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你说？我早就把原件给了我的领导，我的领导又和你的领导通了气，估计这会正在想办法枪下捞人了。”
“要不怎么说是兄弟呢！你这事办得也太客气了。”
“咱也没啥大追求，要真是枪下救出人来了，请我吃顿好的，地球上吃就行了。”
“行行行，我们这里有家名店，每天都排长队抢购，下次请你去那吃。”
“卖什么的？”
“烤红薯。”
“我靠，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大方。”
挂了电话，笨笨又折了回去。正好有位法警过来问他:“这位警官，请问你还要继续询问0783吗？否则我们要将他带回收监了。”
笨笨想了想，说:“我还有话要问。”
笨笨再次进来，林昆看到他就说:“我以为我们的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本来是可以结束的。但接下来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说到这里，林昆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怎么？害怕了？”
“以前不怕，现在特别的怕，我想活着……”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如果我们都无力改变什么的话，那今天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用江湖上的话来说，明年的后天，就是你的祭日。后天你行刑前，他们会安排家属和你见最后一面。我要说的是，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周晓雯了。后天的家属会面，她应该不会来，就算来了，也只会哭得稀里哗啦的。”
还没等笨笨说完，林昆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
“所以有些话，我想替周晓雯问问。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是不是该给她一个交代了？”
此时的林昆已经不再顾及形象了，大把的掉着眼泪。听笨笨说要他给周晓雯一个交代，他凄楚的说道:“我一个将死之人，还能给她什么交代？”
“你其实也爱周晓雯，对吧？”
“我……怎么可能？”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憋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咳嗽和爱是憋不住的。上次你跟我说，你对周晓雯是年少轻狂深深的喜欢，你还告诉我，说你是一个不会轻易爱上别人的人，但一旦爱上了，就不会轻易改变。所以回去后我去查了一下你第一次入狱时，从你身上搜出来的手机，开机密码就是周晓雯的生日。好，如果这还说明不了什么，那么你出狱当天正好在我家附近偶遇周晓雯，真的是偶遇吗？我当时问过你妈妈，你妈说你出狱后问的第一个人就是周晓雯，但那时她也不知道周晓雯的下落。所以你就想到了我。从我读高中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了，而且周晓雯告诉过你，我家在客州的地址，当时她说如果你找不到她，可以把信寄到我客州的家。所以你出狱当天就找到了我家，巧的是，那天周晓雯正好来找我，这才有了你们那次偶遇。”
林昆双手掩面，唯有肩膀在颤抖。沉吟许久，这才幽幽的说道：“其实，我一直都爱晓雯。一开始是不敢说，因为年轻。”林昆叹了口气，“那时候真年轻啊！她上初一，我念高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晓雯会呆呆的看着我，她就像一只警觉的小鹿，只要我一看她，她的眼神便立刻躲开，四处乱窜。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她看我的眼神，喜欢她低头娇羞的笑，总之，我喜欢上了这个不知从何时变得亭亭玉立的邻家小妹。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和我妹妹又是同班同学，这给了我许多方便。我对外都说她是我妹妹，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我们之间纯洁的情感。看到她那么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心事，我自然也不敢流露出半点蛛丝马迹，再加上那时候她看起来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我只能把心事埋在心底，偷偷的喜欢。
