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至尊第三十三章 曝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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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盾与持双剑的杀手又已欺近面前,眼看双刀与盾牌就要往金少爷身上砸落,突然间“镪镪”、“喀”地几声,持双剑和盾牌的杀手触电似地倒退了开,吃了一惊。

    声音起初很远,却两句话没说完,便已近在身边。随着飒飒衣袂飘动之声,人已到了近前,在金少爷前方站定。

    两名刺客神情诡怪,直盯着后来的两人。其中一人身穿浅绿儒衫,头戴方贴,手持摺扇,悠闲地轻轻摇着扇子,神态间带着几分雅气。另一人则白衣束发,面孔刚健剽悍。

    那名文士摺扇轻摇,道:“这几日不见你们哥俩,圣老要我们出来找你们,原来你们是到中原来了,怎与人结了梁子?呵呵。”

    那名面容憔悴的刺客道:“玉螳螂,你不必跟我哈哈,你和柳步春想独占功劳,是不是?”

    玉螳螂冷笑着哼了一声:“独占?你们杀了金少爷,又是要跟谁领功?”

    百步邪与追风客互看了一眼,便已决定行动。两人呼啸一声,持着盾之人迎向玉螳螂与柳步春,手持鸳鸯剑的则刺向金少爷。

    趁着他们说话之际,金少爷已调稳了气息,连忙举起烟杆挡招,铛地一声嗑开一剑,另一剑削来,也被金少爷挡开,虽然手中无兵器,又刚刚中了一击,然而他的武功本在这人之上,应付自是裕如。

    柳步春与玉螳螂见追风客攻击金少爷,大为心急,正要去帮金少爷,却被百步邪给挡了住,百步邪身手极为快速,一张巨盾左一挥右一拦,屡屡封住玉螳螂与柳步春的去势,将二人牵制住,由得追风客专心对付金少爷。

    但是金少爷身手轻便,右脚踢去,踢中追风客的手腕,匡铛一声,追风客一剑落地,金少爷弯腰一捞,便握剑在手。追风客趁着金少爷夺刀之际往他背心刺去,金少爷像背后也长了眼睛似的,反足一踢,重重地踢在追风客的心口,追风客哇地喷出一大口血,轻微地“喀喀”几声,显然是肋骨已断,登时倒地不起。

    百步邪大惊,顾不得玉螳螂与柳步春,转身便将巨盾迎向金少爷。

    金少爷左躲右闪,手中的兵器挥到巨盾上,都像挥到了绵花里似的,半点也使不上力,但是百步邪挥打着巨盾攻来,呼呼风响,却是带着极沉的力道,金少爷急忙滚地避开,一盾整个盖到树干上,合抱粗的树干登时应声折断!

    金少爷大吃一惊,被这盾牌压一下,怕不粉身碎骨!

    金少爷滚开五六丈远,轻巧地跃起身,百步邪却已逼近眼前,金少爷知道这盾还能反弹气功,因此不敢贸然再发掌退敌,拼命躲闪,寻找空隙攻击盾后之人。无奈这面盾牌比一般的盾还要大上一倍,后面的人被保护得十分周全,一时之间难以找出破绽。

    金少爷与百步邪的缠斗渐演成消耗战,事实上金少爷并未全力对付百步邪,他不知道在一旁的柳步春、玉螳螂是不是要等自己收拾了百步邪之后,才杀自己,叵是如此,他们袖手在一旁观察自己的功夫,金少爷不得不保留几招,以对付后面的劲敌。

    金少爷觑着身子前窜后跃,左转右挪,渐渐困住百步邪的挥盾空间,百步邪只觉挥盾的方位越来越是碍手碍脚,不禁感到奇怪。

    金少爷见他破绽已露,故意拉开距离,跃远几步,百步邪的空间登时大开,立刻挥盾向金少爷全力一扑。这一扑的势道重若山崩,金少爷却是跃后而身势未歇,半路腾空一跳,百步邪收势不及,往前扑去,沉重的巨盾轰地一声,压扁了在后方的追风客!

