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干枯的大手像在空中画圈儿一样打着手势问道：“如果传送成功，那么发送端的那个人又去了哪里？”
郑成义看雷恩已经寻出了门道，便继续解释：“量子态隐形传输利用量子纠缠的原理，传输的只是量子的形态，并不能真正实现隔空传物或隔空传能量，所以在将所传物体量子化，并成功传送以后，根据量子态不可克隆原理，发送端的物体会自行湮灭。同样的道理，接收端在接收到量子态信息以后，必须自备材料复原该物体”。
雷恩显然是找到了郑成义的破绽，继续追问：“既然量子态不可复制，那么，在‘孔子’卫星的通讯试验中，你们的信息又是怎么被劫持，甚至有可能被复制的呢？”
郑成义顿了一顿：“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也在研究”。
雷恩似乎还有问题要问，可是一名随行人员匆匆来到雷恩身旁低声说道：“雷恩先生，您的问候有回信了！”
虽在隐约的预料当中，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雷恩还是大惊失色。
静电测验结束后，王艺枫亲自批准东尼休假一周。东尼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当初，韩春告诉他静电测验没有任何危险与痛苦。事实上，测验过程中的确没有痛苦，可是毕竟把人吓得不轻。尤其是噼里啪啦的蓝光闪动时，他透过玻璃墙看到了王艺枫、雷恩、郑成义以及他们身后好多人惊恐的样子，这更增加了他的恐惧感。再说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像耍猴一样又喊又叫，又蹦又跳，这让自己今后怎么在单位里见人？实在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情啊……
正在郁闷的东尼经过“纸有你小屋”时，杨琴隔着橱窗看见他，连忙从店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招呼：“东尼，我有礼物送给你。”
“嗬——从你这儿路过还有礼物？”东尼嬉笑着走进店内。
杨琴踮着脚在展示架的顶端摸索了半天，取下了一个扁平的透明纸片递到了东尼手中：“送给你”。
东尼拿着透明纸折成的这个扁平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问道：“这是什么呀？”
“这是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做成的。”说着，杨琴从东尼手中拿回那个扁纸片，双手揪住两端放在嘴边，对着气孔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一个手掌大的立体绣球跃然眼前。圆圆的绣球精巧玲珑，表面像蜂巢一样的球瓣密布其上，给这件透明纸折叠而成的工艺品赋予了灵动的气息。“真的是巧夺天工啊！”东尼不觉赞叹道。
“你再看里面。”站在一旁的杨琴背着双手得意地说。
东尼按照杨琴的指引，透过细密的球瓣缝隙向里望去——一个精巧的小沙发对面是电视，中间隔着一张茶几，旁边放着饮水机，沙发不远处有几盆小花。“这个绣球从里到外，整个是一张纸折成的？太不可思议了！”东尼被眼前这个小小的折纸工艺品震撼了，在这个小东西面前，他感觉自己似乎很渺小。
“嗯，当然是一张纸折出来的。从你上次来，到现在的这些天，我就钻研这个绣球的折叠法，从计算到测量，再到工艺这些程序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否则就会前功尽弃。怎么样，喜欢吗？”
面对这样贵重的礼物，东尼显得有些不安：“这花了你不少的功夫，我这样夺人所爱不好吧？”
杨琴甜甜一笑：“没关系，我已经学会怎样做这个东西了，以后会做得更多更好，这第一件作品就送给你吧。知道吗？绣球代表着希望，寓意着极富忍耐力和包容力的人生”。
手捧着这件巧夺天工的折纸工艺品走在路上，东尼爱不释手，细细端详，绣球的顶端吹气孔旁，还留着杨琴淡红的唇印，一股温暖在东尼的内心油然而生。
郑成义看了看王艺枫，得到肯定的眼神后说道：“理论上完全可以，技术上极不现实。在量子状态下，发送端人体与接收端人体纠缠的粒子互为一组，互相关联，并且可以在一个地方神秘消失，不需要任何载体的携带，又在另一个地方同步神秘出现。量子态隐形传输利用的就是量子的这种特性，我们首先把一对携带着信息的纠缠粒子组进行拆分，将其中一组粒子发送到接收端，这时，两地之间只需要知道其中一组粒子的即时状态，就能准确推测另外一组粒子的状态，从而实现类似大变活人的超时空传输”。
看着雷恩饶有兴趣的样子，郑成义话锋一转：“但是，这个过程中，接收端必须有能力根据记录的量子组合构成态把不计其数的量子组合复原成原来的那个大活人，否则传输失败”。
