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低下头，声音小了很多。
“还有一部分是什么？”
还有一部分？
是自己看人的心情，以及对方给予的态度。
“虽然安雯与陈科长可能是一路人，但安雯令人很不舒服，陈科长却是值得同情的，所以，打从心底，不希望陈科长的下场太糟糕。”
同情？
阿祖心里一阵冷笑：安雯的狠在明面上，那就不算狠；陈科长的毒深藏不露，这才是真毒。朝曦，你连对手的真面貌都看不清，还讲什么同情？
“陈科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女儿，我实在没办法看着一个深爱女儿的爸爸遭遇不幸。”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承担一切的？”
朝曦摇摇头，确切来说，她是为了她自己，才动了恻隐之心。
“陈科长让我想起了我爸爸，我爸就是这样。我读大学的时候，他被确诊为肝癌。但他不想让我担心，不准我继母和阿宝告诉我。当他在医院里痛苦的接受治疗时，我却告诉他，我要留在q大复习。那是我第一次对我爸撒谎，也是最后一次。”
为了时木南，她跟爱她的爸爸撒了谎，最后不但失去了爸爸，还失去了时木南，这或许是老天，对她撒谎的惩罚。
朝曦情绪有点激动：“所以当陈科长跟我提起他的女儿，说他最大的希望就是不想让女儿知道他是一个有污点的父亲。那一刻，我就想到了我爸。我觉得我不是替谁背锅，我就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点，是为了我自己。”
“你爸爸不会怪你的。”
“这才是我真正难过的地方。”
朝曦眼里泛着泪光。
比起朝父的什么都不说，她更希望朝父能够严厉的责备她。
“是我不对，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
“怎么会呢，要怪，就怪我自己太没用。”
看着这个被自己好不容易才哄好的女人，又因自己的话要落泪，阿祖的心莫名紧张起来。他四处张望，看到左边街角有一家广州粥铺还亮着灯箱，嬉皮道：“饿了吧，我们去喝一碗砂锅粥？”
“好。”
朝曦赶紧收拾好心情，换做笑脸跟着阿祖进了粥铺。
“一个蟹粥。”
“我要一个玉米粥，谢谢。”
“你应该喝大补的粥。”
俩人下好单后，阿祖又开始教导朝曦：“你太瘦了，女人太瘦不好看。”
“男人就这么看中胸和屁股？”
“噗……”刚喝进嘴的茶全喷了，阿祖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惊呼：“你，你太直接了。”
朝曦低头浅笑：“男人真虚伪。”
“女人可以虚荣，男人为什么不可以虚伪？”
总算是开朗起来了。
看着对面这个开始跟自己顶嘴的女人，阿祖会心一笑。
“阿祖，你朋友是宋氏集团的高管吗？”
粥刚上桌，朝曦才想起最重要的事还没问。
阿祖的心思全在滚烫的砂锅里，一边吹，一边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陈科长说集团目前并没有招人的需求，而且我有点像空降兵，没有审核、没有面试、没有实习期。”
“陈科长问过你这些？”
“去采购月饼的时候，他随口问的。”
朝曦不当一回事，笑着解释。
阿祖却不这么想，放下勺子，嘴角勾笑，看来这个陈科长早就为自己找好了替罪羊。
“如果以后还有人问的话，你就说不清楚。”
“我真是这么回答陈科长的，但他听了好像不高兴。”
“当然会不高兴。”
“那你还让我这么说？”
朝曦白了对面的人一眼。
难道你还嫌我现在的麻烦不够多吗？
阿祖敲敲脑袋，也不能一直这么敷衍，但现在好像又不是公开的时候。
唉，他要怎么将这个谎圆回去呢？
“我那个朋友不是集团高管，但他确实很有影响力，他愿意帮我，并不代表他愿意让你知道他是谁？”
这看似拗口的回答，朝曦却懂了：“能够理解，毕竟是一起工作，如果人人都知道我是用了他这层关系，肯定会对他造成困扰。”
真是好骗。
阿祖笑了：“你知道你身上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我有优点吗？”朝曦咧嘴一笑：“洗耳恭听。”
“永远都愿意从别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这就是你的优点，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具备了。”
“我有这么好吗？”
好？
这算好吗？
阿祖又拿起勺子，很不是滋味的喝了一口。
朝曦，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最大的缺点，因为这个世界给人们的压力太大，将人性压迫得很复杂，你愿意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并不代表别人就不能以怨报德。
如果你永远看不透这一点，宋氏集团，你会呆得很辛苦的。
“……好。”
阿祖还是给了一个笑脸。
第二天，朝曦一到公司，就被程经理叫了去。
“月饼都退回去了？”
“都退了。”