那阵子我爸妈都忙着考试，评职称，每天忙得都不着家。于是我就建议我妈，不如我和妹妹每天去周晓雯家吃饭，晓雯的妈妈是个全职妇女，做的菜也好吃。我妈一听就同意了。就这样，我和晓雯每天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
有一次她偷偷的来听我讲课，哦，我高二的时候语文老师生病住院，学校让我代了一段时间的语文课。”
“周晓雯跟我说过这事。那次你讲的是《林黛玉进贾府》，就因为偷听你讲了这一课，她回去后苦读《红楼梦》，等我们上高二学习这篇课文的时候，她在课堂上把这篇课文一字不落的背出来，当时可谓震惊四野。”
林昆笑了笑，说：“她是颗读书的好苗子。那次她来听我讲课，其实她一到我教室门外，我就知道了。因为我特意在黑板旁边挂了一面小镜子，以防有老师不放心，跑来偷听我讲课。只要他们走到我们教室门外，我就能从镜子上看到。这样我就得按照教学大纲来讲课了，不能乱扯一通。
那天我从镜子里看到了晓雯。她和她的一个同学猫着腰站在我们教室门外。我从镜子里看到她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好像又紧张又害羞。当时我灵机一动，就把话题引到了贾宝玉对林黛玉的感情告白上，我把我最喜欢的那句话写在黑板上，我希望晓雯可以看到。”
“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对。我还怕她看不清楚，特意把字写得大大的。我怕她不明白什么意思，又特意解释了一遍。后来有同学问我的那一瓢是谁，我说我在等我的那一瓢长大。谁知当时同学起哄说是初二的一位小学妹，因为她刚给我写过一封情书。我来不及解释，下课铃就响了。为这事，晓雯生了我一礼拜的气。”
“呵呵，她生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时你的同桌，听说长得很漂亮。”
林昆不可置否的笑了。
“小女孩的心思不好猜。后来居然有人叫晓雯带情书给我，我知道她拆了那封信，也知道她看了后肯定又生气又难受。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既让晓雯不难受，又拒绝了那女孩。”
“你让周晓雯去跟那女孩说，就说她还来不及把信给你，就把信弄丢了。”
“看来晓雯什么都跟你说了。”
“她把我当垃圾桶了，有什么伤心往事都往我这倒。”
笨笨说完心里就哇凉哇凉的，没想到自己现在混成人家的垃圾桶了，净听人家讲一些儿女情长婆婆妈妈的事！
“高二那年，我妹妹被人用刀子捅伤了，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当时我爸妈正好都出差了，晚上就由我和晓雯照顾我妹。那是我第一次可以冠冕堂皇的和晓雯单独相处。我发现她总是偷偷的看我，其实我也偷偷的看她。她的睫毛很长，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她还擦了雅霜，靠近她就能闻到一股清新的香味。但她眉宇间总是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这和她的年龄极不相符。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
“这么大的事，你爸妈都不回来？”
“我本来是要打电话叫他们回来的，但后来医生跟我说伤得不重，伤情都已得到控制。我就没有跟爸妈打电话。其实就算我打了，他们也不一定会赶回来的。他们都属于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人。这一点我没有随他们。不过，我不打电话也是有私心的。我想这是我可以和晓雯单独相处的一个机会。”
“难怪周晓雯那傻瓜蛋一直到现在都还对你死心塌地。”
“这是我的罪过，我当初就不该对晓雯存有那份心思。”
“你还对她做什么了？”
“她十四岁生日那天，我送了她十四把折扇。因为她说喜欢听撕扇子的声音。当时我只有一把，为了筹齐十四把扇子，我把班上所有同学都问了个遍，用我搜集的邮票跟他们换，总算筹倒十三把。当时我记得我们化学老师邵老师有一把，但因为第二天就是国庆，学校放假，所以邵老师给我们上完课就回家了。下课后我就骑着单车直奔邵老师家，但我不清楚他家具体是哪一栋哪一层，我只好在那个小区一栋一栋的问，一层一层的找。最后总算找到了邵老师，他还以为学校出什么事了，当听我说只是要他那把旧折扇，很是纳闷，哭笑不得。”
