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笨懒得发表意见，其实他心里早就决定了，明天先看舒可选什么，宗旨就是，舒可选什么，他就不选什么。反正就是不能再和那鼻孔朝天的娘们一个班了。高一和她同桌了一年，那简直就是水深火热，不堪回首。
首先，舒可成绩好，比黑子的还好。这直接给笨笨带来了沉重的心里压力，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笨笨就深受其害，老师提问，笨笨要是答不上来，老师就说:“让你同桌来作答吧，你好好听着。”他要是碰巧答上来了，老师则会心一笑，说:“看来陈子涵同学在同桌的帮助下进步很快。”笨笨在桃花村，不管走到哪都是焦点，可在舒可这，却成了不折不扣的绿叶，心里严重失衡。
其次，舒可是女生。笨笨在男生堆里混得开，但见了女生可不行，连说话都不利索。而舒可恰恰相反，她说话刻薄，自命清高，从不正眼看人，所以她在女生堆里很难混，没有一个朋友。舒可只好偶尔拿笨笨当朋友使。比如有一次她支支吾吾的叫笨笨站在她前面帮她挡一下，笨笨一脸无知的问:“挡什么？你怕见人？”
“你一定要问那么清楚么？叫你挡就挡。”
“好。”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笨笨顿觉被她算计了，猛然回头，“你在干嘛？”
只见舒可两只手正伸在背后的衣服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她没想到笨笨会突然回头，脸红了又红，支吾其词，“我，我在扣那个……那个松了。”
笨笨见她后面的衣服微微撩起，因两只手背在后面，所以胸前倒显得更加挺拔，透过薄薄的衬衣，可看见里面若隐若现的白色胸罩。再看舒可脸颊通红，笨笨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满脸通红的转过身去，“你继续……”
所以说，有个女同桌很麻烦，特别是有一个像舒可这样的女同桌，更是麻烦不断。
还有一个原因，舒可说话太刻薄了。每次考试完，笨笨看着那可怜的分数，首先想的不是如何向父母交代，而是如何应对舒可的挖苦和讥讽。
有一次数学考试，一道代数题，算到最后是5a+5a，答案就是10a。可笨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鬼打了，鬼使神差的写了个11a。这下可让舒可好好的挖苦了一番。
“你有两只手，每只手五个手指，加起来难道有十一个手指？让我看看你多出来的那只手指在哪？”
“假设你妈妈卖的冰激凌五块钱一杯，我买两杯，那是不是得给你妈十一块钱？你们家就这么做生意的？”
“正好今天是五号，那么再过五天，照你这算法，是不是就成十一号了？你日子提前一天过？”
“就这道题薛老师还只扣了你三分，薛老师真是太仁慈了。我觉得像这种类似于一加一等于二，连文盲闭着眼睛都不会算错的题目如果算错了，应该给负分，再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棒。”
……
这时候的舒可比唐僧还啰嗦，听得笨笨连死的心都有，简直苦不堪言，真想自己抽自己两耳光。
那时候笨笨对数字是很迟钝的，就像那时候他对女生一样迟钝。在这方面，他总是被舒可整得生不如死。
有一次数学老师把答案写在黑板上，笨笨正要提笔记下来，答案就被老师擦掉了。
“答案是多少？”笨笨习惯性的问舒可。
“。笨！”
“这么长，不好记。”
“为什么我看一眼就记住了？”
“……”
“想知道我是怎么记的吗？”
“怎么记？”
“那是有诀窍的。8849你可以记成8848加1，8848就是珠穆朗玛峰的高度，它又长高了一米。后面就更简单了，2043年的情人节！到时你正好六十岁，你就想象一下你六十岁和一个六十八岁的老太婆一起过情人节。如果后面两个数字是18，你就想象成你六十岁时，老婆死了，你正好勾搭上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和她一起过情人节。”
“无聊！”
“你不无聊，那你怎么记不住？我现在是在教你，你看你的数学成绩，每次考试都不及格，我要是那数学卷子，如果看到落你手里了，我都宁愿*！”
“你不已经落我手里了？”
“我怎么落你手里了？”
“我同桌。”