    同时间,跃上半空中的金少爷也落了下来,手中的剑扑地一声,整把没入了百步邪的背心。

    百步邪心口一痛,还未明白怎么回事,金少爷一个空翻落地,同时也拔出了插在百步邪心口的剑,剑一拔出,百步邪伤口鲜血狂喷,漫天挥洒。

    在血雨中,百步邪不敢置信地摇摇晃晃站起身,举起压在追风客身上的盾,盾上血浆脑浆,一片狼籍,而盾后的追风客死状更是凄惨绝伦。

    百步邪张着口拼命地想发声,却只发出“咯咯”几声,便倒下死了。

    玉螳螂与柳步春看得都呆了,愣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金少爷将手中的剑一横,望向他们,冷冷道:“换你们了!”

    玉螳螂回过了神,连忙道:“我们?金少爷您误会了,我们不是要杀你的。”

    “不是要杀我的,难道还是要来请我的?”

    玉螳螂点头道:“是,我们想请你去南霸天一趟。”

    “我与南霸天已经没有交情了,你们特地来找我,有事就在这里说明白,要不要去,看我高不高兴!”

    玉螳螂犹疑一会儿,才道:“……我们只是奉命请您前往南霸天,至于详情,我们确是不知。百步邪与追风客绝不是奉了圣老的命令来杀你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金少爷道:“他们当然不是你说的什么圣老派来的,他们是欧阳世家的杀手,想不到你认识他们。”

    玉螳螂满面惊奇,道:“他们不是欧阳世家的杀手。”

    “什么?”

    “他们是南霸天的人,半月郎君的驾前护卫。”玉螳螂道。

    “他们也是南霸天的?他们要杀我,你们却要请我去,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玉螳螂搓了搓手,道:“这……我不便妄自猜测,总之我们请你去,绝没有恶意就是了。”

    就算金少爷不特地去想,也嗅得到内斗的气味。看来南霸天有些人不服半月郎君,分成了两派。但是怎么会扯上自己?就是金少爷想不透的了。

    金少爷好奇心被撩拨起来,颔首道:“带路!”

    玉螳螂与柳步春大喜,说了声:“请!”便在前面带着金少爷而行。

    楼外的打斗虽激烈,却因为打杀得太凶,嫖客全都跑光了,而鸨母茶房仆婢等也都吓得缩在外面,不敢进来探看。金少爷三人一走出去,众人连忙退开,自动让出一条路给他们通过。

    柳步春与玉螳螂在市上便买下几匹好马,共乘着奔赴南霸天。

    这一路上,柳步春原本就沉默寡言,玉螳螂虽有说有笑,口风却是极紧,要紧处一点也没透露。只是在言谈间,对于半月郎君颇有不满,但这纯是他个人的想法,金少爷也探不出这与南霸天的内部是否有直接的牵连。

    三匹快马大约四天便到了南霸天境内,但这次玉螳螂和柳步春两人带领金少爷前往之路,与金少爷之前进入连锁会的路却并不相同。

    三人迳自前往一处水滨,平直的河道边,一排排粉墙绿柳,整齐悦目。只见处处飞桥为能路,舟船作车马。

    三人弃马换舟,由柳步春撑着船篙,摆荡着前行。但见远山如泼墨,水路悠悠,柳荫清凉,远远传来几阵软糯的少女笑语,微风不时吹来似有若无的莲花香气。

    金少爷不知要把自己带到何处,既来之,则安之,也落得悠然自在,听玉螳螂指点沿路风物奇俗,兼之美景在眼,心情更是轻松。

    小舟荡进了一处荷花池中,极目所见,重重荷叶交叠,在水面上款摆,几朵露出头的荷花,花瓣随风微颤,袅娜轻柔。远方矗立着粉墙水榭,亭台连绵,看起来颇为雅致。

    柳步春把小舟停靠在岸边,金少爷与玉螳螂一同上了岸,进入这座园子的月门内。

    开阔的庭园虽只有些柳树与花架,通过前厅以后,里面的院子才豁然开朗,是一处有水有山,有桥有亭的大院子。

    玉螳螂恭谨地带着金少爷进入内面的正堂,道:“金少爷,您请在此住下,这个宅子简陋,目前只有二十个人服侍您,您暂且委屈。”

    金少爷一愣,道:“你们带我来这儿,就是要软禁我?”

