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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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金家二小姐的个性许秋盈早有所耳闻,骄纵任性,胸无城府,做事多凭好恶。因此,她对这突如其来的结盟并没有半分动心。

    “本宫是说你没有能力动皇后一个指头。”

    “当然,姐姐和贵妃曾双双败于她手下,我不可能跟她直接硬碰硬的。”金诗玉捋了捋头发,从许秋盈的一沓废纸中抽出一张看了看,压在案上撕掉底部一条纸,蘸墨画了边缘部分,“就如贵妃这一笔画错了,描补总是有痕迹的,像这样撕下来再添几笔,毫不影响整体的美感。”

    许秋盈会意,“本宫不认为你的法子是釜底抽薪。”

    “贵妃在意粉本么?”金诗玉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反问道,“不在乎对吧?我也不在乎,只要把颜色铺好了就还是好画。”她停顿了一下,“如果没了嫡子,大家都是庶子,贵妃的儿子还会怕谁?”

    许秋盈默不作声,金诗玉知她心有动摇了,便将门外放着的一个盒子拿进来。

    “贵妃看看吧,这是我的全部诚意。”

    许秋盈将盒子打开,见里面放着一幅珍贵的《虢国夫人游春图》,心中无比惊讶。她仔细检查了画作的笔法和染法,基本可以确认是张萱原笔。

    “侯夫人真是大手笔,”许秋盈盯着金诗玉的表情蹙眉道,“你就带着这东西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贵妃放心,我又不是傻子。”金诗玉宽慰地笑道,“众人都在赴宴,颐华殿的人今夜也必定睡得安稳。此处的眼线换了又断断了又换,贵妃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只要想查总是有迹可循的吧?”

    “侯夫人想得倒是周到。”许秋盈侧过头,“如此厚礼,看来侯夫人是胸有成竹。”

    “我早说过,你我是各取所需。”

    许秋盈将画收好放到一旁,剪了窗边的烛花,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她觉得身上有些发冷才慢悠悠道:

    “说说你的计划。”

    “我就知道贵妃从不服输,只是在养精蓄锐而已。”金诗玉托腮笑道,提笔在许秋盈的案上开始作画,“我说了,我可以从宫外给你东西,助你除去高明晔,断了皇后最后的念想,为明熙殿下铺路,弥补你的遗憾;作为回报,你要帮我杀掉宫里的一个人。”

    “谁?”

    “魏雨时。”

    “魏昭媛?”魏雨时为人豁达开朗,为什么会惹到金诗玉?许秋盈惊愕,疑问和探询从她的眉间扩散开来。

    “这是我的私事,贵妃无需知道原委。”金诗玉头也不抬,“只要贵妃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还愁无法脱身么?魏雨时与你无冤无仇,即便是陛下和皇后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退路呢?”

    “妾身已经向贵妃举荐了一个人啊。”

    有意思。许秋盈的目光胶凝在金诗玉脸上,看到她娇俏之下的狠厉,就恍若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金诗玉,到底还是继承了她父亲的聪明啊。

    不过,这样主动送上门来的帮手,必然有诈。

    “人死不能复生,你为什么要帮本宫?”

    “因为我与你是一样的人,扮猪吃虎,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金诗玉落笔如飞,渐渐勾勒出了几朵莲花和一池静水,“有人伤害过我们,让我们那么痛苦,所以,想让他死也不会很意外吧?”

    想不到她竟能一语道破,许秋盈心中倒是多出了惺惺相惜之感。许秋盈思忖良久,想出了反制的对策,便从妆台里取出一支翡翠簪子。这还是那年她刚封贵妃时宫外进贡的,整支簪子由通体致密的琉璃翠精心雕刻而成,泛着帝王绿的光泽,是翡翠中的极品,价值千金。这样的翡翠莫说外人,就是在宫中也十分罕见。只不过许秋盈有不少珍宝,多一样少一样她并不十分在意。

    金诗玉刚要接过,许秋盈又轻抬袖子躲开她的手,顺势将簪子插在发上,意味深长道:“侯夫人想什么呢?本宫有个条件,你成功了,本宫自会履行承诺,重谢夫人。”

    到底是许秋盈,反客为主的招数被她玩得炉火纯青。金诗玉一愣,瞬即明白过来,权衡了一下就答应了她。

    事发突然,许秋盈并非真的相信她,况且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根本不会有主动权。但既然金诗玉有此提议不妨静观其变,就算是陷阱也该知道对方目的何在,再不济也可借她之手拔掉长邑侯府,为父亲除去一大劲敌。交易嘛,起码不能做亏了。想到这,许秋盈幽幽道:“本宫还有个疑惑,你既然已经知道本宫的处境,如何与本宫联络?”