“为什么不去买把新的呢？”
“我觉得送给自己喜欢的女孩礼物，必须得是花心思准备的，而不是花钱准备。”
“可后来你没告诉周晓雯那些扇子是怎么来的。”
“我不敢说。我想等她再长大些，等我们都有能力来承受那段感情的时候，我会告诉她，其实我喜欢她很久了。而那个时候，就那样相互暗暗的喜欢，也是很美好的。”
“可你最终也没告诉她，你曾经那样的喜欢过她。她还一直以为她是单相思呢！”
“有些事情，在最想说的时候没有说，可能就永远也不会说了。我读大一那年暑假，是我最想告诉她的时候。那时她十五岁，正好初中毕业。我为那一次的表白准备了整整一年。一去云州读大学，我就开始收集云州各个景区的各种树叶。从那年秋天到第二年夏天，我收集了三十多种树叶，每个季节的都有。最后我把最能代表云州四季的四种树叶做成植物标本，送给了晓雯。晓雯收到那套植物标本时，别提有多开心。可也就是那一次，晓雯的妈妈看出了我的心思。”
“她怎么看出来的？”
“她说，如果不是特别用心，是做不出这种四季标本的，最多做一个当季的植物标本。”
“她妈还挺贼。周晓雯这个傻蛋怎么就没瞧出来。她要是瞧出来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每天凄凄惨惨戚戚的。”
林昆淡淡一笑，表示认可。
“后来她妈就找你谈话，棒打鸳鸯？”
“那倒没有。她妈妈是找我谈过一次，她说晓雯还太小了，如果我真有这份心思，就等晓雯三年，等她上了大学，她不反对我们恋爱。我只好在客州临时捡了些树叶，做成植物标本，送给我们这栋楼每个和晓雯年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小女孩。后来晓雯看到每个人都有一套，显然很失望。”
“可好像还没等晓雯上大学，你就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认识杨云棋是后来的事。只能说世事多变吧。就在我送植物标本给晓雯的那年暑假，我小姨从外地乡下到客州来投奔我妈。那时候我爸已经从机械厂辞职出来了，但晓雯爸爸还在那里做工程师。我妈就托晓雯爸爸，把她安排在机械厂上班，正好给晓雯爸爸当助手。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一层关系，一来二去，两人竟好上了。一年后，我小姨怀了晓雯爸爸的孩子，不得已只好告诉了晓雯妈妈。晓雯妈妈是个烈性子，二话没说就跟她爸爸把婚给离了，带着晓雯就回了开元市的娘家。
晓雯妈妈回开元市之前找到我，说不希望我和晓雯再有任何的瓜葛。她们走的那天，晓雯来找我，我跟家里说去同学家玩，其实是躲在楼下，我看着她哭着走了。
很快暑假就结束了，我回到学校就收到了晓雯的信，她说如果回信，就寄给一个叫笨笨的人。所以，从那时候，我就听说你的名字了。
我心里很纠结，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等晓雯考上大学再说吧。所以我给她回了一封信，鼓励她好好读书，在她考上大学之前，我不会再和她联系。我在信中说，我在云州等她，等着她考上最好的大学。
那年正好是千禧年，跨世纪那天，我想和她一起过，所以忍不住坐了火车去她学校看她。她过得很不好。她的单车在澳门回归那天晚上被偷了，又没钱乘公交，就只好借同学的单车骑。我看到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就给她买了辆新的单车。
晓雯很开心，她向来都是拒绝我给她买东西的。但那一次她没说什么，她绕着秋山广场骑了一圈又一圈。后来她说好久没坐我的单车了，要我骑车带她回家，正好顺便看看她妈妈。说实话，我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她妈妈，怎么跟她妈妈解释我那次开元市之行。但看到晓雯那么开心，我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晓雯她妈妈平时看着很柔弱，但严厉起来就象变了一个人。她看到我再次出现在晓雯的生活中，很是生气。第二天她把晓雯赶回学校继续上课，等晓雯一走，她就横眉怒目的跟我说，她希望我消失，再也不要出现在周晓雯的生活中。我说等晓雯上大学了也不行吗？她很坚定的说，不行。我问为什么，她说，这就是她爸爸出轨的代价。”
“所以，你就真的消失了？”
“我换了宿舍，切断了和晓雯所有的联系。但当时我的想法是，等她考上大学，等她有自己的判断力，可以独自面对自己的感情时，如果那时候我们都还喜欢对方，我再出现。可是，我没想到，后来，我和曾贝贝有了那样的瓜葛，然后杨云棋又因为我出了那样的事，所以我想，就彻底消失吧！晓雯当时毕竟还小，等她慢慢长大，她就会有自己的新感情，可我更没想到的是，两年后，晓雯真的来赴我的云州之约了。而且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找我。
