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死后魂魄并未散去,而是游离于人世间,她伴着新郎老去,看着他满头墨发变为银丝,看他桃李满天下,看他儿孙满堂。
百年之后,新娘看着新郎的转世出生,长大,再到娶妻,她看着他与宾客们的笑谈,心里却像在滴血。
她看着他慢慢挑起那位少女的红盖头,看他们如百年前的她与他一样甜蜜,那般美好。
她站在那熟悉的路旁,看桥上的两人共执一伞,桃花漫天,柳絮轻飘,雨丝微凉,她惊觉自己竟流了泪,伸手触去一片凉意。
她身着单薄的青衣站于雨中,朦朦胧胧。
她不由想起他曾说的她若故去,来世仍会娶她的誓言,心就那样碎了。
不知何时出现的黑白无常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她深深的看了桥上的两人一眼,而后道走吧。
她走后,男子似有所感般望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但怀中娇妻让他心神一定。
清茶早已凉透,奚杳闭了闭眼,发觉自己落了泪。
奚杳将清茶一饮而尽,凉意顺着咽喉流入,奚杳发现自己其实并未堪破,她苦笑几声,清丽的脸上两行泪痕。
她拿出佛经,开始吟诵,以此来让自己心静。
浅浅的轻诵传出院子,飘在风中。
奚杳依旧那般无喜无悲,众仙也如往常生活,不曾改变什么。
一晃百年已去,正逢天帝玄孙女及笄,九重天上下热闹非凡,这位小帝姬平日里便活泼可爱,深得天帝喜爱,如今及笄怎会不大办一场。
奚杳早早便入了席,先与众仙见了礼便坐在自己位子上一言不发,奚杳在这九重天待了百年,能说上话的却屈指可数,
“奚杳今日来的真早。”这位墨黎上神便是能说上话的人之一。
“并不算早,只是你来的迟。”奚杳道。
“路上遇到了紫月上仙,便耽搁了一会儿。”紫月上仙是出了名的恋慕墨黎,墨黎向来避着她,可今日却是碰巧遇上,耽搁一会儿也算是好的了。
说话间,一位身着黑衣的人便走了进来,浑身冷意,让人难以忽视。
“容慕上神渡劫回来了?”
“这是容慕上神吧,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奚杳收回视线,面上仍旧平静,只她自己知道自己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这是容慕,你飞升时他正在渡情劫,你们有缘的话在尘世或许见过。”墨黎为奚杳介绍道。
“嗯。”奚杳点点头,她为自己斟了杯酒,抿了一口,酒很香醇,入口满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今日本帝玄孙女及笄,各位仙友前来赴宴,本帝不胜欢喜,还望各位仙友切莫拘束。”天帝的威严不容置疑。
奚杳有些失神的望着容慕,却在他视线投来之际躲开。她想,真巧啊。
过往的回忆被尽数勾起,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其实并未忘去。
那日的宴会的确热闹,但奚杳早已没了赴宴的心思,大概是她的漫不经心被墨黎察觉了,于是与她一起退了席。
“奚杳可是不适?”墨黎体贴的问道。
“并无。”
“那就好。”墨黎虽这样说,心里却有了一个猜测,从容慕进来开始,奚杳便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虽然她掩饰的极好,但他们相识了百年,他却怎么不了解她的前尘之事,他问过她的情劫,她却从不肯说,闭口不提,看来或许她的情劫是容慕吧。
这么想着,墨黎嘴里泛起了苦涩,她的情劫或许是容慕,可他的情劫却是她啊。
自那日赴宴后,容慕便觉得自己可能忘了什么,若不然他怎会觉得心里有些空。
可思来想去,他也并未理出头绪,便只能作罢。
奚杳坐在院子里,池子里的莲花已经开了,亭亭净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奚杳,我有一事,不知你可否答应。”墨黎前些日子去找了司命,他与司命的关系还算好,从司命那里得知奚杳与容慕确实有着剪不断的关系。
“何事?”
“不知你可否嫁于我为妻?”
奚杳闻言一惊,她看着墨黎,发现他神色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阿杳,我心悦你。”墨黎缓缓道。
“我,墨黎,恕我不能答应。”奚杳的神色已不复以往平静。
“没关系,我可以等,多久我都愿意。”墨黎知道奚杳的心已经乱了。
奚杳并未开口,她的思绪忽然就飘到了过往。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阿妗,有你真好。”他拥着她,轻轻吻上她的额际。
她娇羞的低下头,轻柔的抚着小腹。
“阿妗,若有来世,我仍要你为我妻。”他一字一句说出誓言,字字真切。
她回望着他点头。
弯月当空,奚杳仍坐在院子里,端着一杯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都说喝了孟婆汤就什么事都忘了……”
“不,我不会忘了你的,我不会喝的,来世我要找到你,然后为你日日绾发画眉。”
种种画面浮现在奚杳脑中,最后奚杳端着茶的手也有些颤抖,她也不知自己心已经这么乱了,不,应该说很早就乱了。
墨黎有些苦涩的笑笑:“阿杳你真的要再渡情劫吗?”
