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武陵采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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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乔恒见此情景,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已破灭,怔怔的流下泪来。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陆青娥的哭喊,打破了周围的一片死寂。

    “妹子别怕,陆伯伯没事的!南风哥哥、程将军,你们快救救陆伯伯!”江乔恒忍住伤痛,却来安慰陆青娥。

    前来的楚国援兵中早有人查看过了陆猎户伤势,知道陆猎户伤势太重,已然无法施救,一脸沉痛,默默摇了摇头。

    程节刚包扎好身上伤口,就忙挣扎着过来,歉疚的对陆猎户说:“陆兄侠义肝胆,我等蒙难之时多承照顾,不想却累了兄长性名!”

    陆猎户却勉力一笑:“我是大楚子民,能为救楚国皇裔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说着又紧紧握住江乔恒、陆青娥两个孩子的手,向江乔恒问道:“小公子,你果然便是理王殿下吗?”

    江乔恒哭着点了点头:“是,我是江乔恒。陆伯伯,你疼不疼?”

    陆猎户摇了摇头:“伯伯。。。伯伯已经不会再痛了。。。青娥,爹爹无能,让你在我家受了这十一年苦,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陆猎户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不禁落下泪来。青娥也扑在爹爹怀里,呜呜的哭着。

    “陆伯伯放心,我愿意一生照顾青娥妹妹,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江乔恒抹干眼泪,坚定地说。

    程节见陆猎户命在顷刻,也大声说道:“兄长放心,程某定当照顾青蛾姑娘一世平安周全,以报兄长大恩!”

    陆猎户心中再无牵挂,握着两个孩子的手微笑着说道:“乔恒、程建军,老朽先谢谢你们啦!青娥,愿你能平平安安,早日。。。早日。。。”一语未毕,便已溘然长逝。

    两个孩子扑在陆猎户怀中,纵声大哭。程节、易南枫等众人也恭恭敬敬的跪在陆猎户尸身前,拜了三拜。

    过了良久,程节、易南枫等人才上前将两个孩子劝住,为防晋国追兵再次赶来,只得就地葬了陆猎户和死去同袍,并将赵嗣源等人草草掩埋了。砍树枝做成担架,抬着程节等伤员,携了理王与陆青娥,急往鹤峰预设的接应处赶去。

    易南枫等人一边赶路,一边将近日之事详细告知了程节等人。破城情形大致和赵嗣源所说相同,楚王、太子与后宫妃嫔*于宫中,成王、老帅蒋柏、丞相齐章等人壮烈殉国,敏王殿下与甄国公陈牧虽突围出城,却被甘鹄、周平两个叛臣合力杀死。原来齐章丞相安排在鹤峰接应的楚国故臣生怕理王有失,便由易南枫带一队援兵前来迎接,恰好救了理王、程节一行。而目今楚国宗室,竟真的只剩理王江乔恒这一根独苗了。

    程节听后一时垂泪,又一时发狠,口口声声要亲手杀了甘鹄、周平这两个叛贼,为先王报仇。躺在担架上,兀自怒骂不休。

    不到半日,众人赶到鹤峰山下营垒,敏王既已被害,也不必再再按原计划等另一路突围军汇合了。众人取齐后,便由驻守鹤峰的户部主簿孙卓带队,向南方的武陵群山进发。孙卓二十五岁年纪,个子略矮,虽然生得方额阔口,外表甚不起眼,但其实却是三年前齐章丞相主持秋闱时亲自选中的探花郎。因见此人忠厚沉稳,专擅经略,齐章就一直刻意提拔他,国难之时又安排他在鹤峰主持局面,接应郢都突围人马转移。

    为隐藏行迹,众人都换了江湖行脚客的装束,众人对理王改口称小公子,江乔恒也对众人以叔伯兄长相称,陆青娥也随了众人前去。程节等人怜她孤苦,又感激其父舍生相救理王之义,均都以公主之礼相待,不敢小觑了她猎户之女的寒微身世。江乔恒更是牢记一诺千金的原则,一路着意照顾妹妹。虽然自己每每在午夜梦回之际想起父母兄弟惨死之痛,国破家亡之恨,但平日却反倒经常劝慰青娥妹妹节哀自珍。

