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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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清玄带至酷刑室,见门旁放了盆冷水,拉下她的帽子,将其从上而下浇透。

    清玄与她怒目而视,公主拽下填在她口中的手帕,说道:“没想到被处处维护、天生幸运的清玄还有今日,真该让项大哥看看你这狼狈模样,他哪还敢多看你一眼!”

    “呸,即便你千般好,项大哥也不会喜欢你,如此歹毒阴辣,内心险恶之人,还妄想与项大哥相配,真是可笑!”

    清玄瞅着面前穿着华丽、雍容华贵之人,却曾当众羞辱过她,看着娇艳如花般的容貌,却有一颗禽兽般的心。

    此时的清玄若还能动弹,心想定要想尽办法将她的脸撕个稀碎。她忽得又想起什么,更加气愤得朝她吼道:“你到底对项大哥做了什么?明日行刑?你竟连他也要加害?”

    公主抬手,一个巴掌落在清玄脸上,却又大笑道:“你这个贱胚子,若不是被你蛊惑,项大哥又怎会失手杀了周承,虽说天下是我爹爹的,但凭我一张口,便什么事都办得了,好在项大哥回心转意,我明日就求爹爹放了他,与我成婚。”

    清玄惊愕得看着她,心里丝毫不信她所说,只是觉得项大哥将周承杀害很是令人不解。他素来是个不易动怒之人,即便周承三番五次挑衅,他也不放在眼里,那又会是何事使他如此,竟失手将其杀害。

    正想着,公主拉下她的披风,里面衬着绿色长衫,长衫的右下角是一株兰花图案的纹绣。

    公主举起长剑将那珠兰花纹绣割下,说道:“大婚之日,你人未到,先收下此物留作纪念。”说完一阵狂笑,又命两侍卫将其看紧,便离开了。

    夜已深,寒气四散,浑身湿透的清玄冻得瑟瑟发抖,忽觉内心的寂寥冰冷远比这寒夜来得厉害,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生死是否真的掌握在别人手中。

    这便更加激发她对权贵的仇恨,那些泯灭人性,见不得人的勾当私下里做得痛快,表面充当正派的脸面,让人细思极恐。

    语嫣公主带着那块割下来的图案,来到项天洪面前。虽躺在牢房内的草席上,过去看时,他仍圆睁着双眼。

    语嫣将那块图案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项天洪忽得坐起。

    公主说道:“项大哥,此物你应见过,是不是有些睹物思人?她现在我手中,只要我轻吹一根汗毛的功夫就可让她灰飞烟灭,也好成全了你们黄泉相见。”

    这些天一直困扰项天洪的唯有一件要紧事,不知清玄是生是死,知道即便是还在这世上,她也不会再原谅自己,但当听到她还活着,便不由嘴角上翘,心中细想了一番,知道其中的利害,觉得自己已经是这步田地,求不得她的原谅,但也要护她周全。

    往日与她在一起时,时时刻刻心想着这等大事,此时危关紧要关头,即使做出牺牲,也要对得起昔日的那份深情。

    于是项天洪拿过公主手中的那块图案纹绣,似能感受到清玄身上的体温,将其放在内衬的衣服之中,说道:“我答应你,你放了她。”

    公主欣喜,没曾想一块破布竟然比父母安危、亲身性命更加重要。不过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还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心头之事,哈哈大笑着走回酷刑室,在侍卫的耳边小声嘀咕着,后便步伐轻快得离开。

    第二天清早,天微亮,清玄不知觉早已睡着,被一记耳光打醒,睁眼看时,发现屋内多了两名侍卫。

    头有些昏沉,朦胧看不清人面,只听昨夜的侍卫说道:“你们且将她看好,昨夜公主特地吩咐过的,今日待李皇释放了项天洪,宣布与公主成婚后便将其灭口,也不知这姑娘做了什么事,竟敢得罪语嫣公主,岂不是死路一条。”

    交接的那名侍卫连连说好,新来的二人急忙送他们走出牢门,看到他们已经是走远,慌忙来到清玄跟前。

    清玄模糊只见一柄长剑向她砍来,以为自己命数已尽,只是心有不甘未见项天洪一眼便要离去。

    她紧闭双眼,却只觉身上的捆绑松了些,睁眼看时,发现面前两名侍卫将她扶起。

    觉得自己似到了阴间,被牛头马面带走,其中一个说道:“清玄,我们早就听说公主密谋你昨夜定会前来,到时将你禽住,于是我们混入其中,顺藤摸瓜,发现你被带入此处,你可是知道了项大哥的事情?”

