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映东打量着他，心里生出一种好感，很尊敬地说道：“袁主管，您好！”
袁主管也在打量蒲映东，本来很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隔着桌子向蒲映东伸出手说：“你好，我是袁宏坤，‘宏观’的‘宏’，‘乾坤’的‘坤’。”
蒲映东跨进门和袁宏坤握手。袁宏坤简单问了他几句，对门外的邓家贵说：“你带蒲映东去办手续，就跟着你学吧。”
听他同意自己进厂，蒲映东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郑重地道了一句谢，跟随邓家贵去办手续。
所谓办手续其实很简单，就是去外面复印两张身份证，回来交给厂办，再填一张登记表就完事了。
邓家贵很热心，问过厂办的人后，又领他去车间角落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库房，告诉他说：“晚上你住这里，宿舍住满了，没空床。”
他停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说，“何忠跟我挤一张床，不然可以让你跟我住宿舍的。”
小库房大概六七个平方米，没有门，里面堆满了漆、胶、纸箱、边角料一类的，浓重的气味熏得人头晕。
这就是“可以住在厂里”？就住在这个地方？蒲映东已经做好了很坏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有想到晚上竟然是住在这种地方。
不说气味重，——外面生产车间的气味也好不到哪里去——关键是作息时间，岂不是说只要工人在生产，他就没法睡觉了？
邓家贵却一点也没有“娇贵”心态，说：“我刚来的时候，和何忠在这里住了一年。住这里条件是不好，不过不用付钱，一个月节省不少呢！你晚上把纸箱铺开，人睡在上面，白天再码好。”
蒲映东把行李箱放进库房，心想一定要尽快找一个象样的工作，脱离这个严重毒害身体的环境。
他打量了一下长方形结构的库房，目测两边的距离，估计自己躺下去头和脚就要顶着两面墙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终于有一个相对安稳的狗窝了，一天三顿饭也有得吃，这就算安顿下来了，还是值得高兴的事。
邓家贵说：“走吧，我去做事，你在旁边看，跟我学。”
蒲映东对这个老实善良的老乡很尊敬，答应一声跟他去了。
邓家贵和何忠都在成型车间钳段流水线上，两个人的工位在一起。蒲映东站在邓家贵身后，仔细观察。
没多久他就发现，邓家贵做事赶不上何忠。何忠心灵手巧，技术好，动作麻利，他平均做四件邓家贵才能做三件。
不过邓家贵做事认真，不取巧，一板一眼地做好。他的这个作风更对蒲映东的路子，蒲映东更喜欢这样的性格。
食堂在厂区内部，面积不大，工人们分批下线吃饭。
蒲映东下午到厂子外面复印身份证的时候，已经顺便买了一只大号的饭盆。他拿着饭盆，跟在邓家贵、何忠的身后，一路走一路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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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抬起手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进来”两个字才轻轻地推开门，也没进去，站在门外小心地笑说：“袁主管，蒲映东来了。”
半新的办公桌后面站起一个孔武有力、粗眉大眼的青年，大约二十六七岁年纪。
蒲映东失望地打量着周围，心里发凉。
快半个小时过去了邓家贵还没出来，他等得心里焦急如焚，盯着厂门内望眼yu穿。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邓家贵终于出来了，在门里向他招手说：“蒲映东，来吧！”
“厂子怎么这么破旧？效益行吗？”
邓家贵看着他笑道：“你不要看厂子旧，蜃洲老板都这样的，压成本。我们厂生意一直好，接外贸单子，出口欧洲和中东。”
邓家贵把蒲映东领到生产车间旁边一间办公室前，低声提醒蒲映东说：“这是袁主管的办公室，他很严格的，不过做人很公正，你不要怕。”
瘦青年说：“不过可以住在厂里，也管饭。”
蒲映东根本不考虑，一口就答应说：“行，我去！”
瘦青年想了一下说：“那你跟我走，不过我保证不了，一般情况下应该可以的。”
蒲映东连忙提起行李箱进来，小声问道：“行吗？怎么这么久？”
邓家贵笑道：“袁主管有事，才找着他，他说看看你再说。”
到了皮鞋厂，邓家贵让蒲映东在厂门口等，他先进去问一下。
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皮鞋厂，厂区狭小，厂房陈旧，水泥外墙都发黑了，大门上的铜牌生了不少锈，感觉就象一家没落的国营小厂。
他掏出烟，给瘦削青年和胖青年一人一支，又拿出打火机给他们点烟。
胖青年说：“象你这样的生手，只能当学徒的，不发一分钱工资！”
他没有把自己的情况完全告诉他们，只说了名字和学历，其他的一概没提。
何忠听说他是建工中专毕业的，说：“你白花了钱读中专，工作都没有，还要跑出来打工，跟我们一样！”
邓家贵说：“不能这么说，他不是今年刚毕业吗，还能跟我们一样一直做皮鞋呀？知识还是有用的，你看那些大学生中专生，懂技术懂管理，工资又高，上班又轻松，我们行吗？你说我们袁主管，重点大学本科生，一月拿一千多，多好啊！”
蒲映东喜出望外，立即跟着他们去皮鞋厂。在路上他问他们，知道瘦青年叫邓家贵，比他大四岁，胖青年叫何忠，比他大五岁。
两个人是高中同学，高二辍学一起出来打工，在那家皮鞋厂已经干了三年多。
胖青年蹙起眉头说：“到处都是找事的，你没有联系好就跑来做什么？”
瘦削青年看蒲映东一副落魄的样子，很不忍心，没理胖青年，问蒲映东：“你做过皮鞋吗？有没有技术？”
蒲映东摇头说：“没有，不过我可以学，很快就能学会的。我身上钱不多，没吃没住的，很着急找工作，麻烦你们一定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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