    “不、不是的,岂敢。”玉螳螂急忙道,“我们不便请您到南霸天总坛,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万一……万一被半月郎君知道您来了,恐怕他还会派出人对付您。这里是他的势力范围,不比中原,就怕您防不胜防。”

    金少爷板着脸道:“叫我来南霸天,缩在这里睡觉?如果这么怕半月郎君,那还请我来干什么?你们不就是要推翻他吗?”

    玉螳螂吓得急使眼色,道:“不是您所想的那样,这我们不懂,不该多嘴,该由圣老来说,您在这里休息几天,圣老会亲自来见您。”

    “‘亲自’?嘿……你们这个圣老的架子,不比半月郎君小嘛!”

    玉螳螂与柳步春两人讪讪一笑,也不解释,便告辞退下。

    金少爷连日舟马也累了,索性安心暂待此地,让这所大宅内的仆婢们尽心侍候,若是他想走,料也不会有人拦得住他。

    次日近午时分,金少爷才醒来,让俏婢捧水侍侯着洗完脸,用过一顿江南富豪之家般考究的早饭,才走出庭外,便已见到一名老者坐在花园的石凳上,身边侍立着几名壮汉,柳步春与玉螳螂也赫然在列。老者手持厚沉沉的紫檀拐杖,一头花白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身上光鲜的绸缎衣袍虽有如江南的富家翁,但是神态精干,一双煚煚的眼睛望定了金少爷。

    老者道:“金少一,你起来了,还睡得好么?”

    不知老人已在外等了他多久?金少爷笑道:“你总算出来了,有什么话,打开来说吧!我这个人一向干脆爽快。”

    老人就是玉螳螂、柳步春所说的那名“圣老”,圣老微颤颤地拄着杖站了起来,只道:“我要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金少爷果然干脆爽快:“带路。”

    圣老点了点头,很满意金少爷的态度,转身便走,众人簇拥着他与金少爷,步出宅院。院外的几艘泊舟,十分平凡不起眼,料想也是为了避开半月郎君的眼线。

    圣老与金少爷分乘不同的小舟,几名普通的舟夫肌肉虬强,身手灵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武林高手。

    四五艘小舟划行了一两个时辰,靠在一处竹林边,一行人步入竹林,越是深入,越是荒芜。终于到了一处几乎寸草不生的干脊之地,远方地势低凹,地面就像突然间被挖去了一大块似的,大约有一亩之广的地是陷落的。

    圣老走向陷落之地,对着地下道:“盖天公,我们带人来了。”

    一道雪白影子一晃,便由陷地跃了上来,一阵刺眼的金光瞬间照得金少爷双眼一闭,等睁开眼,方看清是一面与人齐高的大铜镜所发出的光芒。

    扶着这面巨大铜镜之人,浑身上下一片雪白,浓密且长得拖地的胡须白亮,身上也是白色衣衫,一张横满了皱纹的脸,额头高得突出一大块,脸色红润,笑容满面。

    这名被称作盖天公的老者,看了金少爷一眼,便道:“你是金少一?过来,照照你的命格。”

    金少爷走到铜镜前,全身都反射在镜子里,一会儿,镜面突然一阵模糊,闪着奇异的光辉,接着隐隐出现几个字:

    六两八。

    这几个字一出现,登时背后响起一片惊叹声。

    圣老激动地说道:“果然是你!你真的是南霸天的真命天子!”

    金少爷莫名其妙:“这是什么玩意?你们在搞什么鬼?”

    盖天公呵呵笑道:“沧海圣老,你还没有对金少一说明缘由吗?”

