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件事我并没有……”
“小朝。”
陈科长突然警惕起来，语气也变得严肃：“这件事上层已经有了结论，不要再提了。”
确定门口确实无人后，这个即将不入老年的男人健步如飞般，走到门口将办公室的门关好，压低嗓音，满脸惊恐：“你想说什么？”
“我……”
朝曦快哭了，论坛上的帖子，实在是太可怕，说她心术不正，说她拿回扣，说她坑了陈科长，说她来历不明，什么都有。
难道陈科长都看不到吗？
“我知道你现在很委屈，但我也不好受，我从一个采购部的科长降职调任到后勤去看大门，我说什么啦？”
“小朝，人生的路不可能总是顺风顺水，挫折才会令你快速成长。况且，这点挫折算什么？你看你，还是采购部，你的差事还是肥差，论坛上的内容是很难听，但总裁办亲自下发公告禁止议论，还删除了所有帖子，这种事情，可从来没有过。”
“天妒英才，你这么特殊，大家伙怎么会不嫉妒？”
“你赶紧回去将月饼的事情处理好，金代表那里如果有为难你的意思，你可以私下跟我说，我帮你。”
本来有满肚子委屈和无数疑问，此刻被陈科长这么一通说，朝曦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她扫了一眼办公室：“我帮你收拾。”
“千万不要。”
陈科长眉头紧皱：“出了这种事，我们之间不应该如此和谐，即算做不到彼此怨恨，也应该不再来往。”
这是在与我划分界线吗？
现在人人都急着跟我撇清关系，没想到陈科长也会如此。
“我觉得今天的你与昨天的你，有很大不同。”
朝曦哀叹道。
陈科长意味深长的笑笑：“昨天我是陈科长，今天我是老陈，能一样吗？”
朝曦摇摇头。
昨天你是有求于人，今天你是……心想事成……
下班以后，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
朝曦一个人坐在格子里发呆。
“那个朝曦真是不要脸，害陈科长丢了位子，还好意思呆在咱们采购部。”
“嘘，小声点，总裁办都发文警告了，万一被人听去，小心饭碗不保。”
“太没天理了，她做错事，我们连说都不能说，她是谁呀？”
“她是……”
说得正起劲的两个人突然咬住舌头大叫一声。
“朝……曦……你还没……”
“你加班，怎么不开灯？”
“就是，吓死人了，我还以为办公室没人呢。”
“我帮你开灯，我们先走了。”
“先走了，拜拜。”
“真倒霉，她怎么还在呀？”
“别说了，赶紧走。”
噪乱的脚步声滴滴答答跑远后，朝曦一头扎在办公桌上。
另一侧的夹道里，一个耐着性子看完整场戏的男人咧嘴一笑：还真能忍。
直到布幕拉起，唱大戏的跑走后，他才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个食盒，眼神复杂的盯着伏在桌子上懊恼不已的女人。
又忍不住在心里嘲弄一番：烂好人，就是这种下场。
“小曦，我来了。”
他突然加重脚步声，语气也变得高亢。
惊得朝曦赶紧爬起来。
“阿祖……”
“小曦公主，这是怎么啦？”
阿祖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好不容易主动请我吃一餐饭，却要加班，你们公司怎么这么没人性？压榨你这么个新兵，太可恶了。”
“对不起，阿祖。”朝曦别过脸，茫然不知所措：“让你朋友为难了。”
“你怎么啦，怎么突然讲这些？”
朝曦勾着头，神情忧郁，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与阿祖说了一遍。
“我好像就是个天生的倒霉鬼，没有一件事是成功的。”
阿祖沉默了许久，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不是加班，是在写检讨？”
又是一个乐天派。
朝曦望着阿祖开心的模样，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恩。”
“我看看。”
“还没写完。”
宋祖笑而不答，动手将电脑显示屏转过去。
“你别动。”
“我给你把把关，你这么蠢，肯定写不出让你们老板满意的检讨。”
这个理由，竟然让人无法拒绝。
朝曦吞了口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朝曦呆住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不起的到底是什么。
但她就是想说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任何人。”阿祖将未成稿的检讨看完后，觉得这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的蠢：“小曦，你的检讨不错，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出你有多后悔。”
这话可不像是表扬。
“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懂吗？”