    原来故楚丞相齐章早在汉水之败后便知楚国情势危殆,为防有变,便一力主持在楚国南垂与蜀越相近的武陵群山之中悄悄营造了这处避难之所。此处名叫青鸟谷,本是一个险峻山谷,因地势险要向来人迹罕至。因齐章布置得当,大半年来筑寨修房,屯粮积草,又将国中奇宝异珍与楚宫内帑的半数转移至此,早已颇具规模,守卫森严。谷中又有楚国重臣合议挑选的忠臣死士驻守,当可保得楚国皇裔隐居蓄力,以期待机报仇复国。

    楚国境内的武陵山脉险峻甲于天下,古来人迹罕至,相传旧时陶渊明书中所载的桃花源便在此处,隐士聚居以避暴秦,今日选作皇室避乱蛰居之所,实是再合适不过。

    鹤峰距离武陵山脉相隔千里,理王一行人又为避开晋国追兵刻意迂回曲折而行,直行了一个月,确定晋军已难追踪到行迹后,才赶到武陵山中。

    这一日,众人清晨上路,午时翻过一座高山,终于来到一处虎踞龙盘、山泉环绕的幽隐山谷。山谷中古木参天,繁花环绕,白云在侧,鸟鸣集簇;山寨内险关高垒,楼阁隐蔽,布局森严,廊亭错落——便是这楚国遗民避乱待时的当世桃源,青鸟谷了。

    “南枫哥哥,他、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江乔恒心中犹存最后的一丝希望,颤声向易南枫问道。

    易南枫一语不发,仍是躬身长揖,却痛楚的闭上了双目,一动不动。

    程节怒喝道:“南枫公子,这赵嗣源阴狠狡诈,不用跟他啰嗦,杀了他吧!”

    赵嗣源本来满脸堆笑,一听到“南枫公子”四个字,立时脸如死灰:“公子便是。。。楚国故安国公的公子,“楚天一剑”易南枫吗?”

    原来易南枫虽是国公世家的贵公子,却因资质超凡,被昔年的天下第一高手“白猿剑侠”白慕豪收为单传弟子,是容遂剑法在的当世唯一传人。容遂剑出,石破天惊,端的是称雄天下的武学至尊。是以易南枫虽然性格淡泊,又因身世高贵不爱在江湖上出风头,但却早已是名动江湖。凡是敢向其挑战的江湖高手,目前还无一生还。

    见赵嗣源听见自己的名号后便立刻不战而逃,易南枫微微一笑,身影忽的向前一闪,瞬息之间又折返回原地,随即便还剑入鞘,径向江乔恒走去,再不看赵嗣源一眼。

    这时才见半空之中的赵嗣源喉头、心口、小腹三处一齐血花怒绽,又向前飞出两丈后,才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理王殿下安好?南枫救驾来迟,还望恕罪!”来到江乔恒面前时,易南枫才收起那丝冷笑,神情庄肃,向着理王双手一揖。

    赵嗣源虽见程节伤重,但因见程节一招击毙寒无影,武功之强实已到了当世第一流的境界,为求万全不敢强攻,只是与众人围着程节游斗,料想程节重伤吐血之余,不能久战。

    程节却因闻此大变,一腔悲愤无处发泄,下手绝不容情。犹如疯虎一般,连声呼喝,招招都是狠辣杀手。晋军虽然游走闪避,一炷香时分便已被程节掌劈拳打,打死了六名武士,而程节也因敌人太多,右肩受了赵嗣源一抓,左腿上被晋军武士一刀划了条大口子。

    程节右肩左腿再受重创,几乎已不能进退趋避,只好站住不动,见招拆招,护住周身要害。对方尚有六名晋军武士和两名武林好手,八个人一起围攻之下,程节左支右绌,情势更加险恶。再拆十余招后,程节右肩血流太多,几乎已提不起右臂,冷无痕和一名武士觑到破绽,一用手爪、一挺长剑,齐向程节右胁下攻去。眼见这一爪抓实,便能抓得程节筋断肋折,冷无痕心头正自窃喜时,忽然间一团白影裹挟着一道白光从身畔一闪而过,手肘猛的一阵剧痛,半截左臂已经飞了出去,紧接着心口鲜血爆溅而出。这道白光却不停歇,继续自左至右划了半个圆圈,持剑攻来的那名武士便也是右臂被斩断,心口鲜血喷涌;另两名武士也几乎在同时喉间血灿桃花,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挣扎倒地。