程经理一脸严肃：“月饼质量有问题，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但有一点，我必须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朝曦抬起头，等着程经理继续往下说。
“为什么方案上的商品名称要用简称？”
“这件事我跟陈科长汇报过，他说私下请示过您，是您同意的。”
“陈科长是这么说的？”程经理皮笑肉不笑的望着眼前这个女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自始至终，我只看过你的文字资料，至于陈科长的单独汇报，我怎么不知道？”
“程……”
“你别急。”
程经理制止急着要解释的朝曦：“陈科长与你都去过企业，也到生产线上看过，我相信陈科长是知情的，但方案是你写的，负责联系的也是你，基于这点，集团更愿意相信陈科长的清白。”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朝曦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好像远远没有陈科长说的那么简单。
她是真的不明白，但落在程经理眼睛里，就成了装聋作哑。
这个阅历十分丰富的中年男人，没有陈科长的一脸违和，厌恶之情，跃然脸上，精明的眼睛里透着讥讽的目光。
将近三十年的工作经历让他不喜欢太愚蠢的职员，更不喜欢随意质问自己的下属。
现在，朝曦两个都占了，他的语气也不再友善：“集团法务部从今天开始，将会介入调查此事，这段时间，你先回家等消息。”
法务部……调查……
“这，难道上层怀疑我牟取私利？”
“你不用这么紧张，只不过是订单价格与厂家品牌中间的水分过大，集团需要知道，用这个简称，到底是无心为之，还是偷梁换柱拿回扣？”程经理老道的笑笑：“让你回家等结果，是为了保护你。”
这是保护还是告诉所有人我有问题？
朝曦不得不为自己分辨：“我没有……”
“但你有前科。”程经理厚实的大掌，重重拍在了桌面上：“在l市的宋策划公司。”
出其不意的攻击，终于吓住了这个一直在质疑自己的女人，愤怒的表情被一声怪笑取代：“你真的很意思。这么多地方不去，偏偏跑到宋氏集团来。”
“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宋策划公司是宋氏集团下一家不起眼的分公司，所以我很佩服你的无知，无知而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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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也是服了，这个女人是不是太相信别人了？
“只是一部分。”
阿祖没来之前，她觉得生活又塌了，乱糟糟的，阿祖出现后，世界豁然开朗。
所以，生活缺什么，都不能缺善良的朋友。
“阿祖，集团将陈科长降职，会对陈科长的退休产生影响吗？”
“自身难保？你不是说我不会被开除？”
朝曦一听，冷汗都吓出来了，停住脚步，惊讶的望着阿祖。
“原来你心情转变得这么快，是因为我说你不会被开除？”
通过阿祖的分析，心情好了很多。
“你觉得我应该从事一份怎样的工作？”
阿祖似乎也感受到朝曦的心情有变好的趋向，又开始捉弄起她来。
“你自身都难保，还有心思替他着急？”
阿祖停下脚步，心里坏笑：傻女人，被人算计得还不够吗？
“还说我，你不也一样。刚才是谁差点就哭鼻子啦？”
“是呀，人真是奇怪。”朝曦拢了拢头发。
“那得等你回答以后，我才会知道我是对你感兴趣，还是对你的工作感兴趣？”
朝曦也笑了。
“不是猜不到，是你不想用心去猜罢了。”阿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看来我对你的吸引力还不够，为了增加我的神秘感，我决定不告诉你。”
真是孩子气。
朝曦忍不住冲这个英俊高大，五官正经的男人抱怨起来：“长了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说的却都是些孩子气的话，看着你就觉得矛盾。”
朝曦侧头看了看阿祖，体面的穿着，体面的相貌，还有令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的房产、豪车以及交际圈，这反倒有点不好猜。
低沉几秒后，只道：“‘我觉得’与‘你真实从事的工作’这两者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关联。况且，我也猜不到。”
“阿祖，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从办公大楼出来的路上，朝曦冷不丁问道。
阿祖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这是不是表示你开始对我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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