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又去厨房热了一碗野菜面，“奶，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我爹。”
这几日白李氏不吃不喝，大房有大伯娘这个白李氏的宿敌，三房又有刚气死老爷子的红苓和便宜爹，也只有二房的张氏才会端碗饭来劝一劝。张氏心善却嘴拙，总是热饭放凉白李氏也不肯吃。
没想到她拿便宜爹做话头，白李氏又吃又喝，一改颓废的模样。
她奶这是有多恨她爹呀。
不过杏儿倒也理解。
她知道她奶不仅恨她爹，还记恨着许多人。白家这几个儿女除了二伯一家，其他人都寒了白李氏的心。
大伯白满仓虽憨厚，却是个妻管严。前阵子赵氏都跟白李氏闹成了那样，她必然会拘着大伯不让他来尽孝。便宜爹因读书还可以的原因，被偏心惯坏了，凡事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气死了老爷子，便宜爹却还觉得倒霉，被大房二房逼着买棺材更是心中有气。
三个儿子两个靠不上。
白李氏本以为还有一个贴心小棉袄。唯一的闺女白欢喜算是老蚌生珠，她和老爷子也没少疼她。要不是二狗子太过，他们也会一直留她在家里疼下去。
可是，白李氏没想到最没良心的就是她。
老爷子的丧事，村子里的乡亲都来了，而唯一的女儿白欢喜却连面都没露……
看着白李氏吃完饭喝完药，杏儿收起空碗就端去厨房洗了洗。
她再出门就见“吃饱喝足”的白李氏正坐在便宜爹屋子门口叫骂。
“没良心的狗东西，你生下来我就该把你丢到水缸里淹死，不然也不至于丢了他爷一条命！”
“为了个万人骑的妓子，活活气死了你爹，你还有脸把她留白家！”
“我们老白家的院子绝容不下这个狐狸精！”
就算嗓音喑哑，白李氏依旧气势十足，连骂了好几句都不带歇息。
骂着骂着就脱下鞋子朝便宜爹屋子的门上砸去。
然而屋内的人却当起了缩头乌龟。
杏儿站在厨房门口，只能安静的当个看客。否则，要么被她奶骂，要么被她爹骂。夹在中间，会成炮灰。
她只好作壁上观，只待关键时候添把火。
但……她奶总这么骂，便宜爹和红苓不接招也不行。
“奶，您别骂我爹和红姨了，您再骂下去万一邻居听见了毁了我爹的名声，他还咋考举人啊？还有红姨，被您骂的人尽皆知，只怕村长都容不下她，她一个‘弱女子’被赶出了村，可怎么活呀？”
杏儿“挺身而出”，句句为她爹和红苓“着想”。
不过白李氏却听懂了。配合地骂了她句，“小兔崽子，滚一边儿去。”就起身捡了鞋子穿上去，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院内清净下来。
白满文只当是他娘听进了他闺女的话，想起了他日后必能考取功名、飞黄腾达，不敢再难为他。
“唉，三姐儿难为你在你奶气头上敢为爹说话，真是爹的好闺女。”神清气爽的打开门，白满文赞扬完她刚才的举动，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也得多孝顺孝顺你娘。”
“以后茶馆的工钱可别再给你奶了，你爷是你亲爷爷，怎么着也不会害你。你呀，就是胆子太小，做几个梦就把存钱浪费掉了，你奶能出得起钱给你爷办丧事，她是缺钱的样子吗？”
“她就是抠，存一大把钱不肯让咱知道罢了，你真当她没钱呀？真正没钱的是你娘，她等着钱治脸呢。以后工钱就交给你娘吧……”
便宜爹生的白净清俊，可是杏儿此刻却觉得他的嘴脸异常丑陋。
再怎么说白李氏也是他亲娘，可他却这样说。
不难想象，她这个亲闺女在便宜爹心中的位置。
识时务的先应了下来，杏儿就回了屋。她对她奶有信心，相信她奶不会让她的辛苦钱便宜了红苓。
果然。
白李氏将便宜爹和红苓做的“好事”挨家挨户的宣传了一番，第二天两人欠老爷子的债就要开始“还”了……
“嗓子好了你才能去骂我爹呀。”她这么一说，白李氏也不再别扭，举起碗灌入口中。
“……”
就算白李氏抠门爱财，自她娘私奔后待她更是挑鼻子瞪眼，可是在她给她一两银钱时，白李氏却因不想让她背负外债婉拒了。这多少让她对她有些改观。
而且，她早就料到她在茶馆挣的工钱未必能够留得住。
所以她宁愿花在她奶身上，也不愿便宜了便宜爹和红苓。进了厨房，杏儿添了半锅水，又放了些今日在镇上抓的金银花和草珊瑚等。
放下陶碗，杏儿转身走到窗前，撑起木窗，清新的空气夹杂着初秋的凉爽迎面扑来，让人不禁更加精神。
转身撞上白李氏丢来的眼刀，杏儿也不恼，只是端起碗硬递到她手中，“奶，喝了对你嗓子好。”
“哼。”
……
“你发什么疯？”
被白满文扇了一巴掌，红苓才回过神。
熬好盛起，就端进了白李氏的屋子。
白李氏未开窗，屋内光线昏暗，气味也有些难闻。
工钱她的确孝顺了白李氏。不过却不是直接给的铜板。
前些日子老爷子出殡，从白家到坟场，白李氏一路扶棺哭灵，嗓子哑的不像样子。
吱呀——
开门声和杏儿的声音不谋而合，吓得红苓紧闭眼睛，放声尖叫起来。
见红苓跟便宜爹闹了不愉快，杏儿不禁抿唇偷笑。
她挪了挪步子，踱出屋外，又吱呀一声把门带上，吓得屋内正哭得梨花带雨的红苓又是一个激灵。
出了屋子，视野兀自开阔。
她知道如果不是她忽悠白满文为她赎身，白老爷子就不会因为儿子用地去换青楼女子而被活活气死。她心中有鬼，就觉得身边也有鬼。
开门声真真把她吓到了。白满文扑过来安慰她又被她当成了白老爷子化身的厉鬼，被她拳打脚踢。
杏儿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阴森，描述的非常细致。
偏偏红苓还难以自制的跟着她的描述脑补出这些画面。
“最后，伴随着一声吱呀的开门声，我爷走向院子。我知道他不会再来我梦中为难我，可是……他说要去找害他的人报仇。红姨，你说我爷下一扇推开的门会是哪个屋子的？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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