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毛牯还有个弟弟，叫鸭脚仔，你知道吧？”
“知道。大名潘家强。”
“这次鸭毛牯定亲，鸭脚仔也回来了。”
“哦。”
“昨天中午吃完定亲酒，我见他背着一个包走了。现在鸭毛牯人都死了，也没见着他人。”
笨笨暗自吃惊。但嘴上却说:“他是不是要赶回去上班？我刚才听人说他在广州一家银行上班。”
头巾大娘这时显得更加神秘，就差趴在笨笨耳朵跟前说了，“鸭脚仔和桃花村那女的谈过恋爱。”
“我小时候是听人说起过，说他俩谈恋爱，这不只是大伙饭后消遣消遣，说着玩的么？”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我亲眼看到过。”
“你看到什么了？”
“哎呦喂，我都不好意思说不出口……现在的年轻人啊，太开放了。就在桃花水库那里，两人又是亲又是摸的，我跟你说，鸭脚仔手都伸进去摸了，他们还以为旁边没人，其实我就躲在一颗大树后面，看得一清二楚。”
“您都说这么多了，也没觉得您不好意思啊？”
“我这不是一心想帮着你们破案吗？你要这么说，那我就不说了，我还得回家喂鸡去。”
“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又不说了呢？你说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就你一人看见了？”
“我不说了，反正你们也不信。”
“你要是不说，我就告诉潘家富的父母，说你怀疑是他家小儿子杀了大儿子。”
头巾大娘闻言大惊失色，“我，我可没这么说，我们两家本来就有过节，你要这么说，他家那老头子还不得劈了我。我说你叫笨什么来着，小时候我就看你路子野，没想到现在当了警察，还这样。”
“你和他家因为什么事有过节？”
“也没什么大事……”
“是不是你当时在桃花水库看到一点什么，回到村里就添油加醋到处乱讲？”
“你都知道？”
“小时候我就听说光明村有一个嘴特别碎的人，说的就是你吧？你再跟我说一遍，这次得说实话，你要是再乱嚼舌根子，我就把你抓到公安局重新说一遍。”
“他们在桃花水库，就拉了一下手。”
“难怪潘家要跟你翻脸。你这造谣的功力可比你儿子造房子的技术还要好啊！”
“你认识我儿子？”
“你儿子叫潘逼，我们小学是同学。刚才一听你说话，我就猜到了你是潘逼他妈。看你给你儿子取的那叫什么名？是不是一天到晚光顾着给别人造谣生事了？”
“也不是，那是上户口的时候，派出所的人给写错了，本来是要叫潘比的……那个，既然你跟我家潘逼是同学，那我跟你说件事，这件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还有你能瞒得住的事？”
“我这人吧，是喜欢说些闲话，有的没的都说。但这事我知道不能说，要是说了，鸭毛牯是不会放过我的。现在他都死了，我就不怕了，再说你是警察，我这也算是反应情况。鸭脚仔和那女的在水库边的事，我是造谣了，但他们两是真的在谈恋爱。”
“你是不是还看到什么了？”
“以前，笔头河边上有一座老房子，我刚嫁过来的时候，那里是大队部，没过几年，大队部就搬走了，那个房子就空了。你还记得不？”
“记得，现在好像拆了。”
“前年拆掉的。这些年没人管，一到下雨天就漏雨，再不拆也要倒的。我有块菜园地就在那座房子边上，有一天我正挑了一担尿去菜园里浇菜，就看见鸭脚仔进了那座房子，里面有一块大队部留下的黑板，他在黑板上写了一些字就走了。我看他走了，就跑进去看他写了些什么，还好，那几个字我都认识。写的是:今晚八点，老地方见。”
“我刚从那个房子里出来，就看到鸭毛牯鬼鬼祟祟的进去了，他好像是专门进去看鸭脚仔写的什么字。我还奇怪这兄弟俩，见个面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我浇完菜又在那挖了一会土，正要回去的时候，就见桃花村那女的进了里面，把鸭脚仔写的字擦掉了，然后自己在上面写。等她走了我再进去看，这次我就看不懂她写的是什么了。”
“你不认识？”
“那短命女子写的不是我们中国字啊。一个a、o、e的o，一个是g、k、h的k。回去我就问潘大波，就是潘逼他姐，那是什么意思，大波说是‘好的’意思，我这才搞清楚，原来是鸭脚仔和那女的在约会啊。”
“潘大波也是派出所把名字搞错了？”
“这是她爷爷取的，原以为第一胎是个儿子，她爷爷早早的就把名字取好了。这名字不好么？是不是跟什么犯冲？”
“很好的名字，紧跟时代潮流……不说名字的事了，你刚才说他俩约会，就算你把这事说出去，潘家富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啊？他们在水库边就牵了一下手，你都能说出花来，还怕这个？”
“哎呦，小伙子，如果就是这样，我早就说出去了。那天晚上我家大波跟我说，鸭毛牯也问了她一样的问题，这说明什么？说明鸭毛牯也看到了那女的留在黑板上的字。可就在那天晚上，就传出了鸭毛牯强奸那女的事情，你说，我还敢往外说不？第二天我还特意去那块黑板上看了一眼，那两个外国字就没了。”
笨笨没有想到，当年这起强奸案，原来还另有隐情。
一圈走访下来，最大的感受就是潘家富人缘实在不怎么样，光明村但凡七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人，都被他得罪光了。听说他死了，大家都觉得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就像白毛女听说黄世仁死了一样，恨不得大摆筵席庆贺一番。
仿佛整个光明村的人，都有可能是杀害潘家富的凶手。