    “贵妃真是病糊涂了,如果没有盟友,我今日能平安进出颐华殿么?”金诗玉嗤道,指了指还没干透的画,不经意地瞟过她的妆匣,“十日后就是好日子,我明白贵妃的意思。待我得手,东西会让她送到贵妃手里的。”

    许秋盈也点点头,不再留她,金诗玉便戴好斗篷告辞了。

    果然百密一疏,金诗玉心想。许秋盈,定要你死在我手里,才叫如愿以偿。

    皇室再添公主的喜悦没有持续到新年,北狄族长病故。虽然祖制春日不兴兵,但高乾恐北境局势再生变数,与众人议定年后立即出兵北伐。忙碌数日,他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备战上,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这日晚间,窗外的北风呼呼地刮着,高乾仍在建德殿批复有关战事的奏疏,王德瑞来报晋婉和宜都公主求见。

    “陛下,”晋婉行过礼走到高乾身边,“您都五六日没来看过琬珣了,琬珣哭闹得厉害,一定是想陛下了。您看,她又哭了……”

    高乾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活动了一下冰冷的手指。

    “是么?来,让朕抱抱。”

    高乾向襁褓中探去,琬珣不停伸手抓着什么,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脸也红扑扑的。高乾安抚了一阵,琬珣才渐渐安静下来。

    “还是陛下能镇得住她,”晋婉小声嘀咕道,“臣妾和乳母哄了一刻钟都哄不好。”

    “外面天这么冷你还抱她过来,”高乾将琬珣交给乳母,又看了看晋婉,“到底是她想见朕还是你想见朕啊?”

    听高乾如此说,晋婉心里委屈,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高乾爱怜地擦擦她的脸问道:

    “婉儿怎么也掉金豆子了?怪朕没去看你?”

    晋婉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索性缩在高乾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婉儿,是朕不好,朕这几日忙着朝事没顾上你。”高乾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背,“可也不光是你,后宫众人朕都好几日没见了呀……”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晋婉呜咽道,“臣妾只是好想陛下……”

    高乾见她脸色不好,知道她刚生育不久,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心里多少也有愧疚,强挑着眼皮安慰了半天,晋婉才慢慢平复了心绪。

    “臣妾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胡说,”高乾轻声道,“婉儿最好看了。”

    “是臣妾方才失仪了,臣妾也知道陛下忙,不该烦扰陛下。可臣妾做不到皇后娘娘那样,臣妾是真想和陛下一直待在一起……”晋婉握着手抽泣道,“自从七年前那一眼,臣妾就对陛下一见钟情,后来陛下带臣妾进宫,臣妾商贾之后不敢奢求高位,但求陛下心里有臣妾……”

    “好了好了,婉儿听话,”高乾用力握着她的肩膀,“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

    “宫中嫔妃太多了,皇后、贵妃,还有九嫔、婕妤和才人,”晋婉低下头,“臣妾会成下一个吴纯贵妃么?”

    “怎么会呢?”高乾笑道,“朕喜欢婉儿,也珍惜婉儿。”

    “陛下,你憔悴了许多……”晋婉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心疼道,“陛下再忙也不能不休息啊,臣妾担心你的身体……”

    “身在其位,又逢多事之秋,容不得朕松懈,”高乾轻叹,似安慰似告诫地道,“婉儿也得学会体谅朕对不对?”