    沧海圣老道:“因为事出仓促,又得防着半月郎君,来不及详说。金少一,你不久之前,提血手魔魁的首级来交换九天神罩,因此老夫才知道你的大名。否则,可能也只好找寻了,可见一切皆有天数。”

    金少爷:“但是自我懂事,便只称金少爷,金少一是我幼小时的名字,你怎会知道?”

    “老夫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对于金少爷是不是金少一,也没有把握。想不到你真的就是我们所要找的人,天佑我南霸天,不至于毁在半月郎君手上。”

    沧海圣老说到半月郎君,总是在厌恶中带有一股恨意,他年事已高,不知为何会与半月郎君有隙?

    沧海圣老道:“你可知半月郎君出兵中原的事?”

    “略有听说。”

    “唉!这件事真是南霸天之耻,半月郎君草率躁进,没有万全的算计,就入侵中原,结果五万精兵全失,还丧生了五名大将。半月郎君逃回南霸天之后,重病一场,日日就是哭唤他的五名掌令使,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于是老夫想到:在半月郎君出兵前,曾收到一张谶诗,写着:‘去时万星拱婵娟,回头单影孤月寒;愁云愁月掩玉兔,幸有五犬吠云散。’……”

    “哦?是谁如此未卜先知?”金少爷笑问。

    “经老夫查访,就是此地的主人,陷地之主,外号叫作‘金靴赤足,渡越阴阳界;绸衣布衫,论断生死门。’。”

    金少爷望了盖天公一眼,道:“你这老头子不像。”

    盖天公笑了一笑,道:“我当然不是,那是外人称陷地之主的特征,他真正的名号是‘七色灾主普九年’。”

    “七色灾主普九年?”金少爷道,“他人呢?”

    盖天公笑道:“等闲之人不能见到他,因为一般人的命格没有六两八以上,进入陷地,必死无疑。”

    金少爷好奇心大起,道:“那么我可以见到普九年了?”

    沧海圣老道:“我们请你来,就是要你去请出陷地中这位七色灾主,为南霸天谋划。”

    “哦?这种事需要专程请我来吗?半月郎君的命格有多重?”

    “我一查出谶诗出自陷地,便带半月郎君到此求访贤人。但是,半月郎君的命格只有三两二,他对这曝原镜,自然是心生不服的……”

    沧海圣老一指那张巨大的铜镜,又道:“半月郎君身边的两名手下阴阳双叉代他出头,也要照上一照,嘿,这两只狗腿子,命格一个是二两六,另一个略高一筹,二两七,这也是凶厄之格。他们哥俩还不信,硬要跳下陷地瞧瞧。一下去,当然就被弹了出来,粉身碎骨。”

    金少爷越来越好奇,走到陷地边,探头看去。

    陷地大约陷入地面七八丈深,在一片黄沙当中,架着一所简陋的破茅舍,茅舍外却以锦锻张着华丽的巨大伞盖,遮蔽住下方的景像。从高处往下望,隐隐可以看见在华盖底下铺着草席倚座,上面像是躺了一个人,但是一来距离远,二来被遮盖住,也看不见他的样貌。

    金少爷回头笑道:“我看不是命格重的人才能下陷地,而是非我金少爷,下了陷地的人都会被这位仁兄杀了。”

    沧海圣老道:“金少一,你反应很快。当时七色灾主便吟道:‘武林三鼎分,中有欧阳军;南方金少一,北边未老尊。’。”

    金少爷愣了一下,把他和欧阳世家相提并论,是绝无仅有的,而此谶之意,竟是自己可以与欧阳世家一较高下?这可能吗?

    沧海圣老又道:“这首诗的意思,便是要我们找你,领导南霸天,才有可能入主中原,让南霸天的大业伸展开扩,万事无疆!”

    金少爷道:“哼,你们不是只要我去请出陷地下的这人?我领导不领导南霸天,又有什么关系?”

    盖天公道:“你错了,金少爷。你与普九年,命格相生,若是只有普九年,成不了事的。”

    “哦?为什么?”