临离开的时候，笨笨最后打听了一件事，潘家富家大门那幅对联是谁写的？这时所有人都笑了，说是鸭毛牯写的。原来他们家每年的对联都是潘家强写，但今年他没回家过年，潘家富又忘记从镇上买对联，于是被老爹狠狠的批了一顿。潘家富痛定思痛，说，不就写对联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两边字数一样就是了，加起来顶多二十个字，谁不会写？正好邻居家孩子在一旁哼儿歌，于是他灵机一动，买来红纸，大笔一挥，一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对联就诞生了。据说杨云棋答应潘家这门亲事之后，杨老师特意去了一趟潘家，一见这幅对联，脸都气歪了。如果不是杨云棋执意要嫁给潘家富，就冲这幅对联，杨老师也坚决不会让自己女儿嫁给这么个草包蛋。
“我要跟你说的话，可是得罪人的，你不能往外说。”
“好，你说。”
咋一听他们说什么“鸭毛牯”，笨笨有片刻不知其所云，过了会才想起，潘家富的小名就叫鸭毛牯，小时候和他打架就是这么叫来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知道什么？”半仙白了那人一眼。
“半仙，你不要看到人家骑马就*痒，这是破案，人命关天，不是你平时给那些娘们婆子算命，算对算错都不要紧。”
“大娘，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我认得你，小时候在桃花村长大的。那个死鬼鸭毛牯当年去桃花村打架的时候，你还光着屁股呢，没想到现在吃上国家粮了。”
被她这么一说，笨笨倒有些难为情。
住在旁边“矮矬穷”土房子里的邻居告诉笨笨，潘家自从那年得了那笔横财之后，就在镇上开了个家具店。后来潘家富因为强奸杨云棋未遂一事，蹲了一年大牢。回来之后，杨父就把家具店的生意交给潘家富打理。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两年前还在镇上买了房子，之后就很少回光明村了。潘家富没什么文化，脾气也很暴躁，但有点小聪明，这几年在镇上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前几年有一个同样在镇上开店的人开车到光明村找他，两人没说几句就打了起来，那人比潘家富块头大，三下五除二就把潘家富打倒在地，要不是村民们帮忙，潘家富指不定被打成什么样呢。
有位村民一边扒拉着午饭，一边歪头看笨笨，看了半响，然后把碗一扔，略显神秘的自言自语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谁是凶手了。”
笨笨一惊，难道真的是高手在民间？连忙问是谁。
众人又哄笑了一番。
这时就见一位裹着头巾的大娘直朝笨笨眨眼睛，示意他过去。笨笨走了过去，她又拐了个弯，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四处张望了一番，确信周围没人了，却还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得比刚才的半仙还神秘。
“切！”他的话一出，就被其他村民狠狠的鄙视了一番。有人嘲笑他说：“半仙，你以为人家警察是找你算卦啊？再乱说小心把你抓起来。”
立马有人附和：“就是，你这是封建迷信。再说，镇上那个人来村里找鸭毛牯打架，那是哪一年的的事了？要报仇早就报了，还等到现在？”
再看看旁边那几栋土房子，对比异常鲜明，简直就是一个高大上，一个矮矬穷。
潘家富家大门紧闭，大门两边还贴着一副歪歪斜斜的春联，春联是歪的，字也是歪的，象是小学生喝醉了涂鸦上去的，只能勉强认出写的是什么，上联是：一二三四五，下联是：上山打老虎。横批是：老虎不在家。
“对，DNA。”他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我不用那洋玩意，就知道凶手是谁。”
众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都急切的问道:“到底是谁啊？大仙，别像屙硬屎一样，挤一点屙一点。”
“你他娘的才屙硬屎。你们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啊，就是从镇上跑到村里来找他打过架的那个人。那天在我们村吃了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他不得报仇？昨天肯定是趁鸭毛牯办好事，就把他杀了，再一看鸭毛牯老婆这么漂亮，就捎带手的把那女的强奸了，然后那女的就自杀了。”
那位村民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很不屑的看了看笨笨，继续一幅吊人胃口的样子说道：“别看你们警察有这样那样的手段，动不动就抽人一管子血去验那D什么？D什么来着，DVD还是敌敌畏？”
“DNA。”
那天笨笨还去光明村对潘家富生前的社会关系做了一番调查，虽然之前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但现在人死了，他的社会关系就得详细的梳理一遍了。
其实桃花村和光明村离得很近，过了笔头河，再穿过一片稻田，就到光明村了。以前要穿过那片稻田，走的都是弯弯曲曲的田埂小道，现在那条小道拓宽了许多，可供两辆摩托车并排通过。两边的稻田大部分也都不种水稻，而是任其荒着。
笨笨来到光明村，潘家富家就住在村头，一栋很洋气的三层小楼。笨笨知道，他们家在九十年代，因一位什么亲戚从台湾回来，给了他们家好多钱，造就了他们家一夜暴富的神话。一下子乌鸡变凤凰，这件事在当时搞得很轰动，十里八乡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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