    “臣妾……”晋婉咬了咬嘴唇,低低道,“会努力向皇后学习的……”

    上官湄带着琬林和明晔来到建德殿时,殿中已响起了琴筝合奏的乐音,王德瑞一脸尴尬地看看里面,又看看上官湄。

    “陛下怕是忘了与本宫约定的时间,不必提醒了。”上官湄温和地笑笑,“王公公,待惠妃离开再告诉陛下,琬林和明晔明日来给他背诗,记得提醒陛下早些休息。”

    “是,”王德瑞躬身道,“娘娘慢走。”

    上官湄欠身微笑,又乘了轿辇离开,一路默默无言。汭屿最近吃伤了东西,整日发着高烧,上官湄一再叮嘱她要好好休息,不必操心琐事。明晔身子弱,穿得厚厚的,像个小圆球一样靠在上官湄身侧。回到凤仪殿,小亚便憋不住心里这口气,咕哝道:

    “惠妃不过是仗着生了三个孩子,娘娘怎么还一直让着她?”

    “你今天怎么也说起这话来了?”上官湄皱眉喝断小亚,“帝皇之家本就如此,惠妃只是年轻任性些,又没做错什么。我问你,身在后宫何为上?”

    “奴婢只是不服,”小亚明白过来,红了脸道,“替娘娘难过。”

    “晋娘娘待人一直很好的,”琬林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道,“小亚姐姐别这么大火气嘛,心平气和,顺其自然不好么?”

    “你瞧瞧,连琬林都知道要顺其自然。”

    小亚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抱了上官湄脱下的披风退了出去。

    “琬林,那你说说为什么要心平气和呢?”

    琬林忙丢了手中的糕点,背起手摇头晃脑道: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上官湄忍俊不禁道:“好,好,说到源头了。那具体点,你是怎么理解的?”

    “海纳百川,刚柔并济,滴水穿石,淡泊好远,这些都是水的品质,水不争却泽被万物。”琬林一本正经道,“母亲不争是教导众人和睦六宫,不争风吃醋,施大德于后宫,为臣民之表率,使天下人都能瞻仰母亲贤明。”

    “臭丫头,你嘴里抹蜜啦?”上官湄点点她的额头。

    “女儿说的是实话。”琬林不服气地撅起嘴道,“晔弟弟刚出生的时候昭容姐姐不也是这么说的么,汭屿姐姐也常教导女儿要顺其自然,像蒲苇柔而不折。”

    “告诉你多少次不许叫姐姐,要叫万娘娘和江娘娘。”

    琬林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一样。这时明晔也凑过来道:“母亲,姐姐说的我也知道,孔子云‘水有九德’,说的就是这个。”

    “智者乐水,看来今天你们父皇不在可吃大亏咯。”上官湄抱膝而坐,眼中含笑道,“那我来考考你的学问,孔夫子说的‘九德’都是什么?”

    明晔挺起胸脯熟练道:“水遍与诸生而无为,这是自然界的规律,姐姐刚才已经说了这个意思;水流埤下裾拘,遵循其理,这是义;流水湍急用无穷尽,这是道;穿行百谷而无惧,这是勇;入器必平,这是法;水满而不求概,这是正;可入任何微小之处,这是察;水能濯万物,这是善化;经历百转千回仍向东流,这是志。”

    “很好。”上官湄抚掌赞道,“背诵熟练,能信手拈来,明晔长进不小。只是说到容易,做到很难,明晔有信心做这般君子么?”

    “有!”明晔肯定地点点头。

    “你既要做君子,那我就问你,何为君子?”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明晔想了想继续道,“君子之道者,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小亚,取些茶水来。”上官湄叫了一声,擦了擦明晔和琬林嘴边的糕点,“琬林有补充么?”

    “孔夫子说君子以义为上,而女儿觉得只要能乐在其中就无所谓是不是有‘君子’这个称呼。”琬林笑道,神情间透露着一丝与她的年纪格格不入的成熟,“能做到‘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就很难,坦荡一辈子更难。与其拘泥于文字,不如以铜镜正衣冠,以古镜知兴替,以人镜明得失,一直这样走下去。”

    “你们说得都对,君子无论面对何种境遇,即便是单枪匹马,也该有足够的勇气向前走。”上官湄揽过两个孩子,眼神忽然变得格外柔软,“母亲明日奖励你们一人一大块枣梅糕好不好?”

