第8章 魏睦 04:香港到北平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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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电报?邱深给我发了电报?

    我忽然觉得事情有了转机一般。电报是很贵的,我知道。但,我转念又想,邱深大概也不在乎这一点钱。若是想赶紧结束不去拖泥带水,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我盯着那朵花,心里一秒秒数着,真觉得这花都该凋谢了。可她说的那个“别人”还没有把装着电报内容的信封拿过来。什么人都没有,整个邮局里好像只有我和手上忙个不停的这位办事员小姐。

    我开始把目光从花上移开,转而看向屋子四周的摆设。那边墙角摆了一盆小半米高的富贵竹,上面还系着红色的字幅,我只能看清“恭贺”两个字,剩下的都褪掉了。西侧的墙上挂着工作守则,边框上全是灰尘。我挪了挪站的位置,感觉腿已站得僵直。

    “在这里。”忽然,一个信封伸到我眼前,我用手去接,差点没来得及,让它掉到地上去。

    信封上潦草地写着我的名字和港大所在的街道名称,信封的封口是打开的,没有封住。我将信纸抽出来,只薄薄的一张,上面用工整的仿佛打字机的字体写着“没有,确是”。左下角落着“北平邱深”。

    顿时,我有些不能理解这四个字。两个词语,一个否定一个肯定。我本来想着自己看到回信的那种心情,总是极端的,或者是伤心,或者是喜悦。如今经这困惑缓冲着,我反倒冷静了。我随着想起我去信上的那两个问题,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什么来或是去的原因,我也不去想了。如今我可以说“既来之,则安之”了。

    我将信纸放回去,然后把整个信封小心地夹到课本里,转身要走。那位办事员小姐喊我拿花,我这才想起来那朵粉色的玫瑰。我冲她高兴地笑着,看她有些困惑的神情,也懒得去解释。我将花插进书包的开口里,就这样离开了邮局。

    我在心里想着“确是”这两个字,幻想着他发电报时候的样子。他会是很快乐的吗?会同我一样有种愿望成真的喜悦吗?我想着,他这两个字也告诉我该勇敢一些。我曾以为压着对拥有的渴望就能避免失去。可是有时候,渴望不是为着真正结果,而是对于整个人生被点亮的反应,对吗?

    我们都在跋山涉水着,奔到可以让我们相遇的地方。

    早知如此,我的热情就不该向犹疑和怯懦妥协啊。我想着我在斟酌去信字句时候,一直以让他不要为难为目的,故意把话写的冷静些。我不忍心去斥责他,尽管我知道我应该向他宣扬我受到了伤害。那样才更引人注意不是吗?那样,才更有可能挽留住他不是吗?

    或许我早有感觉,一个以伤害我为目的的人会怎样靠近我,我还是清楚的。邱深绝不想要伤害我。他的那些眼神都向我说明着这一切。我曾见过恶意是什么样子,那是在伤害了人之后还带着骄傲的神色,让我见识过一次就永远不能忘记。

    也让我在见识过之后,再也无法踏踏实实地相信什么。

    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天空依旧阴沉沉的,我想在我等在里面的这段时间还下了一点雨,地上偶尔可见雨湿的痕迹。我心里到底是高兴着的。就这一天,让我别去管什么现实中的可能性,什么命运,让我单纯地高兴一会儿吧。

    我隔着一条小小的人行道看到夏子骏在那边等着我。我冲他招手。他看见我的动作,只是发呆,直到我快走到他面前了,他才像突然看到我一般笑了。

    “还好没有下雨。”他小声念了一句。

    “是啊!”我附和他。我们一同往校门方向走去。“你等我很久了吗?”我问他。

    “没有!没有!”他否认,可我看到他眼镜上面有水痕。

    “你看起来很高兴。”他说。

    “我拿到了我要的信。他发电报给我了。”我告诉他。他沉默了,并不回应我的话,我又有点后悔和他说的详细了。

    到了校门口,他要到另一头的宿舍去,我们各说了再见。他并不立刻离去,而是停在原地。我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等在一旁。

    “魏睦,我要转系去读工程了。希望你学业进步。”

    “嗯?”我一时不太明白,还想追问,但他并没给我机会。他说完,就自顾自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看了有半分钟。直到他转过弯去再看不到了我才收回视线。我往另一边迈开一步,忽然吹来的一阵凉风让我打了个冷颤。随着风过去的,还有我包里的花被吹下的一片花瓣。它在风里打着旋儿,落到几米外的地上,那一堆沾满灰尘的枯叶里。

    我想我这一天的高兴,终究还是被加入了几分的凉意。

    夏子骏放弃了些什么,我虽不能懂,但也无法不为他感到难过。他的热情很有感染力,在我刚到香港这个陌生地方的时候给过我鼓励。但我们还是得在各自的人生路上继续走下去。

    我回到宿舍里,将邱深的那件风衣从衣柜里取出来抱在怀里。我就这样坐在床上发着呆。风衣很温暖,上面还带着清新的香味。风衣的口袋里有半盒烟,它还在原来的位置。过了一会儿,我挣扎着站起来,从包里取出有邱深字迹的那张纸条。我把纸条拿在手里,好似能离他近上一些。

    邱深在北平过得好吗?我知道有些人是称得上“一如既往”这样的祝福语的,因为他们一直都将生活经营得不错。那,他还会因为我这个变数心有所动吗?会不会偶尔想起我来,也感慨上北平到香港这之间的距离呢?那么,我只要他偶尔记起我,这样不算过分吧?就当作是往常会感慨古人诗词歌赋里的情意那般,不过稍稍联想到我,除此之外,我真希望他不会再遇到任何变数了。我也知道这样一味想着感情的事太幼稚。邱深是不会因为多了我的存在而改变对世间万物的看法的,我知道。在许多个我想要见到他的时刻,我都想象着他或是在文件之间忙碌,或是在看一本外文的小说,脸上带着浅浅笑容。这样的他似乎从不会改变。

