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蝴蝶飞至笛月的窗旁时,她早已哭得不能自已,望着那蝴蝶随着她的灵术消散而重获自由,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陷入旁人画地为牢的束缚之中——实际上,当前几日她再次瞧见那个叫守财的男人一脸惊慌失措从晚晴楼逃走时,不详的预感便已经油然而生,她甚至可以确认,这场死灵教风波必定与姽婳有关。大人们总是觉得孩子这不懂那不懂,他们往往忽视了孩子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力,其实孩子并非看不明白,只是没有执行力去改变这个世界罢了。此时的笛月便是这般束手无策,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她很清楚养母在谋划着什么,该知道的她知道,不该知道的她也知道不少。压力,前所未有的压力,压得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咳咳!”
窗外,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彼时亲切,此时却叫她多少有几分畏惧。笛月忙用手背擦拭那两行热泪,强忍住濒临崩溃的情绪。
果然,窗外,陈洛脸色阴沉。
“你......你怎么来啦?”笛月强颜欢笑。
“你知道吗?守财死了。”陈洛说。
“我......我不知道。”笛月摇摇头。
“笛月,那日守财由你的人护送去买药,之后并没有回过家,而且......”
陈洛话音未落,两行眼泪又从笛月的眼眶涌了出来,顺着她消瘦的脸颊迅速滑落。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洛哥哥,你要相信我......”笛月泣不成声。
陈洛愣了一下,如此强烈的反应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显然,他的担心与猜测都是对的,守财之死与笛月脱不了干系,至于笛月在谋划些什么,他不得而知。
许久,陈洛摇头道:“事到如今,我真不知,是该信你,还是不该信你了。”
“洛哥哥,有道是日久见人心,我们相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两年,我待你,都是真心实意,你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是为你好......”笛月啜泣着。
“我不怀疑你对我好的真心实意,但我怀疑你真心实意的目的!”陈洛冷冷说完,扭头便走。
十年来,陈洛的心绪从未有过如此凌乱,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这世上哪儿会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善意!笛月的好,一定是另有目的,或许,他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罢了!
笛月望着陈洛绝决的背影,心如刀绞,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她背负了太多太多的负担,却无人可以诉苦。
金陵城外的七里坡,原本是陈家锻剑的地方,相传当年陈氏为锻制圣剑,祭剑数万把,圣剑开锋之后剩余的那数万把半残品便被随处丢弃在此,也无人清扫,人称剑冢。斜雨如约而至,立于一处巨剑旁,左右勘察一番,并无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了,老师。”上头,一个久违了的声音说道。
斜雨抬头,只见来人头戴面具,身穿一身青松圆月白袍,一闪便出现在眼前。
斜雨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陪笑道:“二少爷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回府见见老爷,老爷十分想念你呢。”
“多此一举。”陈雪御冷笑道。
“二少爷这一走便是六年,这六年里大家可没忘了您啊。”斜雨说道,试图拉近关系。
“我说老师,真是没想到,你在我家藏得这么深啊。”陈雪御依旧笑得皮笑肉不笑,笑得斜雨心惊肉跳。
“二少爷这是何意?”斜雨无辜道。
“蝎语,楼兰国护国大将军,说起来,在陈府当个管家,教教剑术,实在是屈才了,老师,我都替你憋屈。”
底细被人揭穿,斜雨狠狠捏了捏拳头,半晌后才说道:“没想到二少爷一番游离,阅历长进不少嘛。”
“哼,你这话倒也没错,若我还留在家里,如今一定只是个碌碌无为之辈罢了。”陈雪御道。
“那么,二少爷突然回来,约我在此地见面,又戳穿了我的身份,意欲何为?”
“呵呵,堂堂楼兰国的大将军,又是我的启蒙恩师,我尊敬还来不及呢,岂敢有所图啊?”
“二少爷此行,不单单只是为了一把剑,也不单单是要与老夫叙叙旧吧?”斜雨边说边往腰边摸了摸剑柄。
“放心,当年蝎语的威名可是名震江湖的,说起来您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我犯不着与您过不去。”陈雪御的语气变得平和起来。
“那么,你到底有何贵干?”
“哎呀,说来话长,但好像又得长话短说,那么从哪里说起呢?”陈雪御挠挠头,一指身上的白袍子说道,“大将军纵横沙场,可曾见过这身打扮?”
斜雨再细瞧,那白袍胸前绣着一个御字,除开那副青松明月的图案,并无特别之处。
“也难怪大将军不认识,我们组织刚成立不久,叫做‘白’,取天下大白之意,我故地重游一番,特来招揽大将军。”陈雪御说道。
“招揽?”斜雨听着糊涂道,“招揽我又有何用?这么些年我早已习惯了当管家的生活,每日吃穿不愁也不用去烦心那些个打打杀杀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为何要加入贵组织?何况我对贵组织的情况一概不知啊。”
“招揽老师,便是有用的到老师的时候,当然,也会有老师得利的时候。老师,某种程度而言,我们的目的在大方向上可是一致的。”陈雪御玩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说道。
“什么方向?”