    盖天公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普九年在三十多年前,便已在陷地闭关,目的就是等你的出现……”

    “三十几年前,本少爷还没出生呢!”

    “是的,他在你尚未出生前,就在等待了。他的名字是普九年,九乃尽极之数,穷厄决绝,虽然普九年有过人的智慧与胸怀,却敌不过天命。他就是要寻找一个和他能产生相补作用之人,以达到绝而不绝,用之不尽的命数。那就是名为‘少一’之人,十为整数,少一便是九,你金少一不但天数已合,又有着至尊至贵的命格,正是七色灾主等了三十几年的唯一人选。”

    金少爷对命理之说,姑妄听之,不免觉得这个七色灾主普九年或许只是个故弄玄虚、烘抬身价之徒,未必有真本事。

    “我和七色灾主相识已有大半辈子,他可以说是才气纵横,眼光宏远之人,但是怀才不遇,唉!除了时机未至,也因人和未协,只能困守陷地,终日吟着陶潜的《挽歌》,以抒胸臆……”盖天公若有所思的吟道:“‘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影寄空木,娇儿索索啼,良友抚我哭。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表面上看来是达观,但我却了解这其实是他怀才不遇,故发达语罢了。若是它自己真的能放怀江海之中,过着悠闲的生活,未尝不是件好事。因为若是南霸天的人,找到你金少一,他就必需离开陷地,过着斗争的政治生涯了。”

    沧海圣老道:“这是七色灾主的命数。盖天公,天命不可违啊!”

    “你说得对,不过既已找到金少一,我也该离开此地了。”

    “你要离开?”沧海圣老讶然。

    盖天公呵呵一笑:“陷地乃穷绝之地,命格不够之人进入,必死无疑。普九年正因已绝到尽头,才能在陷地生存。我守在此地,是为了阻止无辜者进入而丧生。如今正主已至,我的任务便告终了。”

    沧海圣老道:“你苦苦地守此三十余年,只为了救人,这种心胸真是伟大。如今功德圆满,也是该享福的时候了,不如与我们一同到南霸天,安养晚年……”

    “真正的享福,是山间水边,是鸥鹭无猜,而不是被压在沉重的朱门里,整日勾心斗角。那种权贵的生活,对我而言才是受罪呢!盖天公对着陷地道,“普九年,我们缘份已尽,你善自保重了。”

    说毕,便像一阵云烟一般,滑行似地飘然远去。他两手捧着这巨大的铜镜,铜镜望之重逾百斤,在盖天公手中轻若无物,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远去的速度。

    沧海圣老感叹地说道:“盖天公也是个高手,为何不留下来,合力共创南霸天呢?”

    金少爷冷笑道:“他留下来做什么?当你的死客?”

    “金少一,你此言差矣。他也身在南霸天,是此地的子民,为南霸天尽一份心力,是他的光荣啊!”

    金少爷哈哈大笑:“讲得冠冕堂皇,那你又何必推翻正在为南霸天尽心力的半月郎君?”

    沧海圣老脸色一沉,随即又恢复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态度,道:“金少爷,你该下陷地去请出普九年了。”

    “我是很想瞧瞧这位七色灾主,是什么尊容,但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沧海圣老微笑道:“你的问题是什么?”

    “你为何要推翻半月郎君,这个本少爷无所谓,但是你得先说清楚,帮你推翻半月郎君之后,本少爷有什么好处?”

    沧海圣老道:“我们将你迎接到此,就是为了奉你为尊,让你领导南霸天。”

    “领导南霸天又有什么好处?本少爷一生逍遥自在,天下富豪的仓库,任我来去,美人的闺房,随我进出,我当不当一方之主,都是一样。”

    金少爷说得也甚是有理,沧海圣老笑道:“是的,美色、金钱、眉角,你都有了,但是你却少了最重要的一项,没有这一项,你只是个凡夫俗子,芸芸众生之一,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我少了什么?”

    “权力。”

    金少爷皱起眉头,权力的滋味他没有尝过,但是权力有什么值得争,他还太年轻,还无法体会。

    “权力?权力有什么好处?”

