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妤知揉揉额角，“不必同他浪费过多的精力，若是根硬骨头，让覃川转向往魏尧青那处攻破。信阳城重要，定要保证届时予钟回国的退路平坦无忧。”
风满垂首，“属下明白。”
“临京城现今的势力分布，城防布局，我要知道。”
“这些东西向来都有存档，只是因着常有变化，这两日内属下会尽数为您绘制出来。”
陆妤知颔首，“晏炀那处继续盯着，其他的一切照旧。”
“是。”
“行了，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去，我要歇会儿了。”
陆妤知摆摆手，从座上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往床榻上走。
风满领了命，不再多加逗留，拎起汤圆脚尖一点，消失在屋子中。
半空中的汤圆挣扎着身子，一脸生无可恋。
我可是只鸟！我有翅膀！我自己会飞啊！
临京城，西城区一处府邸的书房内，顾长歌捏着手中刚收到的信函，眉山微蹙。
元修帝自上次染上风寒后，身子一直都未大好。朝中大半的事情都是由顾珏经手处理，眼下倒有几分代为监国的意味。
顾长歌向来不在意权力的事情，江山若是他要给他便是。
只是随着信函传来的，还有一枚青铜龙纹符。这枚符节可调动亓宋边境之军三十万，亓京二十里之外衡阳山驻守的寒衣骑二十万，可以说掌握着亓宋一半的兵力。
除去这枚符节，元修帝并未多添上只言片语。顾长歌盯着手上的符节，面上的表情忽明忽暗，不解其意。
亓宋的兵力分布简单明了，元修帝手中可以直接号令的有五十万，尽数是由这节龙纹符节调动的。边境之军的镇边大将军卫颉，寒衣骑的骠骑将军欧阳敦，历代效忠亓宋皇室。他们所操持的军队，秉持的唯一理念即是认符不认人。没有号令三军的符节，饶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为所动。
剩余的兵力折合起来也有五十万，除了亓宋各地的封君王侯持有的私军，各地的州司城守手下也有一部分军队，用以护卫城郡。而亓京城除去衡阳山驻守的寒衣军，京兆尹座下的京畿卫也有三万，主要负责皇城的巡守。
在京畿卫这部分，亓宋与君临都城大有不同。临京城附近并无兵力驻守，反而临近的三城中驻扎大部分可调动的军队。京畿卫直接隶属帝王座下，只有帝王能够委任调动。亓京的京畿卫并不直属与帝王，而是归三司中的广卫司统领，里头掺杂着不少京中大家的势力。
如今顾珏料理朝中多数的事务，想必也会对最能直接左右调动的京畿卫下手。而元修帝手中握有三军符节，他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符节千里迢迢送到了远在君临的顾长歌手中，这又是何意？
顾长歌沉思许久，低低出声，“请沈老先生来。”
闻鄜领命退出，过不了一会儿，沈吾宁的身影出现在了书房中。
“顾小子，来了临京不赶紧进宫去料理你那眼疾的事儿，喊我老头儿了做什么。”
沈吾宁一手搭着垂到胸口的长胡子，脚步带风似地刮进来。
顾长歌将那枚符节随手往桌上一掷，发出“咯嗒”一声响。沈吾宁眼睛随着声响望过去，看见那枚符节也不意外，旋身在书案前头兀自坐下。
“仪仗队伍未到，不能先行进宫。”
顾长歌简单解释道。
各国之间若有大宴，使臣的往来也是有讲究的。顾长歌乃一国储君，委以两国邦交的重任来赴宴，本该随着仪仗队伍前来。现下他不跟着队伍，自己先来了临京，自然不能随意进宫觐见宪德帝。
百花宴的时间定在三月之后，使臣到达的时间都是提前定好的。属国与封地之主派来的人于宴前一月抵达大宴的城池，友国则于大宴前十天到达，这样既不会迟也不至于失了同为大国的身份。
沈吾宁一听，眼睛一蹬，“既是不能入宫，你赶着这么快做什么？倒不如同我去各州转转，好凑齐你此次所需的用药。”
顾长歌垂睫，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沈吾宁脑子一转，心下了然，想来又是为了于家那个丫头，白白提前了几月的时日来这临京城发霉。
“且不提这个，找老头儿我来有何事？”
顾长歌目光紧盯着那枚符节，面上看不出是何情绪，“这是何意？”
沈吾宁一顿，未曾想他这么直截了当就问了，自己也索性直截了当就回答他。
“他这是让你自己做选择。”
顾长歌眉心叠起一座小山，“选择？”
沈吾宁轻咳一声，目光变得悠长，似乎被拉入了悠远的思绪之中。半晌缓缓开口，“想袖手世外还是滚滚皇权，全在你一念之间。”