    熟悉的声音使清玄有些清醒,睁大眼睛方才看清面前的之人,竟是离渊与布惊二人。

    清玄刚想开口说话,布惊便说道:“你且不必多说,我们先逃出去,再从长计议。”

    离渊也觉得不必在此久留,后知清玄遇到神人,习得隐身术,便令她隐身随着二人出了天牢。

    在途径项天洪牢房之时,他已不在其中,只是墙上留下几行用鲜血写下的血字,上面写道“不闻不问年和月,不情不愿伤别离”。

    看得出他的所有情丝都在这别离一处,清玄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项天洪救出刑场。

    途中离渊告知她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觉醒来不明不白得发现周承死了,府衙里竟然说凶手是项大哥。

    但对于那个“盘龙客栈”,他与布惊将长安城寻了个遍也没发现,只知道当时是东方灼喊着让大家跳下悬崖,后不知怎的就到了府衙门前。似做了场梦一般,看来这其中的玄机也许只有东方灼知道。

    三人决定前往数十里开外的刑场救出项天洪。到时各显本领,即便拼尽全力,也要将其救出。

    因众人曾经说过,真正的伙伴是不会被背弃的,唯有信任才是唯一的信条,给予对方不惧生死的信念,因伙伴终会前来,于水深火热之中方可涅槃重生。

    刑场设在市集最为繁华之地,一路匆匆,离渊二人没能告诉清玄近日所发生的奇事。

    刑场周围的道路被围得水泄不通,扒开窜动的人头,硬是挤了进去,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

    见一个四方的刑台之上,项天洪跪倒在地,双手被绑在背后,低着头似失了魂一般,面无一丝生气。

    旁边站着一位光着上身的壮汉,扎着红色头巾,满脸胡渣,端着一口大刀,眼睛圆睁,凶神恶煞得盯着项天洪。

    刑台的不远处有个临时布置的桌台,一个宦官漫不经心得瞅着满天乌云。

    天阴得厉害,狂风肆虐,风沙遮眼,刑台的四周围着几个带着盔甲,手持长刀的侍卫。

    涌动的人群之中,人们纷纷议论,有人说道:“这项公子往日一向乐善好施,尊老爱幼,才德也是天下无双,如此德行兼修之人,怎会轻易杀人。”

    旁边的人应和道:“对对对,他万不会做出这种事,若怪也只能怪他所杀之人的身份太过尊贵,听说是个边远异族的公子,与大唐来往甚好,听闻儿子在长安城被人杀害,那异族大王怎能罢休,千里迢迢来到城中,见了李皇,说一定要给他一个公道,叹只叹少年千般好,毁在了这无情的权政之中,据说是屈打成招,你看他这般模样,定是在牢中受了不少苦头,可怜了眼前的项员外,白发人送黑发人。”

    项员外与项母也挤在人群之中,项德全满眼通红得盯在刑台上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项天洪,对他的难舍都溢在满眶打转的泪水之中。项母在他的搀扶下将头深深低着,怯怯得不敢往台上看一眼。

    宦官眼看时辰已到,风起云涌,乌压压的黑云从远处而来,天色发暗,对着刑台外的众人说道:“时辰已到,行刑!”