    “权力,让你由一个‘人’,变成一种代表、一种力量的代表,只要提到你,就象征了不可违抗的某种天意。像欧阳上智就代表中原,虽然他没有出现在你面前,可是你也知道不能惹他,你是在他的意志下生存的;就像童颜未老人,如果你到了北方,放眼望去,都是他的天下,他就是那里的神。这就是为什么所有胸怀壮志的男人,都要争夺权力。”

    “哈!听起来很有意思。那我问你,我接掌了南霸天,有多少权力?”

    “你可以有万兵千将,也可以生杀予夺。而且,有了普九年的谋策,你还可以入主中原!”

    金少爷挑了挑眉毛,道:“入主中原,岂不是要与欧阳上智、素还真这些人斗智斗力了吗?”

    “没错,你怕了?”

    金少爷狂笑道:“怕?哈哈哈……刺激!合本少爷的胃口!好,我就去陷地请这位七色灾主,瞧瞧他是三头还是六臂!哈哈……”

    金少爷轻轻一跃,便落在陷地,华帐内,倚着草席破椅之人,却教金少爷吓了一跳!

    事实上,那么奇特的模样,就连他还算不算是个人,都很难说!

    他的一张大脸松垮无神,脸上长着一大块褐斑,几乎覆盖了他的半张脸。扁平的鼻头下,阔嘴几乎横划了下半个面孔。最奇怪的是他的神情,五官扭曲,一眼大一眼小,斜视得利害,而且那张几乎是把他的脸给划断似的阔嘴,嘴唇也厚薄不均,扭曲变形,以致于有些合不扰,而变得龇牙裂嘴,长在那松垮污浊的面孔上,更是教人作呕。

    他摊躺着,虽然头很大,身体却瘦弱苍白,一脚穿着珍珠鞋,另一脚却是赤足,赤裸在外的一只脚白得像泡在水中太久的尸体似的,散发出令人恶心的感觉。

    这个残废模样的人,就是七色灾主普九年?

    金少爷愣了好一会儿,想起一直没听他说话,搞不好一切根本是盖天公扯出来的闹剧。忍不住指着普九年,扬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是具尸体,丑得要命的尸体!什么七色灾主?真是好笑!”

    金少爷的笑声倏然中止,因为他看见那张剞斜的怪脸,眼睛对他瞄了一下,

    “你是活的?”

    “我要开始活了。”普九年的声音,虽然很尖镜,却微弱飘忽,殆欲毙然。

    金少爷哼地一声冷笑:“你如此丑怪,还不如死了好!”

    “你也曾经比我还丑怪,不也是活下去了吗?”

    金少爷道:“那是因为本少爷原本就有俊俏的容貌,恢复有望。而你,我看就算再去投几次胎,都难改这副龟样了!哈哈!”

    “你要找的是一个俊美的绣花枕头,还是一个能让你呼风唤雨的头脑?”

    金少爷道:“你言下之意,是你有头脑,那我问你,南霸天有数万兵马,要如何入侵中原?你把对策说出来,让我听听!”

    “呵,你还没有资格听我的对策,我何必对牛弹琴?”

    “你说不出来,就不要推拖!”

    “你真的要听?”

    “废话!”

    “好,那我就说给你听。”普九年原本摊在破旧竹椅上的身体,居然缓缓坐了起来,吟道:“‘男儿欲作建,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若要有一番作为,根本不须纠群结党,虚壮声势,鹞子身手高妙,冲飞云霄,独来独往。它所经之地,群雀都不纷纷向左右逃散。”

    “你的意思是不必千军万马吗?所谓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何况我们所说的,是对付中原一大群人,而不是单打独斗,你连这种情况都搞不懂吗?”

    普九年淡淡地说道:“你说你有千军万马,你相不相信我只用五人,就可以将他们歼灭?”

    “夸口!”