    易南枫点一点头,脸上仍是那一丝微笑:“区区薄名,何足挂齿?先父正是郢都城破之时,以身殉国的大楚故安国公易思危。”

    赵嗣源知道与容遂神剑的传人交手,实是人间一件极恐怖之事,一听此言,登时心胆俱裂,转身飞纵而逃。这赵嗣源轻功本就了得,此刻为求逃命更是全力施展,片刻之间已经在五丈之外。此时赵嗣源双爪前扑,腾空而奔,心惊胆战,身形迅捷,确是不辜负了这“爪落惊鸿”之名。

    赵嗣源心中暗暗叫苦,正在筹划如何脱身时,那白衣男子已经一边笑着,一边步履舒缓的向自己走过来:“这位想必就是晋王重金从北燕聘请来的鹰爪门高手吧?”一边说着,两道温和但又精华内敛的目光便向赵嗣源扫来。

    “在下是鹰爪门“燕山灵鹫”岳长风掌门的第三弟子赵嗣源,今日乃是奉晋王之名而来,不知尊驾高姓大名?”赵嗣源自知不是这白衣男子敌手,言语间便客气了许多,顺带有意无意的搬出师父的名号,盼着对方能心生忌惮,饶自己一命。

    赵嗣源为人甚是狡诈,知道程节重伤之余怕己方一拥而上,想激得自己与他单打独斗,自己又怎会上当?仰天打个哈哈:“我等受晋王之托前来办事,又不是江湖决胜争那武林第一,讲什么单打独斗?这十二位勇士都是晋王帐下卫士,我鹰爪门更受晋王厚礼相待,你竟敢如此对陛下不敬,今日须饶你不得!众兄弟休再拖延,一起上吧!”

    一声令喝,十二名御林军武士与两名鹰爪门高手上前,向程节围攻上来。

    赵嗣源赶紧向后倒纵,退出三丈,双爪守在胸前。场上形势瞬息倒转,反倒成了赵嗣源一人对阵对方两大高手。

    程节心中一宽,登时再也撑持不住,盘膝坐下,大口喘气。

    就在这片刻,又有几十人从山下疾趋赶来,一赶到便忙不迭的扶起两个孩童,给陆猎户止血,给其余楚将解穴,一望而知是楚国的援军到了。

    这时白影一掠,停在众人右侧一丈处,众人才看清这一闪而过便连伤晋军四人的乃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白衣男子,这男子不仅白衣胜雪,连肌肤也是如羊脂玉般百润,双眸黑亮,瘦眉入鬓,左手执着一柄寒光闪闪的三尺长剑,右手拂在身后的长衫之上,微微抿嘴,露出一丝清冷的微笑。

    趁着晋军众人错愕分神之际,程节一声怒喝,一招“云横秦岭”击在身前一名武士心口,随后立刻一手抓住一名武士天枢大穴,运起掷叶功,挥手一招“飞叶流苏”将这武士向那络腮胡子的刘参将掷去,两人脑袋相撞,都是*迸六,气绝身亡。

    待程节啸声止歇,赵嗣源又假惺惺的温言道:“有楚之时,程将军鞠躬尽瘁,早已尽了为臣之义了。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以将军这身武功,若投效晋王,晋王必礼敬有加。

    至于这孩儿吗,晋王之仁厚果真是古今少有!连那顽抗到底的江如桢,晋王都传旨要以九五之尊之礼厚葬,楚国皇陵也特意调派兵马看护,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晋王又怎会难为他?说不定还会封王厚赏呢,哈哈!”

    程节怒喝一声:“我程节岂是卖主求生之人?休再污言脏了我耳朵!是好汉的就站出来跟我单打独斗,你们哪一个要是能在我手上走三十招,程某人就把项上人头送与各位去季狗贼那里换个前程!”程节知道赵嗣源和那参将所言若合符契,多半不假。倘若楚王、太子、成王和敏王都已殉国,那理王殿下便是皇族唯一苗裔了,自己拼死也要想个计策维护理王周全。若晋军众人一拥而上,自己定然难敌,但如能诱得对方车轮战,或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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