    说完便从面前台上的发签桶之中拿出一个令牌,狠狠得摔在地上,并点头示意刑台上的那名壮汉。

    壮汉有所感应得举起大刀,此时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观看的众人被吹得摇摇晃晃。

    狂风吹得项天洪身体打颤,清玄看在眼中,疼在心上,心想待落刀的那一刻,正巧天色昏暗,她准备放出凤舞阁中的凤凰大闹刑场,趁乱带走项天洪。

    从此即便被追杀,只要在他的身边,纵使没有荣华富贵,也得开心自在。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愿常伴左右。

    想到此处,清玄摸了摸腰间布袋里的凤舞阁,准备将其掏出救出项天洪。

    项天洪紧闭着双眼,极其虚弱的他闻得远处马蹄声声。

    待那壮士挥舞大刀砍下去的那刻,听见耳边一声清脆的击打声,点点火星照得刺眼。

    他睁眼看时,那大刀在他耳边被一柄长枪拦截,几缕头发掉落在地。

    抬眼看时,高马之上一位穿着红色紧身玄衣,头发束起,白玉环装饰在发带之中,上面雕刻着麒麟图案。腰间系着金丝带,左右各垂下一枚血玉,白玉中的红色如鲜血般浸渍其间,像是一个图腾被分成了两块。

    那男子约莫十七八岁,稚嫩的脸上露出自信骄傲的神情,俊逸潇洒得惊艳了围观的一众女子,纷纷议论道:“那不是朝中黄岩将军的独子,现在朝中担任李皇的御前侍卫总管,真是貌若潘安,谁要是能够嫁给他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马上的男子手中所持的长矛看得出也是难得的神器,银制的长柄,尾部垂着一缕红穗,其上雕刻着小鬼的图腾。枪头是金色的棱锥形状,各面锋利泛着金光。

    面容淡定自若,嘴角露出的微笑又有种超脱尘世的旷达。见他拿出一枚令牌,对着前来作揖的执令宦官说道:“我奉李皇之命,几经调查,得知周承一案凶手另有其人,现命你放了此人。”

    围观的众人听闻此消息均面面相觑,那宦官与壮士也吓了一跳。

    那红衣男子继续说道:“今日还有一事相告,现告知天下,三日后则良辰吉日,要举行公主大婚仪式,而驸马便是眼前的这位仁兄。”

    说完看着跪倒在地的项天洪,仔细看时,见他虽不成人样,却看得出气质不凡,忙下马将他拉起。

    项德全与项母得知如此大好消息,赶忙上前接过项天洪。众人都哈哈大笑道:“总还是给了个公道,可喜可贺呀!”

    众人纷纷散去,清玄眼底似有些寂寞,心想难道昨日夜间语嫣公主说的都是真的。

    项母在人群中看到了清玄,走到她跟前,哽咽着声音说道:“天洪自幼与语嫣天生一对,本该荣华富贵共享。奈何自从上次你来到府上,便觉得你与他水火不容,你在他身边只会招来祸端。听闻上次公主的及笄之礼是冲你而去,可你却依旧能够脱身,我想是她气急才会忍心让我儿受苦,现如今落到如此地步,好在公主念及旧情,既往不咎。以此看来,我儿已经同意与公主成婚,不然她万不会前来搭救,还望你就此消失,别再扰了他的前途为好。”说完转身离开了。

    清玄忽觉身体不得动弹,已是摸到凤舞阁的手掌抖得厉害。

    又痛心这世间没人关心过自己,心里不知怎的想起了昔日在青龙山上的清空师父。

    那时他只是待她亲切的师父,并没有心中弃她而去狠心爹爹的标签。

    只不过现如今在清玄心中对那个早已为她而死去的爹爹没了一丝怨恨,更多的变成了思念。

    说完将清玄披风上的连帽戴上,命令侍卫将其带入天牢的酷刑室。酷刑室在天牢的最里面,要经过项天洪的牢房,公主便将自己的手帕填在清玄的口中,自己走在清玄旁侧,命两侍卫按着她的头,不得动弹。

    经过项天洪牢房前,公主偷瞄了一眼,他已躺在冰冷的草席之上睡下。

    满面胡须,眉宇间似有一份神气,看似与凌云山那群修炼掌门一般,可他此时面露狡黠,目漏凶光,扭曲得令人害怕。

    见他从身后的盒中拿出一柄短剑,比普通的剑更细长些,那剑也是通体的绿色,泛着微微荧光。

    将它刺入已是冻僵的婴孩体内,朝着心脏的方向游走。剑是如此锋利,切割得心应手,冰冻的身体无丝毫血脉喷溅。

    上来便已不见三人踪影,她大口喘着粗气,吐出口中的白玉蝉,准备歇息片刻。

    忽得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来,她转过身,着实也把那人吓了一跳,大喊道:“来人呐,把她给我抓起来!”

