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秉烛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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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莲柔柔地对他行礼:“多谢公子出言相救,小女子愿意自荐枕席。”她说着,一双柔弱无骨的素手就已然缠绕了上来,折知琅虽感到头有点晕乎乎的,这点分寸倒还不至于失去,顿时一皱眉把她推开:“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云莲见他一张冰冷俊脸上几分酒意,倒不那么令人畏惧了,反倒起了几分诱惑他的意思,假意向后一倒,就往他怀里扑去:“公子好人做到底,扶一扶奴家么。”

    折知琅想伸手去推,只是那云莲一曲舞毕,早已罗裳散乱,他是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正到这时候,一道含着些怒气的女声救他于水火之中:“这是在做什么!”

    原来是苏瑞,她和穆笙玩了两盘双陆,因穆笙对于数字极为敏感,她总讨不了好,又不想让穆笙有意相让,干脆辞别而出,一出来就看到这副景象。一则,她是常常行走江湖的,一眼就看出,这女人怀了撩拨折知琅,然后骗他为她赎身的心思。二则,她与折知琅关系极好,如同姐弟一般,自然不愿意见到他这样被人欺骗。

    云莲见她容貌美丽,衣着精致,又听到胡铨说什么我瞿家的女儿一类的话,知道这大概是折知琅的姐妹,不敢与她争锋,只默默地退了下来,柔柔一礼:“奴家云莲,见过瞿大小姐。”

    折知琅也低头行礼:“瑞姊。”开口已然有些委屈的意思了。苏瑞一听,火气更甚,她懒得听云莲编些故事,只是将双手袖子微挽,双手摆出了一个折枝手的起势,这是全凭巧力借力打力的功夫,她是做好了要动手的准备了:“云莲姑娘,既然我家弟弟不喜欢你,你何必上杆子往上凑呢?还是,走吧?”她将最后两个字拉长了音,已然有几分威胁的意思了。

    云莲混迹青楼,自然是极为会看人脸色的人,看她面色不豫,语带威胁,自然不敢多留。她倒还有几分风度,盈盈一拜,才走了,走了几步,还不忘再眼眸含水地回望折知琅一眼。

    折知琅更加头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苏瑞道:“瑞姊,这是……怎么回事啊。”

    苏瑞便笑道:“你不告诉我怎么了,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这女人动机不纯,你可别被她骗了去。”

    折知琅饶是再少年心性,这会也看出云莲的心思了。他把自己为她解围的事情粗粗讲了,才道:“我原以为她是不愿受迫的清高人,才有意帮她的,哪想到……”他犹豫一下,“没想到,天下女子间,还有这样人物。”

    苏瑞便一笑,折知琅身在江湖,能在江湖上行走出名声的女子,自然各个不同凡响,便是在他折家,女子们也是拿得起刀,上得了马的厉害人物,就是遇到的不会武功的虞素,也是城府手段智谋,样样不可小觑,他自然是不懂云莲的。苏瑞便道:“哦,知琅觉得,云莲是什么人物?”

    折知琅一皱眉:“她……她也太不知尊重了些!”苏瑞便道:“她选择引诱你,把身子给你,看在你性子纯良,不会丢下她不管上。更何况,窑姐儿爱俏郎君,你这样的,可不是百里挑一么。”

    折知琅知道云莲苦衷,可还是放不下来:“还是觉得她不好。何苦这么作践自己啊。”

    苏瑞哈哈大笑起来:“你觉得她不好,不理她也就是了,她还能怎么样你不成。再说了,不让知琅作践,她说不准就会被卖给哪个老头子花花大少一类的人物作践。”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就是清白女子,贵族女儿,又能如何呢?如今念着的,女子需以贞洁为要,饿死事小,贞节事大,何尝不是一种作践?”

    折知琅重重点头,他是想不出他身边的这起女子,虞素,苏瑞乃至他家的女眷们,一个个都和道德书里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抱着个女四书念到老的模样。想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唉,还是有点想不通。”

    “想不通不必想了。”苏瑞道,“你喝多了酒,最应该做的是回房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她的话折知琅自然听的,便乖乖地进了房,苏瑞转头下楼找小二端了醒酒汤不提。

    这一夜,便这样过去了。

    其实也不过片刻功夫,胡铨和虞素前后回了房间。折知琅也甩袖而出,他虽生于簪缨世家,但已是南渡之后才出生,这样爽快的烈酒喝法,对他而言也是头一遭。喝时一股少年意气支撑,不觉有异,如今出了雅间,冷风一吹,顿时也觉得后劲上头,顿时有些站立不稳,忽而一阵香风袭来,却是那云莲扶住了他。

    折知琅微微一皱眉:“你不是走了么。”他板起脸是颇有几分气势的。

    胡铨喃喃自语:“你的意思是说…………无法保护自家的女儿们,就要自家的女儿们,一死保贞节。这………”他想喊一声可笑,可想想那些道德家们鼓吹的种种,却与虞素所说的别无二致,他久久说不出话来,在夜色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虞素也不急,只扶着栏杆等他想完。不知过了多久,胡铨才从沉思中醒过来,神情有些萎靡,目光触到虞素身上,又生出一点力量来:“阿素……自安西都护府来?”