“啊，是！每念及此，我都想自杀！”
“舒老师……”
“嗯？什么……老师？”
“看这个。”
笨笨在草稿纸上随便写了一串数字。
“一分钟。”
“不用了，我已经记好了。”
舒可把他的草稿纸推开，提笔在自己的草稿本上刷刷刷的写了一串数字，然后把草稿本往笨笨那一推，得意的说:“你对一对，看有没有记错。”
笨笨一比对，果真和自己写的一模一样，这下他心里有点服气了，问道:“怎么记？”
“听好了哈，317690905，你可以先把3去掉，剩下的就是一七六九年九月五日，那天拿破仑满月，521655可以记成我们这栋楼一共有五层，两个厕所，女厕所有十六个坑位，男厕所有五个坑位，五个小便池。”
“你去过男厕所？”
“没人的时候去看了一下，好奇而已，又不犯法。”
“怎么确定没人？”
“在外面喊一嗓子。”
“后面还有四个数字呢？”
“428啊？这是我的一个日子，就不告诉你了。”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日子。”
“怎么可能？”
“我就知道。”
“我没告诉过你，你怎么知道？”
“要为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干什么了？”
“来那个……四月二十八。”
“陈笨笨，你想死啊？”舒可恼羞成怒，随手抓起一本书就砸向笨笨，只可惜笨笨早就跑了，一边跑一边郁闷的说:“没想到猜对了。”
舒可的书没砸到笨笨，却凑巧砸中了路过的潘涛，大家都叫他水蜜桃。
“哎哟，谋杀亲夫啊？”水蜜桃夸张的叫了起来。
舒可一脸鄙夷，“切，亲夫也轮不上你。”
第二天一到学校，笨笨就递给舒可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一页数字。
“一分钟？”
“这么多一分钟谁记得住？”
“我可以。”
“你？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强行背出来的吧？”
“你看我眼睛。”
“不看！”舒可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拿眼睛去瞟笨笨的眼睛。就那么一眼，两人四目相对，都觉得很不自在，赶紧低头装着找东西。
“我眼睛不红，没有熬夜。”
“你写出来再说。”
“笨，那是《珍惜》的歌谱。”
“啊？”
“没发现数字都小于八？”
“你喜欢苏有朋的《珍惜》？”
“我会歌谱。”
虽然这次笨笨觉得扳回一局，其实每次笨笨都要想方设法的扳回一局，但和舒可同桌，还是让他觉得生不如死，一不小心就会落她手里。好在高二就分文理科了，到时候首先就避开这瘟神。
前面说过，国家公职是杨老板心里的一块硬伤。
他们为此争得面红耳赤，听他们那意思，好似笨笨如果选择了文科，中国很可能因此而失去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而如果选择理科，中国就很可能失去一位伟大的国家公职人员。
黑子倒不是很介意笨笨给他取的外号，他说以前初中同学给他取的外号更难听，叫黑炭鬼。笨笨说:“人类越来越文明，你的外号只会越来越好听，越来越充满智慧和迎合潮流。”黑子骂了一句，“你丫的！我也回家琢磨琢磨，给你们每人都取一听上去生不如死的外号。”
“我的小名已经让我生不如死了，你赶紧琢磨吧，给我改改得了。”
“别介，你还是将就着叫笨笨吧。我要是给你改了，你妈会找我拼命的。”
那时候他们选择文理科的理由其实特别简单，政治历史好的学文科，物理化学好的学理科。语数化是必选的，好不好都得学。
而笨笨政治历史物理化学都不好！不管选哪科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挑战，就像要一个大姑娘选夫婿，一个穷得很，一个丑得很，选谁都很无奈。
那天晚上，也就是要做最后决定的那个晚上，杨老板毅然决然的关掉了冷饮摊，可见她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老爸陈老师本来就是教物理的，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儿子应该学理科，而杨老板则偏执的认为，理科生很难进入国家公职的队伍，所以应该学文科。
女人在爱情和孩子这两件事情上，若是下定决心发起狠来，那就如长江决堤一样，势不可挡!