雷恩进入静电试验室的时候，测验刚刚开始。“啊——”随着东尼的惊叫，试验室内的照明灯同时爆裂，在漆黑的房间内，淡蓝色的电光围绕着东尼旋转飞舞，噼噼啪啪的剧烈声响异常刺耳。或许是电击的条件反射，或许是过度惊吓，东尼甩着双手，像在站在火炉上一样在原地跳来跳去。虽然只有几秒钟，可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几团淡蓝色的光亮犹如鬼火，围绕着东尼上下翻飞，舞动着诡异的节奏。“啪”的一声，静电测试仪被击穿，测验自动停止。站在玻璃墙外的王艺枫惊叹道：“好厉害的静电呐”。
“不，这不是静电。”跟随在后的郑成义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王艺枫和雷恩同时回头，疑惑地看着郑成义。
郑成义沉思了片刻，又摇摇头：“光曝现象不应该出现在人体上，除非他身体中的粒子发生了异常高速的扰动”。
“粒子异常高速扰动？你是在说量子纠缠吗？”雷恩惊讶地把脸贴近了郑成义。
在研究院贵宾厅，雷恩像一个好学的学生问这问那，他最感兴趣的话题还是量子态隐形传输。屁股深陷在柔软的沙发中，让雷恩不得不将细长的双腿最大限度地弯曲起来，这使他他打起手势来显得有些费劲：“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通过量子态隐形传输从地球以外把一个大活人传送到地球上？”
王艺枫背着双手，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东尼：“听说你很喜欢照镜子？”
东尼连忙摆手：“不，不。王主任，我只是偶尔照照镜子，这不？我刚站到这儿，就发现你们从镜子里走来了？”
“我们从镜子里走来了？”雷恩很不解地问道。
郑成义直着眼睛，久久才说道：“这应该是光曝。当运动的带电粒子速度超越光在介质中的速度时，会产生一种特殊的发光现象，因为它主要出现在紫外波段，所以我们的肉眼可以看到的只是淡淡的蓝光。虽然光曝在真空中是否存在尚未证实，但在我们的非真空环境中已经得到确认。可是这样强烈的光曝现象纠缠着东尼，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郑成义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雷恩摊开双手问道。
“东尼，到处找不见你，你怎么又跑来照镜子了？”众人循声望去，静电试验室研究员韩宇正从楼道往这边走来。
韩宇向王艺枫和雷恩问好以后，气喘吁吁地对东尼说：“韩春博士叮嘱过我，有时间带你做个静电测验，刚好这会儿静电试验室有一小时的工作间隙，快跟我走。”东尼像见了救星似的连忙和王艺枫、雷恩等人告别，跟着韩宇逃离了人群。望着他们的背影，雷恩问道：“人体静电测验？我想去看看。”
“哦——这不是东尼吗？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是吗？”没等王艺枫开口，在一旁的雷恩睁大了眼睛，很意外地看着东尼。
“嗨，雷恩先生你好。”东尼因为闲得心虚，匆匆地和雷恩打着招呼，眼睛却看着王艺枫。
“你看看你，对母语的把握还不如一个外国人。”王艺枫看着前言不搭后语的东尼责备道。
雷恩却在一旁拍了拍王艺枫的肩膀：“王先生，请你不要责怪东尼。他说得有道理。想想看，镜子里的人会不会走出来呢？镜子外面的人又会不会走进去呢？比如说屏幕中的蓝血人？”
“蓝血人？”这是东尼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哦，不！我刚才一着急说错话了，应该是我从镜子里看到你们走出来”。
“这么说，你在镜子外面，而我们却在镜子里？”雷恩更加来了兴趣。
一周以后，问候内容由国家安全委员（NSC）反复研究确定。雷恩关于发送问候的计划和内容也获得白宫模棱两可的许可。在星地两端加装量子通信接收与发送装置的工作在雷恩的催促下很快完成。艾佛芮领导的计算机专家团队以存储有智能程序的计算机——beaut系统——量子通信发送端——TDRS卫星量子通信接收端的次序模式打开了信息通道。几乎是在通道打开的同时，智能程序顺着为它安排好的路径，以人们来不及想象的速度瞬间抵达TDRS卫星。在控制室内，被接近光速的传输惊呆的众人回过神后，一脸茫然地望着雷恩仿佛在问：“接下来做什么？”
雷恩看着所有人，点了下头：“干的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说完这句话，雷恩抓起椅子上的夹克，头也不回走出门外，关门的一瞬间只留下一句：“我要去中国，向他们的专家请教‘量子态隐形传输’的秘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王艺枫陪着雷恩参观到研究院行政区域的时候，东尼正在整容镜前使劲挤着脸上的一颗小豆豆。从镜子中看到王艺枫等人走来，东尼赶紧用手擦了一把脸，转过身来：“王主任好，今天怎么有空来行政区域视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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