    “这不是夸口,而是事实。”普九年说道,“南霸天号称有七万八千兵马,但是这些人之中,绝大部分都是老弱残兵,真正上得了战场的,还不到两千人。”

    金少爷一惊,仰首问站在上方的沧海圣老:“他说的是真的吗?”

    沧海圣老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原本南霸天有一半左右是精兵,但是上次半月郎君入侵中原,所带领的五万兵马全是精兵,他已将精锐之师全部折损了。目前这两千勇士,是守卫着总坛的最后精锐。”

    金少爷气愤,道:“原来如此,你叫我来接管这个烂摊子,不是做好了棺材让我躺吗?”

    普九年却说道:“遇上我,南霸天有救。”

    金少爷道:“救?哼,把一个死人救成病鬼,活是活了,也是废物!我要的是能北进中原,与欧阳世家对敌的强大组织!你有这个本事吗?”

    “何不试试呢?”普九年说道。

    站在陷地上方的沧海圣老也道:“是的,金少爷,他能洞烛先机,预料出半月郎君的命运,这份掌握未来的智能,天下少有,一定能让南霸天成为一个全新的组织。那时,你金少爷称霸武林,普九年你也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普九年原本就丑怪的苦脸,却出现了更为奇怪的扭曲表情,吟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往躺椅上又是重重地一倒,似乎心情沉重,仰望着一片蔚蓝天空。

    金少爷道:“你先说如何打倒半月郎君,我再看你有多少本事!”

    普九年却笑了起来:“金少爷,这一点你比我还要清楚,何必明知故问?”

    金少爷暗觉出此人果真有些来历,道:“我清楚什么?”

    “你要试探我的能力,那我就明说了,你知道半月郎君与文武太皇的夫人的奸谋,不是吗?”

    金少爷不禁笑道:“看来你也很清楚。”

    而站在高处的沧海圣老却大吃一惊:“什么奸谋?难道……难道文武太皇的死因不单纯……?”

    “什么难道,而是不足为外人道。”金少爷道,“你可记得数十年前,血手魔魁偷取九天神罩之事?当时他误中机关,无意中听见了半月郎君与你们主席夫人的奸情,还计划着要杀掉文武太皇。”

    沧海圣老虽然惊愕,却又觉得自己也有这种感觉。自从文武太皇被阴寒的掌气所伤,不能言语行动之后,南霸天大权就渐渐落入半月郎君手中。他虽发令讨捕凶手,然而凶手所使用的内力心法,南霸天并无人修习,讨捕者在中原及北边找了许多年,有如大海捞针,一点线索也没有。

    打从文武太皇壮年时代,沧海圣老便在他身边办事,他很了解文武太皇的武功独步南霸天,半月郎君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对于半月郎君虽不服在心,却也没有疑心到他就是凶手。如今疑团乍解,若是半月郎君暗中修练阴寒的内功,再加上主席夫人的帮助,确实很容易找到时机,偷袭文武太皇。

    沧海圣老怒道:“这畜牲……我们居然奉贼为主,真是可恨、可恼!我一定要将真相发布天下,把这个贼子碎尸万段!”

    普九年却笑了起来:“无凭无据,要如何公布天下呢?”

    “这……”

    普九年道:“事有先后,沧海圣老、金少爷,若依我之计,必能推翻半月郎君。只不过他气数未尽,或许要不了他的性命。”

    沧海圣老点头,道:“好,你有何计划?”

    普九年不疾不徐,将通盘计划完整地说了出来:“首先,你们得先到边界迎接一个人……”

    这荒砺之地,正逐步改变着武林的命数。

    持盾者仰首看着金少爷,也不躲避,慢吞吞地抬起盾牌挡在上头,金少爷连忙在半空中收住刀势,双掌推出,发出宏大的掌气。

    掌气打在盾牌上,发出沉重地“吼”一声,反弹出一股力道,打中金少爷的胸腹。金少爷被反弹之力打得倒飞了出去,胸口间剧裂一声,眼前一花,便已摔落在地上,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此时,金少爷以短刀一撩,偏开对方的剑尖,金少爷的刀尖顺着他的剑推去,便欲削去对方的五指。

    对方双臂高举,及时退开,一换手使往旁点过几步,突地又抖出双剑,剑花乱舞,欲逼退金少爷。孰料金少爷一步也不退,刀随身进,一刀快似一刀,对方只好以双剑合并对付,却施展不出攻势了。

    金少爷一刀斜地往左上刺去,喝道:“着!”对方连忙护住心口要害跃退一步,金少爷却同时将左手往后大力一挥,洒出了一把碎银块,喝道:“出来!”