“心不静,便未破。”
“就必须得破吗?”
“我想破。”
墨黎不再开口了,因为他知道他阻止不了,他悄悄找了月老要了红线,一头系在她身上,一头系在他自己身上,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找到她。
奚杳去轮回台的时候,正巧碰上容慕也去轮回台,他一身黑衣站于奚杳和墨黎前,他对奚杳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也许。”
奚杳答完便不再说其他,先跳下那轮回台,而后墨黎随着她。
容慕心里有些空空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随后也跳下了轮回台。
有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站在桥上,身旁站着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一个清丽无双,一个面冠如玉,桃花漫天,柳絮轻飘,桥下流水潺潺。
阁楼上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他注视着女子,不知在回想什么。
他忽然自嘲一笑,也是苍天作祟,让他不能想起每每跳下轮回台后的事,事前想不起,事时也想不起,事后却想起来,可那时却是尘埃已落定,往事已如浮云。
他与她应是五世情缘,错过一世,成了一世,没了一世,接下来也不会再有了。
奚杳站在桥上,她触及脸入手一片凉意,墨黎伸手为她轻柔的擦去泪痕。
“莫哭,有我。”
十月怀胎,诞下麟儿,新郎初为人父,欣喜若狂,他怜惜的吻着新娘的眼角,说辛苦了,新娘虚弱的弯了弯嘴角,道不辛苦。
后来,新郎而立不久便位极人臣,新娘却不幸难产去世,新郎悲极,当众吐血,后来的后来,新郎说他此生不再娶,他的妻子唯新娘一人,世人感叹于新郎的痴情不改,也羡慕于新娘的好命。
奚杳清点记下众仙送来的礼物,又将拿来的花种种下,才得了闲坐在案几前,捧着一杯清茶浅酌。
满屋贴着大红喜字,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端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捏着一方绣帕,心里是对自己丈夫的期待。
宾客席中,春风得意的新郎接着他人一杯杯的祝贺酒,俊朗的面容透着喜意,想着屋里娇俏的新娘子,心头便一热,新郎谢辞了众人的酒,朝喜房走去,宾客们见此也不由打趣,欢声笑语回荡于这方天地。
又是一日清晨,新郎为新娘挽起了发髻,画起了那一双柳眉,贴起了那精致的花钿。
新娘手里捧着为新郎新做的衣裳,咬断线头,仔细端详一遍,满意的笑了笑。
成家立业,成了家自然要立业,新郎官场平步青云,步步高升,新娘也怀有身孕,人生得意不过如此。
“是。”奚杳向佛祖行了个礼便且退去。
九重天最不缺的便是神仙,奚杳刚飞升,人生地不熟,除了曾是佛祖座下被佛祖点化过的身份外再无其他,众仙也在暗暗猜测这位新上仙该会被赐予什么样的职务。
“墨黎上神。”奚杳今日打算去兰漪上仙那里去拿些莲花种子栽在她的新住所,却不想遇到了这位在九重天名声极好的墨黎上神。
喜房的门被新郎打开,新郎有些紧张的挑起新娘的红盖头,露出新娘姣好的容颜,新郎只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他说他让小厨房做了些菜,等会儿便送来。新娘娇羞的点了点头,两朵红霞升上双颊,为新娘更添妍丽。
新娘温柔娴静,新郎也体贴怜惜,两人感情日渐深厚,如胶如漆,日日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多谢天帝,奚杳领命。”
任职令一出,九重天上下谁不知道奚杳是新任花神,纷纷携礼前来祝贺,虚情也好真意也罢,总不好拒之门外,奚杳好生接待了一番,也幸好众仙都是来走走过场的,礼物送到也不多留,说了几句话便离去了。
“是。”奚杳低下头,心中无喜无悲。
“自是如此,便且离去吧,我虽点化了你但堪破了尘缘的是你,因果自有,一切皆是痴念,放下也是缘。”佛祖仍是那般眉目慈善。
“有心意便是了,我便不碍着上仙了,先行离去了。”墨黎笑道,嘴角的弧度不变。
“上神慢走。”奚杳点点头,目送墨黎离去,待墨黎走远了才收回视线,面上早已无了表情。
取了花种回了住所便接到天帝颁下的任职令,说让奚杳去做那花神,正巧上一任的花神因为没有堪破情劫陨落了,奚杳正好捡了这个空缺。
“嗯,奚杳上仙好,除去上仙飞升那日见过以外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墨黎边说边笑了笑,本就是温文尔雅的人,这一笑更让人觉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也是奚杳的不是,因一直处理自己新住所的事情,不曾去拜访过各位前辈。”奚杳缓缓答道,轻灵的嗓音让人觉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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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九重天新飞升了一位上仙,据说本体是佛祖座下莲花所化,这份机缘,九重天上下莫不给这位新上仙几分薄面。
“堪破了?”端庄却不失仁慈的佛祖坐于上端,下方站着一个青衣女子,身姿窈窕,清丽的容颜透着端庄,浑身全是缥缈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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