顾长歌眉心的结尚未舒展开，一双澄澈的琉璃眼眸移向沈吾宁，似乎还未明白他所言在何。
陆妤知挑眉，“为何还要这么久？新来的城守不好对付？”
风满凝重地点点头，“这个新科状元年纪不大，城府谋划却一点不输王守贤，甚至尤甚。再者我还查不出他背后的势力，不能肯定是否真是清流一派，怕贸然动手会牵扯出更多。”
风满一噎，又挂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主子，咱们这么久未见，你就不能给点鼓励我么。我独自一人留守京中，多年来的孤独寂寞冷，你可冻得么？怎的一点也不心疼我，反倒一个劲打击我呢？”
陆妤知抚摸着汤圆脖颈间的绒毛，没好气回道，“一别经年，我依旧是如此不乐意听你讲废话。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风满瘪瘪嘴，一脸受欺负的小媳妇样，“主子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玩笑适可而止，风满收敛的笑嘻嘻的神色，正色开口道，“先前您让我留意晏炀的动向，至今皆未发现什么异样。宫中一切也都正常，殿下的身子也好多了。之前按着您的指示为禾姝帝姬同平国公的次子沈恕之牵线搭桥，沈恕之现下已当真认为禾姝帝姬属意与他，频频向禾姝帝姬抛出橄榄枝。禾姝帝姬自个儿应接不暇，倒是没多少精力去折腾殿下了。”
陆妤知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信阳一事过后，朝中的势力分界还未明朗，属下会多加留意。商平城内的暗桩已经布好，只等着萧慎启程往临京来，便安排林平等人驻入。信阳城覃川已经接手好一珍阁，但还有些事情需要她留下处理，约莫还要月余才能往这里赶。”
汤圆无辜地咕咕两声，自己就是散个步而已，怎的也能招来主子的嫌弃。
陆妤知眼睫一垂，将袖兜里顾长歌留给她的那包粽子糖拿出来，打开捻了一颗放到口中，舌尖上一时沾满了腻人的甜味。
“梁上君子做的可还高兴。”
陆妤知横过一记眼刀，“有本事你这话留着等明日在顾长歌面前再说一遍？”
风满当即收嘴，那位顾公子的脾性如何，他这个情报头头心里还是有底的。他可不想今后再听不见自己黄莺般清脆的嗓音，拢翠楼的姑娘们和歌调笑。
风满得意一笑，“主子你多年未见我，自然不是不知我这迷人的功力与时渐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陆妤知眼皮又是一翻，缓缓吐出下半句，“我倒是不知，你的妄想症竟是这么严重了。”
嫌弃地看一眼走着八字步的汤圆，陆妤知在床边的木椅上坐下，伸手弹了弹它雪白的翎羽。
“角鸱这么珍贵的品种，倒让你活成了家禽的模样，真是丢了你们一族的脸面。”
陆妤知翻了一记白眼，“若真把你打破相了，那那些女子就该感谢我为民除害，世间少了一个花花公子了。”
风满仰起头，一脸骄傲，“什么为民除害？我风满现下可是临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少女杀手，传说中的芳心纵火犯。这上至八岁稚童下至八十岁老太太，哪一个见着我不是喜欢得紧，想着法子拐我回去当后爹丈夫女婿孙婿的。”
陆妤知挑眉，一副惊奇的模样，“哦？我倒是不知…”
话音一落，一个身影从上头的房梁上倒挂垂下来。陆妤知两指夹着一颗粽子糖往身影出现的方向射出，紧接着听见粽子糖撞击到什么东西的“啪嗒”一声，而后滚落在地的声响，伴随出现的还有“哎呦”的一声叫唤。
风满摁着自己被打红的鼻梁，由倒挂金钩的姿势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站到地面上，委屈地朝陆妤知道，“主子下手这么重哇，要是把我打破相了，这京中多少芳华少女该心碎一地了。”
随州别院虽不如重锦家中那样宽敞，但也是一应俱全。于淑给陆妤知留的屋子更是宅院里最宽敞的一间，外头还有一个方圆不大的小院。
穿过几道圆拱门走到自己的屋子前，伸手推开门进去，就听见窗口传来“嗒嗒”的声响。
陆妤知走向窗台，果不其然瞧见一个浑圆的小身影优哉游哉地在窗台边上的案几上踱步。脑袋一点一点的，活像一只觅食的老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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