    金少爷的刀势被格退数步,却发觉刀与盾相牴之时,刀身好像陷进去一样,因此发出的不是清脆的铁器相击之声,而是有些闷重,此人的盾必是宝物。

    金少爷道:“躲在暗处的原来是只乌龟,哈!叫化子不是该弄蛇吗?什么时候玩起乌龟来了?”

    持盾者甚是冷淡,一点也没有,却飘地就到了金少爷面前,一盾往金少爷面部击去。金少爷大吃一惊,被这个乌沉沉、灰溜溜的怪盾打中,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连忙双脚一点,跃上树梢,接着便挥刀俯冲下来,刺向持盾者。

    只有欧阳世家的杀手会这样的果断、狠毒。世家杀手在房外连毙四人,自己却没感觉到一点动静,可见来者不是简单的角色。

    金少爷的一切分析,都只是在一秒不到的时间中转过的念头,这时两道疾锐剑气,已由上方袭至!

    金少爷身形后滑,两道剑影倏然疾转,同时刺向金少爷。

    颗颗碎银带着强劲的力道,便有如暗器,发出咻咻破风之声,往左后方射去。

    锵匡几声,一人顶着一块长方盾牌飘了出来,金少爷反手一刀,此人举盾一挡,匡地一声,挡住了金少爷的攻势。

    话声方落,刺客身形微晃,双剑已欺近金少爷面前,攻势虽然不花俏,却都是极为凌厉的杀招,金少爷一时也被逼得猛招架,想必对方是以取自己性命为唯一考虑,不但招式不讲究,连身份都不在乎,面对这样的对手,最要小心卑鄙手段。

    金少爷一面拆挡,一面暗中注意他是否还有同党,对了几招,果然发现对手眼光总会不由得往右边飘一下,虽然只是极微小的眼神飘动,金少爷是个锐利人,也登时发觉了。

    也不是金羽兰,金羽兰这丫头对不会武功之人不会这样心狠手辣。

    那么就是欧阳世家的杀手了。

    金少爷看清那人脸色青绿,容貌瘦削憔悴,还穿着一身惨淡的布衣,十足是个衰鬼。

    金少爷皱眉道:“欧阳世家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派了你这丐帮的来。”

    对方脸上一惑,旋即叱道:“胡说八道什么?纳命来!”

    金少爷足尖一点,破窗而出,落在小楼外的碎石地上,两道剑光如影随形地追到了外头,金少爷抬着烟杆东拨西落,镪镪数响,一连化开十来记剑攻。对方的剑招却一步快似一步,金少爷不敢大意,手腕疾刺,倏然便多了一柄短刀在手,往那人的面部刺去。

    那人“咦”地一声,不知金少爷的短刀是哪儿冒出来的,急忙抬臂一挡,右胁一空,金少爷左手的烟杆扑地一点,点中了他的穴道。对方的手一软,剑差点落手,连忙倒跃数丈,那跃开的动作飘忽如鬼,一点声息也没有,可见轻功造诣极高,才能连毙四人,而不惊动金少爷。

    金少爷步出房间,正要走出内厅时,陡地一怔。

    暖屏外的小厅堂上,倒着四具尸体,除了两名被自己包下的姑娘外,小丫环和管事的都凌乱地倒了一地,睁着眼,那神情是已死之人才会有的僵硬表情!

    金少爷心念电转,不是寒雪飘杀的,寒雪飘只点了他们穴道而已,他在房内倚红偎翠时,耳朵可没闲着,对外面的动静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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