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萧何在他身边很惊讶地说道：“真是奇了，母夜叉也能这么温柔地说话啊！”
后来不止楚萧何一个发现于雅倩跟洛粲说话时的不同，他们起哄，他们调侃。起初洛粲还顾虑着女孩子的面子，让他们适可而止。不过洛粲这种的姿态大多也是装出来的而已，力不从心的事多了，他有点不耐烦了，就不再理会。
之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于雅倩也开始对他大吼大叫，他有时候打扫包干区迟到，也会被她说一顿。
这样异常泼辣的女生，你永远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在生气，那张脸上没有除了盛怒以外的表情，特别是她的那双漂亮的大大的眼睛，瞪着他的时候，专注的吓人。
洛粲无奈，也不像别的男生那样和她互骂，只静静地听着，一笑了之。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就像是泼妇骂街……很俗不可耐？”
有一次，她就这么问他。她的声音难得不高昂刺耳，里面貌似还压抑了许多他无法辨识的汹涌感情，听不大真切。然而她逼视他的那双几乎喷火的眼睛，让洛粲以为自己是否跟她结下了什么杀父之仇。
“你……你做你自己就好。只要自己开心，不用太在意别人的想法。”洛粲干巴巴笑着，胡乱寻了个借口，跑了。
后来过了一个寒假，于雅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果说以前的于雅倩是带刺的玫瑰，那么现在的于雅倩就是学会了在刺上裹上一层布。
她会在男生挑衅她的时候，笑着说，“你除了这些话还会说什么？能不能换点新花样。”
而不是再撸起袖子，威胁说，“你信不信老娘凑你！”
最主要的是，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和楚萧何走的近了。甚至有一段时间他们总一起吃午饭。
这自然引起了全班人的关注。楚萧何跟洛粲关系不错，于是几个女生很喜欢跑到洛粲他们这群男生座位附近闲聊，那段时间雷打不动的话题就是楚萧何和于雅倩。
每当男生口吻中出现夸赞于雅倩的字眼时，几个女孩子总会假装很吃惊的样子道：“再美哪有一班的校花美啊？人家学习又好，上次还跟洛粲并列第一呢…… ”语气中满溢着不屑和嫉妒。
几个男生连忙赞同，开始拿“一班的校花”和于雅倩做对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能从如此无聊的话题中获得那么多的快乐。
在他们每天这样的谈话笑闹中，洛粲有好多次被拖下水，不是在扯到楚萧何的时候，就是在扯到一班那个跟他并列第一的校花的时候。
但是鬼知道一班那个校花姓啥名啥，长得又是啥样，她就跟个隐形人一样从没被洛粲碰到过。
大多数的时候，洛粲只是偶尔捧场地笑笑，尽可能在他们有些过分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开到别的地方去，却从不明言制止他们。圆滑处世之道，他比谁都铭记于心。
再说了，楚萧何是男生，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至于于雅倩还有楚萧何，轮不到他来管。
只是后来，事情往一个十分诡异的方向发展。围绕在他身边说着无聊话题的人里居然加进了一个楚萧何。
他开始在他耳边说起于雅倩的事，开始拉着他和他们一起吃饭，甚至会问他觉得于雅倩怎么样。
洛粲几次勉强地和他聊了几句，然后再不动声色地引开话题，直到有天自己都烦了，索性甩了两个字“无感”，就转身出教室，不再理会。
偶尔有几次洛粲不免和于雅倩对上目光，她的眼睛还是那样充满愤怒的火焰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直直射向他。洛粲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低下头去做题。
高一下学期临近分科的时候，班里人又拿她和楚萧何说事，于雅倩被逼急了，再次恢复圣斗士的姿态，拍案而起，尖锐的吼声充斥了整个班级。情绪激动的竟微微红了眼睛，留下眼泪。
所有人都惊呆了。
然而她并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擦干净眼泪，然后死死盯着坐在位置上的洛粲。
其实并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在看洛粲，因为班级里那么多人，谁知道她眼中的控诉是给谁的。
但是，洛粲心中的那个猜想却渐渐破土而出。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的时候，楚萧何动了，他看了洛粲一眼，然后追着奔出教室的于雅倩去了。
洛粲默默地笑。他果然没有猜错于雅倩愤怒眼神的意思，也没猜错楚萧何的多次试探。
于雅倩喜欢他。他想。
其实这也不是猜，而是辨识。这种能力可以说是他们家每个人都必须掌握的，甚至是他赖以生存的基本功。
他从小就被自家爷爷抱着坐在沙发上，默默地观察到家中拜访的叔叔阿姨。谁言不由衷，谁道貌岸然，谁阴一套阳一套，谁表里不一，谁自尊心虚荣心强，谁故作清高假扮道士，谁狡诈奸猾等等，几乎是看得一清二楚。
可以说，那些人谨慎扭曲的面孔、谦卑虚伪的语气，是他乏味的成长中小小的娱乐。
嫪芷曾说，这种默默的窥视，是空虚害出来的病。因为她小时候也常常坐在石阶上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
嫪芷……现在想想高一那么多次无聊的谈话，都像是为他引荐嫪芷的。