    “好!”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凤仪殿中,也似不肯离去一般萦绕在上官湄心头。

    许秋盈定定地看着金诗玉,半晌失笑道:“你没有能力。”

    “贵妃要是有能力就不会等到今日,我姐姐也是如此。推病是缓棋,绝非胜路,贵妃的身体一日弱似一日,居然还这般气定神闲。”金诗玉淡然走近了些,“别以为我不知道,缃翠和冯僚已死,颐华殿、太医署,贵妃在宫中眼线全断,再加上一个江修容,你根本斗不过皇后!”

    还真是直白啊。许秋盈心下嘲讽,随意站起身,却不妨袖子带洒了颜料。金诗玉见她这个情状,只轻蔑一笑。她俯身将颜料捡起,平静道:

    “夺嫡争位,人之常情,我不信贵妃没有此心。我知道您不甘心屈居人下,难道堂堂大越贵妃只输给皇后一次就轻言放弃了吗?”

    “传立太子向来嫡长优先,本宫不奢望。侯夫人请回吧。”许秋盈背向她,努力分析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金诗玉会突然进宫对她说这些。

    “母亲三年孝期将满,我知道当日姐姐与贵妃联手却惜败于皇后,母亲因此含恨而去。”金诗玉含笑,徐徐吐出了她早准备好的说辞,“我也知道皇后对贵妃已经有了戒心,沉寂了这些日子,贵妃真的想坐以待毙吗?”

    “金家已败,你觉得本宫会相信你?”

    “金家虽败,但我没有败!”金诗玉扬起下巴,目中精光一现,“只要贵妃帮我除掉一个人,我就可以帮贵妃除掉心腹大患,你我各取所需,岂不妙哉?”

    母亲,若你在世,又会说些什么呢?

    正思索着,寝殿的门乍然被推开,一个戴着斗篷的女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谁?许秋盈撑着桌子直起腰身,屏住了呼吸。

    “贵妃娘娘不必对我有这么大敌意,”金诗玉咯咯笑道,“实话告诉贵妃吧,我今日是来找贵妃合作的。”

    “合作?”许秋盈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见许秋盈目光中的警惕丝毫未褪,金诗玉也不再做无谓的寒暄,后退了两步揖礼道:“前朝已有议储之势,远的有齐王高明承,近的有六皇子高明晔,一嫡一长,贵妃难道还能沉得住气?”

    “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

    许宏斥责的话语不停地回响在耳畔,许秋盈坐在案前,百无聊赖地勾画着记忆中母亲的样子。颐华殿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上官湄的复宠让她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三年不到的工夫,她像中了蛊一般病势缠绵,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在殿中,无法行走,更遑论与外界接触。贤妃内敛,淑妃仁懦,晋婉得宠却并无实权,宫中四妃已然形同虚设。

    可是这个皇后真的不好对付啊……

    “君侯不在京中,若旁人查起,只会知道长邑侯夫人现在府中养病不宜面圣。”金诗玉看了看殿中陈设,笑意十足地称赞道,“到底是贵妃住所,比作天宫也不为过啊。”

    “侯夫人是来笑话本宫的么?”许秋盈冷笑道。

    “岂敢?寒疾素来难愈,贵妃的身体可好些了?”金诗玉笑着摆摆手,拈起案旁叠着的一张画,“这是贵妃画的明熙殿下吧?线条流畅,色彩明晰,极具小殿下的神韵。尤其是这双眼睛,用墨均匀,如蕴星辰,贵妃极擅丹青,人言无虚。”

    “贵妃娘娘好兴致啊,”女子开口,声音轻柔软糯,她摘下斗篷,对许秋盈福了一福,“妾身金诗玉恭请贵妃金安。”

    “侯夫人请起,”许秋盈见她穿着宫女的衣服,就隐约猜到了她的来意,“夫人没有参加宜都公主的弥月礼么?”

    元鸿十三年九月,晋婉又诞下九公主高琬珣,一时风光占尽。弥月礼前,许秋盈寒疾发作实难成行,高乾便让她安心休养。

    你机关算尽,皇后非但未受责难,反而地位稳固更胜从前;许家步步衰退,你不能自救,为父操碎了心还是无法解困,如何安乐?

    秋儿,你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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