    我喜欢他不会被改变。我很高兴我做不到的,他能够坚持下来。

    “等一下,有你一封电报。我叫别人送过来。”

    “哦。”我将前倾的身体收回来,站在那里等着。

    “这样吧,”他又说,“我在这儿等你回来。要是下雨了,我就上邮局去接你。”

    “不用麻烦了!”我连忙摆手。我可还想着取不到信出来正碰上下雨,倒也痛快失落一场。

    “就当是你帮我送东西,我还你的人情!”他冲我一扬手,便转过身去对着校门口的小路去了。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他,只好自己继续往邮局去。

    我慢慢走到柜台那里去,眼睛已经不争气地湿掉了。我隔着柜台问后面的办事员小姐是否有魏睦的信。

    “你就是魏睦?有身份文件吗?”对方头都不抬,手上的工作也没停下。

    “有。”我将花放到柜台上,从包里拿出港大的学生证递给她。她并没有接,而是瞥了一眼。我想她也看到了我的花,她的嘴角扬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没关系。”我冲她笑笑,心里真是嫉妒。那天邱深和她交谈的样子还在我心上。那样一个美丽的下午,我多么希望能看着他说几句,哪怕只是客套的寒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的脸上热起来。抚子翻开了课本,冲我笑了一下,然后就一直看着前方。我的手指不住地翻卷起课本的一角。我的呼吸短促极了,仿佛害怕着我的气息会触碰到谁。

    抚子用手肘碰了我一下。我抬头去看讲台,才发现教授已经讲到下一个问题了。我低着头翻过几页书,然后把头埋在课本里。

    她又碰了我一下,我往她那边看去,一张纸条被她推了过来,上面写着:身体不舒服吗?

    我一路走,偶尔低头看看手里的花。花上还带着水珠,浅浅的粉色真像我的表姐在几年前穿过的那件好看的洋装的颜色。可是再去看我自己呢?包裹在黑白或是蓝色里,真好似一点活力都没有。我想着,或许我该像任媛那样选些鲜艳的颜色穿?这样倒是在别人的记忆里也深刻些。我还从没这么希望被人记住,就算是在决定赴港资格的面试上都还没有这样的心情。我记得面试时候我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长裙,真好似赴葬礼一般沉寂。

    踏上邮局的门,我先开始安慰自己了。没有信也没关系,我只是在上学的同时随便等等而已。可是虽然这样和自己说着,手却颤抖了起来。我才明白,没有信也是好的。我那封去信那样冷静,是因为我不想在他面前失去自己的姿态。是为着自尊心吗?万一他真相信我接受得了任何答案又怎么办呢?万一,他直接拒绝我,连客套都省掉了,怎么办?

    他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正过身对我说:“信会送到学校里来的,不用你自己去取。你知道吗?”

    我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因为我迫切想拿到这封信,所以就算白跑一趟我也愿意。这话当然不能对他说。我只好扯着嘴角,笑着等他放我走。

    此时,一个同学急忙地从后门跑进了教室,在我旁边坐下。她带起的一阵风将纸条带到了地上,我赶忙伸手去够,还是没有够到。

    “啊!真不好意思!”我偏过头去看这个人,原来是抚子。她将手上东西放下,就蹲下身去帮我捡纸条,然后交还到我手里。

    下课之后,抚子没和我说话,而是冲我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外面好似要下雨的样子,阴沉沉的天空上积满了灰云。我想着去邮局问问,也没回去拿上伞,就这样往邮局去了。校门口有人在派花,我走到近处,才发现夏子骏也在里面。他也看到了我,笑着递给我一朵浅粉色的玫瑰。看到我有些犹豫,他把花塞到我手里,对我说:“拿着吧!我在做兼职。上环开了新的百货公司,给我们二十朵花和许多宣传单。”我感觉到修剪过的玫瑰在手里的湿润,对他说:“那就谢谢你了。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吗?”

    他似乎有些为难,将手放在后颈上想了几秒钟,然后和我说:“没什么!我们也快派完了。”我点点头,就要走了,他又拉住我说:“快下雨了,你怎么还出学校?去哪里?远吗?”我被他这么多问题问得愣住了一下,随后只回答说去邮局取信。

    我看着她摇摇头。她呼出一口气,表示放心了。我将纸条拉过来,写上“谢谢”。她冲我眯起眼睛笑。

    是啊,就是这种笑容。我在心里想着。这种温柔的笑容让我想起他。这种我自己做来很虚假的表情,在他和抚子的脸上都显得十分真实。我又瞥了眼那张纸条。抚子的小楷可真好看。

    遇见晓青的这件事,让我不由得怀疑起我来到香港的原因。但我又告诉自己,先等着邱深的回信吧,等到之后再做决断吧。我想着,如果他不能成为我依靠,那时候再想退路也不迟的吧。于是,我一天天地等着。我想起寄信时候邮局的人并没有问我要不要加急,大概是推测我没有加急的钱?

    我早将他留下的支票交给了夏子骏。此刻,我将他写下地址的那张纸条捏在手里,一遍遍地读着。深蓝色的墨水在纸上洇开了,像小小的烟花那样可爱。最后一个“号”字尾部断折了,我想着他写下这个字的心情。为什么一定要令到彼此痛苦呢?爱便留住,不爱便放掉,为什么一定要悲哀过才能说真心?

    教授拎着手提包进来了。我将纸条小心地折起来,放到桌子一角。我的手去找教授提到的那本书,但我的眼睛还是不肯离开那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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