阿祖笑得很古怪。
朝曦摇摇头。
“你的错，不是因为月饼有问题，而是你处理事情的方法不对。”
“……方法？”
阿祖点点头。
“考虑问题，不光要顺着去想，还要逆向思考。这次的事情，从逆向思维去审视的话，就会产生一个新的问题，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你解释了那么多，说明什么？说明这是一家粗心大意，生产很随意的企业。这样的企业能生产合格的食品吗？不能！那为什么负责采购的你会选择它？只有一种解释，从中牟取私利……”
“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但你可以保证真正负责采购的陈科长也没有？”
这个，她怎么保证？
毕竟当初，进生产线看实物的是陈科长，跟金代表细谈的是陈科长，而她，只不过是在明面上走过程的人，能保证什么？
“你保证不了，这是其一。其二，采购意向书是你拟定的，你为什么要用与名家厂商相似的名字来混淆视听？”
“陈科长说……”
“他只是说，有第三人在场为证吗？”
“……没有。”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他说的？”
“……但他确实说了……”
“那为什么最后你又隐瞒了这些，还承认是你采购的？”
“陈科长怕影响他退休。”
烂俗的理由，也只有你这种人才会信。
阿祖冷笑一声：“我以为你在安雯那件事情上已经长了教训，没想到，同样的错误，换个形式出现，你照样会犯。”
阿祖将食盒打开：“朝曦，你说过你不要窝囊，不要憋屈，也不想再任人宰割，但你现在干的又是什么？”
“我有怀疑的，但是……”
她相信了陈科长的故事，所以从心里将他与安雯区分为两种人。
“但是什么？他是个好人？被那个销售代表骗了？如果是被人骗了，为什么不坦白，交给集团去查明，而是要做这种妥协？”
很到位的分析，朝曦承认自己的愚蠢。
“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已经在你可以申诉的时候放弃了洗刷冤屈的机会，选择当一个背锅的老好人，那么现在你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将锅背到底。”
“那岂不是跟当初一样？”
“怎么会一样？”
阿祖觉得时木南真是眼瞎，竟然看上这么一个蠢女人。
“当初安雯手里的证据可谓是铁证，你辞职那是自保；现在你是在一切证据不明朗的情况下亲口承认，事后再反水，你必须拿出有力的证据，否则就是诬陷。请问，你拿得出吗？”
朝曦摇摇头：“都是电话联系，现在金代表也承认是跟我单方面联系，陈科长很干净。”
“陈科长不是初入职场的菜鸟，他能够说服你，自然有办法让金代表按照他的意思来说话。所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辞职吗？”
比辞职更难熬。
阿祖叹了口气：“放心，不会有人逼你辞职，集团也不会开除你。”
“是因为你的朋友？”朝曦破涕为笑：“阿祖，你真的是个好人。”
阿祖眼神一顿，笑容凝固了。
好人？
如果你知道了所有事情，还会这么认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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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大人有大量的口气，回答得云淡风轻。
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调到后勤部了。”
“那我呢？你知道我的处理结果吗？”
“你？不是没事吗？”
没有一个是骂你的。
朝曦咬着嘴唇：“还有帖子在替你打抱不平，说我坑了你。”
“我都不当一回事，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对比朝曦的颓败，张科长却精神奕奕。
“你这是怎么啦？”
“唉……”
这还叫没事？
“论坛上，全是骂我的帖子……”
老陈，不过是一夕之间，变化却是翻天覆地。
“你还在采购部吗？”
“陈科长。”
“小朝。”
“小朝，不用这么沮丧，你还年轻，事情对你不会有太大影响，过一段时间，就不会有人再提了。”
“陈科长，你真乐观。”
“别叫陈科长，叫老陈。”
一言难尽。
朝曦叹了一口气。
一下午的心情都很沮丧，公司的议论虽被总裁办的公告禁止了，但大家的眼神禁止不了。
身处其中，如履薄冰，朝曦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失败过。
路过科长办公室，陈科长正在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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