    虞素一张如画面容,眉眼含笑,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了。胡铨便叹了口气:“我听闻……安西都护府长史,那位安西都护府的执政,是个年轻女子”

    有趣胡铨不知道虞素怎么得出的这答案,但看她为难神色,也不想再追问,他知虞素一向举重若轻云淡风轻的,不愿让她为难,只是喟叹一句:“安西都护府,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啊。”

    “这,只怕要先生亲自去看。”虞素笑道,“以我之见,安西恰是尘世繁华,人间烟火。”

    胡铨一听,抚须大笑:“到底是仙风道骨的虞素啊。”他似乎高兴起来,只将披帛递给虞素,体贴她目盲,扶她到了她房前,才潇洒而去。

    胡铨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是知道这股缠足风气是自京中开始的,南渡之前,不知何时而起的缠足风气,到了南渡之后,竟成了贵族女子们竞相攀比的时尚。一双人足,生生地向上弯折成弓形,是,是成了月牙纤细——可这纤细,是以难以行路换来的啊。他也上书过皇帝要求废止这股风气,可却是难以禁绝,如今,竟连民间也风行起来了。看那云莲,只怕是小小年纪就裹了的,小小年纪,无罪受此骨肉断绝之苦,何其无辜!

    “先生。”身后传来虞素声音,她走过来,把自己身上的披帛递给胡铨,“吃了酒再吹风,要是不加衣裳,是要着凉的。”

    胡铨的目光不免落到了她的脚上,虽然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君子之举,收回了目光,但是在这一瞥之中已足够知道虞素并未裹脚,他脸色有些发烧,为了自己违背了儒家非礼勿视的准则:“阿素怎么来了?不是在吃饭么?”

    虞素道:“是,安西都护府的女子们是可以参政议政的。”胡铨便笑了,问道:“那位绝塞明月,是个什么人物呢”

    虞素难得地皱了眉,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似的。胡铨看着她,更加觉得好奇,如果一个人连虞素都无法评说,那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半晌,虞素迟疑道:“她……应当算是个有趣的人物。”

    胡铨狠狠一句:“好个贞节!”他是经历过靖康之耻的人,亲眼见过那些小脚女子被金人特意搜刮,肆意凌虐,“若是金人来了,连逃都跑不动,还说什么贞节!”

    虞素唇角的讽刺弧度似乎更高了些:“故而才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啊。”

    胡铨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也是男人,自然能理解这些男人的想法,越是柔弱,越是好掌控,越是能激起男人们的保护欲,占有,这般,那些女子们便如同一个器皿一般,任由男人们摆布了。

    他是受正统儒家教育的君子,自然念起阴阳调和的古礼来,这不合天地运行的规律的,阴阳两仪,天地相映,男子与女子,本就是要相互扶持,才能成就家和的。

    虞素勾起了唇角,月色映照下,隐隐有几分讽刺的意思:“先生,请恕虞素直言……一则,是为了柔弱好让人赏玩,二则,却是为了不好行走吧。”

    胡铨微微皱眉:“不好行走?是为了显示自家是大户人家,有人伺候么。”

    虞素颔首:“是,还有一条是,女子不善于行走,便不能出门在外,可以保的住贞洁。而寻常百姓家,看着贵族家如此做派,自然效仿。”

    “吃饭不过一会儿工夫罢了,小瑞和那位穆姑娘要玩双陆,我又看不见,何必留在那儿干坐。”虞素笑道,“先生在想什么呢,眉头皱的这么紧。”

    胡铨叹了口气,他不知从何说起。但是又想到虞素一向最是睿智的,干脆就直说了:“在想裹足的风气从何而来,小小孩童,四五岁便要受如此之罪,裹得那么小,不知何处用来。”

    八:秉烛谈

    花开两端,各表一枝,胡铨愤而离席,走到廊中,被晚风一吹,几分怒气倒都消散了,心里盘桓起刚刚那句话来,是,虞素温柔而疏离,苏瑞美丽而英气,她们的确都没有云莲的柔弱,可何以……云莲就胜得过她们呢?因为那扶风弱柳之姿?

    胡铨并非是个圣人,他也知道美色迷人的道理,可他怎么想,都觉得从容貌上论,云莲不过是个中上人之姿,绝比不过虞素和苏瑞的。那问题,必然就在了柔弱二字上——到底是混迹官场二十余年,人情练达的胡铨,一想就明白,何以云莲美呢?因为云莲扶风弱柳的柔弱。那何以柔弱美呢?自然是好掌控!轻易地能成为他们掌上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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