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叹了口气。
“我又能如何呢？除了这里，也无处可去了啊！”
“老人家，您说你在这儿等人，是等谁呢？”
虞夏有些想不明白，他们今日是偶然来到了这里，要是一直没有人来，难道他就一直等下去吗？
“我在等韩家的人来，可是三年了，他们都没有出现。”
“您为什么要等他们呢？”
襄州地处偏僻，而韩家军却一直在金州守着与北疆边塞的防线，这一南一北之间，相距甚远，想来韩家的后人也是几乎没有机会来这里的。
“我想等他们给我伸冤，虽然我依然没有等到他们，但我等到了你们。”
瞎眼老头说。
“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玄门中人吧？”
虞夏一愣，看了陈道人和程不迟一眼。
这老头是普通人吧？怎么轻易就能知道玄门之事呢？
陈道人找了块大石头坐着抽旱烟去了，显然不打算管这事，至于程不迟……
好吧，只能让年幼的她出面了。
“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曾经也是个玄师啊……”
老头忽然面露哀伤之色，甚至有些落下泪来。
原来这老头叫宋元。
宋元原是一个三品玄师，因为犯了天道忌讳，受天降神罚毁了修为，只变成一个终生无法再修行的普通人。
原本他也有点积蓄，再加上虽然没了修为，但一身易学风水的本事却还在，偶尔也为人指点一二，能让自己安安生生过下去。
“只怪我贪心。”那老头沉痛道。
“我原本过惯了手中宽裕的日子，这为人指点一次挣个一二两银子，饥一顿饱一顿的，过得着实有些清苦，我便想着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最好是能让大户人家终生供养我，这样我也免得在外边东奔西跑的劳苦。”
“所以我在岐县观察了一阵，选定了一户人家，便是九年前出了状元的齐家。”
齐家在岐县是个名门望族，良田千顷，子孙兴旺，丰衣足食，跟县城里的其他富户以及县衙中的官员交好，大部分人都愿意给齐家一个面子。
“那齐老太爷是个十分仁义的人，每每遇上天灾，都会搭上粥棚帮助百姓们度过难关，平时也是仗义疏财，从不做仗势欺人，所以我对他们一家的品行十分满意，决定指点他们一番。”
指点什么呢？
自然是祖坟的风水。
即便齐家富庶，但也只是富庶，却少了一点荣耀。
齐家祖祖辈辈就没出过大官，甚至连科举乡试都过不了。
此事已然成了齐老太爷的心病。
所以宋元主动上门找到了齐老太爷。
“老太爷，您看您的儿孙一个个都聪明伶俐，也十分踏实勤奋，品行也无丝毫不端之处，为什么却难以通过科举入朝为官，您可知道是为什么？”
齐老太爷无奈地叹了口气，“大约是我们齐家命该如此。其实只是看个人如何去想了，只要儿孙安康，衣食无忧，我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老太爷回答让宋元愈发满意，认为这样心境的人，最是豁达可靠，于是便对齐老太爷说：“齐家世代忠厚，也丰衣足食，却偏偏差了个煊赫的门庭，让你们齐家在这岐县怎么都排不上头一波去。老太爷，我也不跟您拐弯抹角了，就如实直说吧，其实你们齐家人一点问题都没有，这问题啊，还是出在了齐家的坟地的风水上！”
老太爷一愣，却没有相信宋元的话，而是客气地笑了笑。
“老先生，我知道您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我们齐家的坟地也是我祖辈请一位极为厉害的风水先生给点的穴，我祖辈对那风水先生有救命之恩，那风水先生自然是不遗余力为我们挑选坟地。自打我那祖辈下葬起，我们齐家的家运才兴旺起来了！”
“若不是没有那风水先生为我们点的穴，我们齐家也未必会像如今这般富裕，您怎么能说是我们家坟地风水出了问题呢？”
宋元微微一笑，“那穴的确是好，也的确让你们齐家发了迹，却偏偏欠缺了点权贵，那是因为那穴没点到真正的穴眼上！”
“我住这山洞里，三年了。”
“这里荒山野岭的，您一个人住这里岂不是危险？”
他的眼睛没有黑白分明的眼珠，而是结成了血痂，糊在眼睛上，什么都看不到。
“我在山间居住多年，终于等来了人。”
“您是什么人？您又是如何知道这是韩将军家的墓？”
现如今，韩定邦大将军早已作古，而他的后人，却依旧在朝中占着重要的位置。传到如今的忠义侯，已然是第五代。
“老人家，您住在这里很久了？”
虞夏发现那个山洞前有垂下的藤蔓严严实实挡着，所以她一时间没有注意后头竟然藏着人。
“师父，您这有点过分难为我了吧……”
“这是韩定邦大将军父亲的墓。”
一个老迈的声音传来。
韩定邦大将军是大彰成平年间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那些年北疆那些夷人屡犯大彰边境，他们兵强马壮，曾把金州的宛宁县、义康城等九座城池夺了过去。
当时朝中重文轻武，玄门也无能人可战，骁勇善战精通兵法的韩定邦大将军横空出世，连连击溃夷人军队，将九座曾经失去的城池都尽数夺了回来，被朝廷封做忠义侯。
虞夏还注意到，他的腿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他那个树枝做的拐杖，与其说是用来支撑自己，倒不如说是用来探路的。
这是一个瞎子。
虞夏一滞，看了眼这坟前的无字碑，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山藏层峦叠嶂之后，本就不太容易寻到，由此可见当初立这墓的人很费了一番心思。
一个拄着树枝拐杖的老人从墓碑后的一个山洞中走了出来。
老头衣衫褴褛，走路颤颤巍巍的，看上去十分老迈。他周身的元气波动十分微弱，还散乱。
这是个身体有些弱的老人家。
虞夏一惊，她先前并未留意到有这么个人存在。
陈道人倒是一点不意外的样子。
“葬于此穴，此间后人出将入相，官拜朝野。”虞夏感叹道。
陈道人抚须而笑。
“那你可又知道，这里边葬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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