对洛粲来说，身边同学那小小的心计和伪装和那些老狐狸们比起来，实在不够看。
后来放暑假的时候，于雅倩把他叫住，向他告了白。
洛粲虽然不惊讶，但还是做出了惊讶的表情，两秒钟之后又恢复到熟练的笑容，带着淡淡的疏离，说：“对不起。”
于雅倩明亮的眼睛迅速敛去了光芒，二话没说，干脆地离开了。
万幸那天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不然还会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洛粲庆幸。
其实有时候洛粲也会想，女孩子们为什么喜欢他？因为他帅？所以，她们爱上的只是这张鲜活漂亮的皮而已。如果剥掉这层皮，他就毫无魅力可言？可笑……
之后于雅倩转到了文科班，他离开三班去了二班。
到了高二，他遇到了嫪芷。
可以说是不枉校花之名。嫪芷的美带着一点点异域风情，明明是淡雅的气质却因相貌带了一丝丝邪气。很奇妙，异常吸引人。
而更吸引他的，是她清澈的眼眸。始终是淡淡的，没有少女千回百转的心思，没有对他的爱慕。更甚之，她能一眼看穿他所想。
她有时候很好懂，有时候却好像隔着一层浓重的白雾，什么都看不清。
他想起有一次吃饭的时候，他对她说过女孩子对他的喜欢只不过是喜欢他这张脸罢了。
谁知，嫪芷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说：“大哥，我觉得你应该庆幸有这张脸包住你那恶劣的性格。要不然，你肯定人见人厌。”
洛粲同样抬手捏住她的脸，说，“彼此彼此。”
“说真的，这层和我们骨肉相连的皮，就像是面具，或许有时候会迷惑别人，欺骗别人，但这并非本意，只是不想让别人了解太多的真相罢了。说到底，这是有选择性的。等哪天你遇到了愿意让她了解真相的姑娘，你就不会仅仅给她这张皮了。”
他当时注视着这个女孩儿，心就像掉进了温泉里。那时他就想问，那样的女孩儿，是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洛粲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面前的于雅倩那双从未停止过控诉他的眼睛。
如嫪芷所说，这世上的人都拥有了一张面具。
那么，于雅倩这张疾言厉色的面具，只不过是遮掩了她内心的无措和羞涩，为自己真正的情爱打掩护。
洛粲笑笑，说道：“哦，我只是替班主任带话给你，他让你去他的办公室。”
于雅倩笑得很灿烂地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走了。
洛粲有次帮班主任给于雅倩带话，扫了班级一眼也没找到她，便去问了楚萧何，人家给他指向窗边的中间一个位置，说那个趴着睡觉的。
洛粲有些苦恼，这人在睡觉，他总不能为了替老师传一句话，就上去硬把人叫醒吧。
正想着要不等她醒了再去的时候，楚萧何就走过去把于雅倩给叫醒了。
洛粲哭笑不得，而楚萧何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洛粲耸耸肩回到座位上，写了两三道题后，于雅倩走到他面前，笑得很慌张，对他说：“对不起，刚睡醒，脸上留下一道褶子。”
她不说，洛粲其实根本没注意到。不过跟他说这个干嘛？
逃亡一般地溜进洗手间，正想拿出手机给嫪芷发条短信，顺便算算他该在厕所待多久为宜，但摸遍了口袋才恍然记起他把手机放在了羽绒服里丢在了凳子上。
无奈叹了口气，洛粲在心里从一默数到六十，又再等了几秒钟，才从洗手间出去，却冷不丁撞上等在厕所门口的于雅倩。
洛粲看到于雅倩的一瞬间，脑海中冒出的却是高一那会儿于雅倩在教室开的玩笑。
赶在于雅倩发火之前，楚萧何指着他说，“洛粲找你。”
盛怒的表情一下僵在脸上，她慌张地转过头看着他，摸了摸脸，然后突然起身冲出教室往女厕所的方向去了。
不过，现在看来她没在开玩笑。她不会进男厕所，但她会堵在男厕所门口。
高一入学时候于雅倩就引起了很大关注。她成绩虽不好，但长得很是漂亮，是艺术生，民族舞跳得很好。
天知道他是以为楚萧何那小子对撮合他和于雅倩早就死心才答应一起吃午饭的，要是知道她也在，他一定不会跑来这里让人家难堪。还带着嫪芷一起来……
他歪头苦笑，“那就试试看吧。我点完了，你慢慢点，我去趟洗手间。”
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喜欢和漂亮女生们抬杠，或是觉着有趣，或是想引起她们注意，幼稚的可爱。
于是，男生们听完最后一句话，全体哄笑出声，一齐出声调侃，却被于雅倩一个接一个吼了回去。
洛粲那时只是一笑而过，没当真，以为她只是开玩笑。到底也是女生，怎么可能进男厕所呢？
每次规定好值日打扫包干区的人，却总有两三个不听话的男生以写作业学习为借口窝在教室里，不然就是不着教室的满校园乱跑，死活不打扫。
生为卫生委员的于雅倩自然受不了，有天就站到讲台上，使劲拍了拍桌子，大声地说：“都他妈的给我听清楚了，要是再有男生不去打扫卫生，不管你们在哪里我都会把你们揪出来。就算在男厕所也一样！”
<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洛粲其实并不喜欢吃粤菜，之所以来翠园只不过是为了削楚萧何一顿。
“这里的肠粉不错，你要不要尝一尝？”于雅倩慢吞吞地走过来，对洛粲说。
嫪芷和楚萧何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洛粲心底有一点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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