我记得有句话说，所有的爱情都是刚刚好的。你爱我的时候，我也爱你。我在这里等你，而你正好也就来了。可我和晓雯之间，却总是在错过，总是差那么一点点。现在我又是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刚才你说让我要对晓雯有个交代，我能给她什么交代呢？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如果你能躲过这一劫呢？”
“如果我能躲过这一劫，重获自由，我一点要好好珍惜晓雯。不过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可能。”
“我这人，喜怒哀乐不太表现在脸上，所以看我的脸色是不准的。”
“有，写得很详细。是杨云棋一个人作的案。”
“太好了!看来林昆没有说谎，原件赶紧寄过来，这应该可以作为林昆无罪的证据了。”
“现在没时间说这些，总之那小子蒙我们了。”
紧接着笨笨又给木匠打去电话，“木匠，你立即调查一下，在曾贝贝和高海良身边，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公的，一年前是红头发，个头估计有一米八，很结实，和高海良口音差不多，有可能是高海良的老乡或者亲戚。”
“这么急？”
“案发当晚他在现场，并且阻止林昆抢救杨云棋。他有可能曾贝贝或施方杭派去杀杨云棋的。”
“明白。话说我发你的传真看到了么？”
“还没，我在林昆关押的看守所。遗书写了什么？有潘家富遇害的过程么？”
“找过，有一天潘家强从广东回来，专门到学校里来找她。看得出来他很爱杨云棋，他跪在操场上乞求杨云棋不要抛弃他。谁知杨云棋为了让他死心，把我拉了出来，说已经跟我在一起了。潘家强这才离开学校。
但潘家强是个聪明人，他一眼就看出了杨云棋是在骗他。那天晚上潘家强到学校宿舍找到我，问我杨云棋在云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说他感觉到了。”
“你告诉他了？”
“我怀疑他在桃花村案发后失踪了。”
“和桃花村案有关？”
他迅速拨通了东北熊的电话。“东北熊，你赶紧把潘家强控制起来。”
“潘家强？他不是有证据证明没有杀他哥么？”东北熊一头雾水。
“有一次潘家强给她打电话，当时已经放学了，教室里没人，我正好去教室找她，无意中听到她在电话里跟潘家强说分手的事，可能潘家强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分手，杨云棋在电话里淡淡的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爱了。挂了电话，杨云棋趴在讲台上哭了很长时间。”
“杨云棋和潘家强分手后，潘家强就没再找过她？”
“应该不知道。杨云棋定亲的那天早上，我用晓雯的手机给她打电话，我问她为什么嫁的是哥哥而不是弟弟。她苦笑着说因为哥哥有钱，她把自己卖了十五万，卖给了潘家富。后来她又说，既然潘家强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嫁给潘家强，必然会把以前的伤疤揭开来，这样对潘家强不公平。她还说潘家强本来在这方面就很在意。”
笨笨面色凝重的从讯问室出来。连忙拿出手机，手机里有三条短信，一条是黑子的，他说已经在回开元市的途中了，明天定亲如期举行，母校见。笨笨抬头往窗外看去，才发现外面早已漆黑一片。他又低头看另外一条短信，是木匠发来的，木匠说他们搜查了高海良的住处，发现了杨云棋的遗书。遗书已经传真给他了。
笨笨顿时兴奋起来，后面一条短信他已经来不及看了，只是匆匆暼了一眼，发件人是和路雪，他把何雪梅的名字存作了和路雪。
“当然没有。”
“这么说潘家强一直不知道杨云棋被人强奸这事？”
“后来你是怎么找到杨云棋的？”
“我后来就想，杨云棋会不会把孩子送到老家的福利院了，所以我就回了客州。但在客州的一些收养机构，也没有找到。绝望之余，我就想去桃花村找她的父母，或许可以打听到杨云棋的下落。没想到的是，我在桃花村见到了杨云棋，她已经是桃花村小学的一名代课老师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也成了桃花村小学的一名老师。”
“在桃花村教书那段时间，她和潘家强的关系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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