    从那人身后窜出两个侍卫,将清玄牵制住,这时才看明,语嫣公主似雷霆般震怒,说道:“就凭你还想来救项大哥,我本知那日夜里装神弄鬼的便是你,魅惑了项大哥,竟敢偷取本公主的东西,奈何项大哥此次犯了事情,明日便要行刑,我估摸你今夜定会出现,没想到你神出鬼没,终还是落入我的手中,今日我定不饶你!”

    紧紧跟随着前面的那两个小道童,走着走着,远远听到一位女子的声音,似有些生气又带着一丝怨恨得说道:“难道这世上的女子都死光了!我又哪点不好!”

    清玄听得出那是语嫣公主的声音,那声音清晰得刻在她的脑海之中,从那日被她满是阴谋得诬陷时起,从心底里觉得那是她听过最肮脏可怕的声音。不知她来这天牢又是作何,定是又掀起了什么风浪。

    不远处瞧得见的亮光,隐隐约约看见铁质的牢笼。两位小道童忽得停下脚步,在附近的墙上按下了一处机关,前面地上的石板打开,竟又出了一架阶梯。

    忽得将一颗跳动的心脏取出,扑扑向外直冒鲜血。那老道右手两指并拢,放在嘴边,念了几句咒语,便指向那颗心脏,顿时血脉封闭,将它放入一个周身散着寒气的木盒子里,带着小道童,匆匆离去。

    清玄被眼前一幕吓得够呛,魂魄已散了二成。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走远,慌忙赶了去。

    面前的两小道嘻嘻得笑着。

    那老道忽得转过脸来,嘴角露出一丝邪笑,走到莲花台旁看着那婴孩。

    说完那妇人又啜泣了几声,她身旁的男子便只哀声叹气了几句。

    清玄与他们擦肩而过,只觉他们身上散发着独特的清香,像是一种熏香,淡淡的味道在鼻腔流窜,似在哪里闻见过,只是心头又一紧,无暇再去想。

    见到那老道,道童忙作揖说道:“大师父,您交给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已将这“药引子”带来。”

    忙将那通体泛着绿光的婴孩放置在内室正中的莲花台之上。玉质的莲花形状的平台只够放下这个婴孩,待他被放入的一刻,莲花台由内而外散着凉气,寒气逼人。

    婴孩瞬间被冰冻了起来,一动不动,可还能清晰得看见那可透视的绿色形体之中,一颗红火的心脏仍在跳动,周围的血管脉络已冻结成冰,只有那颗心脏依旧鲜活。

    里面灯火通明,照得有些刺眼,看来有人在下面早已等候多时。趁着他们下去之时,清玄换了口气继续含着那白玉蝉。

    顺着阶梯下去,一个小小的内室之中,身着黄色道袍的道士背对着他们站着。金边的腰带背面别着一柄拂尘,金丝楠木制的手杖上面雕刻着精美的文案。头上束着一字巾,散在的头发配着两个宽大的袖口轻轻飘起,似有种仙气。

    项天洪仰望天空,那扇窗外仅有的稀疏星辰与洒下的一缕月光,他便看了许久。

    清玄心头一紧,微微作痛,不知何故,身旁走过两人。

    即使走在他们前面的侍卫提着灯笼,也看不清他们的脸,只听得那侍卫说道:“走走走,若不是看在你是长安城中的大户,与皇族沾着些联系,也不会让你们与他说这么久,明日便要行刑了,还是节哀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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