“你呢,长期潜伏在我陈家,目的无非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借助我父亲手里的兵权,在天静国搅起混乱,从而达到你恢复楼兰国的目的。我们白组织呢,目的只有一个,控制这个世界。所以说,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你的意图在于楼兰一国,而我们的意图则在于全世界,至少眼下,我们的目的还是有不少交集的。”陈雪御说道。
“控制世界?”斜雨张大了嘴巴,“你们和死灵教有关系么?”
“呵呵,不要拿死灵教那群乌合之众来与我们类比!我们的强大是你无法想象的!”
斜雨打量着眼前这位曾经的二公子,不知是真疯癫了还是确实有些本事,但眼下把柄落在人手,他也是骑虎难下,只好缓兵道:“这样吧,容我想想。”
陈雪御笑着点点头道:“给老师一些时间那是礼数,不过不要让我们等太久哦,另外,能加入白组织可是一种荣誉,这世界上没多少人有这个资格的。”
斜雨点点头,在没有弄明白陈雪御以及这个白组织的真相之前,他只能退一步以求自保。
“对了,”陈雪御刚要走,又回头道,“那天与我交手的那个小孩儿,可是块好料子。以前我没注意过他,不过我记得,当年他是和你一起来我家的?”
“一个普通孩子罢了,只教他了一些剑法。”斜雨忙搪塞道。
“我看不像,”陈雪御摇摇头,“那小子三脉尽已打通,七轮也开了五轮,不过是因为尚未修习灵术,所以才只会使用剑法罢了,若是一旦懂得运用灵术,修灵的速度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我想,他身上大概倾注了老师你半生心血吧,这孩子依我看是个人物,让我猜猜,难不成他就是楼兰国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末代皇子?”
斜雨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些年的苦心经营,躲过了陈作仁的眼睛,却没想到,被游离在外的陈雪御识破!
“哈哈,是也好,不是也罢,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不过老师,你更要好好想想,接受我们的邀请了,就算不为了你,也为了那个孩子啊,哈哈......”
一阵笑声后,陈雪御一闪身又没了人影。
“对,去见一个故人。”
姽婳送男人下楼,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窗台边的一盆紫色兰花丛中,一只紫色蝴蝶悄悄飞了起来。
“哎,拿自己亲爹的东西,能叫偷鸡摸狗么?”男人说完终于收起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坐直了身子说道,“不妨说说你,王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
姽婳白了男人一眼,说道:“那东西,不在陈府。”
“宝贝就是宝贝,果然不好找啊。”男人说道,“你还闹得满城风雨,这下子别家也一定会加强戒备,更不好找了。”
“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知道。”姽婳答道。
“这就好,王可是很牵挂公主的成长呢。”男人说着站起身来,“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
“喂!老婆子!吓死人了!”屋里,男人鬼叫。
那男人戴着一副脸谱面具,身着白色袍子,袍子上画有青松明月图案,正搂着两个姑娘取乐,被突如其来的姽婳吓了一跳。
怀里的姑娘们早已战战兢兢,南来北往的客人见多了,哪曾见识过这样的?戴着面具逛青楼,是怕家主婆看见么?因而,当姽婳进屋时,姑娘们都像是见到了救星,姽婳一个眼神后立马都跑开了。
“哼,谁知道那个下人不怕死,要去告密,若是他乖乖听话,我杀他作甚?”
“算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以后将这类事情继续嫁祸给死灵教便是了。”男人说着话锋一转,又问道,“关于组织的事情,笛公主知道多少?”
男人毫不放在心上,嬉笑道:“老婆子,你看我这把剑如何?”
“哼......长天剑,偷鸡摸狗不怕打草惊蛇么?”
要换做平时,姽婳一定会端着青铜酒杯在这帮贵客们之间周旋一番,然而今日不同往昔,她有更重要的人要见。
拐弯上了三楼,那儿是晚晴楼的阁楼,平日里鲜有人出入,姽婳伸出脚来将大门一脚踹开。
“老婆子,没办法,我这张脸,在金陵城内的辨识度可比你高多了。”
男人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数支银针直刺而来,他忙提剑去挡,叮叮当当几声银针落地。
“都说了多少次了,再叫我老婆子,我要你小命!”姽婳骂道。
“哎呀,老婆子,真没劲,大爷我玩得正开心呢!”男人说道。
“你这厮,穿成这样,不吓到客人也吓到我的姑娘们了!”姽婳道。
时至傍晚,华灯初上,晚晴楼也渐渐热闹起来,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老板娘姽婳正在二楼的厢房内浓妆艳抹,托陈家老爷五十大寿的福,近来金陵城格外热闹,晚晴楼的生意也格外兴荣。大城市什么都好,就连青楼似乎也比小地方的要高雅风趣许多。
描眉画眼,终于折腾完了那一张半老徐娘的脸,姽婳这才起身走出厢房,一路上与那些色眯眯的老面孔打着招呼。晚晴楼与千金台有类似的地方,同样对于出入人等有着严格的等级限制,但不同之处在于,千金台规定,只要是有钱的上人都可以去二楼一试身手,这晚晴楼二楼的姑娘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接触到了,只有熟客或者贵族才有上二楼的权利,比如正搂着姑娘们吟诗赋词的潘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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