杨青英就很好的证明了其中一点。
杨青英的肚子还是很争气，要么不生，一生就是一个带把的。在笨笨出生的那个年代，封建思想还是像个幽灵一样吸附在许多人身上，这其中就包括了他的爷爷奶奶。所以杨青英把他这个带把的生出来之后，她在家里的地位就像火炉旁的温度计，直线上升。以前总不待见她的公公婆婆现在也开始待见她了。但有喜就有忧，杨青英为了保胎，很豪放的把公职给辞了，等到笨笨断奶之后，她才发现那份公职对她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要不然她就彻底的沦为家庭妇女了。可等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她供职的那个单位本来就机构臃肿，人员繁冗，他们巴不得多几个像杨青英这样头脑发热的人，脾气一上来就辞职，怎么可能让你再杀回去？
值得一提的是，黑子的成绩很给他爹包老师长脸，高一时一直稳居全年级前十名。所以杨老板每次教训笨笨时，开场白都是这样的：“你看楼下包老师的崽，虽然人长得黑吧，但人家那学习成绩，多让包老师长脸……”
眼见着暑假结束后他们就要升入高二了。从高二开始，就得分文理科了。所以那阵子同学们见面问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报文科还是理科？”
在杨老板喋喋不休的关怀下，笨笨的成绩不好也不坏。高一年级最后一次期末考试，他排在全年级第一百九十九名，全年级总共三百九十七人。成绩下来之后，黑子很惊讶的告诉发现，他的成绩排在全年级正中间，前面有一百九十八人，后面也有一百九十八人。
黑子是笨笨在省城开元二中的同班同学，因为人长得黑，正好又姓包，和老祖宗包拯一个姓，所以笨笨叫他黑子。黑子的父亲原是开元市人，年轻的时候跑到北京去工作，可以说是最早一代的北漂。后来在北京成了家，黑子也有幸出生在皇城根下。再后来就象陈林老师一样，被开元二中挖墙脚挖回了开元市，成了是开元二中的一名历史老师，而且就住在笨笨家楼下，所以他和黑子没得选择，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
只是这里没有三朵花，也少了外公英雄似地教诲，取而代之的是老妈喋喋不休的唠叨。还有学习上日益加重的压力。
在这里有必要重点说一下笨笨的母亲，她的唠叨可以和当年那首红遍大江南北的《你是谁》相媲美，算得上绝唱。如果一定要从她天马行空的唠叨中提炼出思想精髓的话，也是有迹可循的。那就是不管她跟任何人絮絮叨叨的讲述任何事情，有一点基本上是必提的，就是当年她生笨笨不容易。杨青英年轻的时候有习惯性流产的毛病，在生笨笨之前，她已经流产了三个。直到三十五岁那年，杨青英又一次怀孕了。这次她拿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英勇气概，索性辞了公职，专心躺在床上养胎。这一躺就是八九个月，她说那时候唯一的信念就是保住笨笨的小命，油壶倒了不扶，钱掉地上不捡，上厕所不冲。第一胎就是因为冲了一下厕所，给冲没了。光躺着还不算，还吃了好几个月的安胎中药，以至于到现在她做菜都不放酱油，她说看到和中药接近的颜色就想吐。在杨青英坚强的信念面前，笨笨呱呱坠地，总算没有像他从未谋面的哥哥姐姐一样中途溜号。
其实杨老板一直不甘心。她觉得不管怎样，她曾经都是国家公职人员，是吃国家粮的，到最后却混成了个体户，到了退休年龄却领不到退休工资。
所以国家公职成了她心中的一块硬伤，不能轻易提起。
而笨笨就是那个让她不能在国家公职人员队伍里善始善终的家伙。可想而知，她对笨笨的唠叨、抱怨以及寄予的希望有多么的强烈。儿子就像她人生的一个矛盾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杨青英只好被迫的接受了现实。最后在陈林老师教书的学校支了一个冷饮摊，卖起了冰棍汽水，摇身一变成了个体户，变成了杨老板。到了九十年代，渐渐的有了蛋桶雪糕冰激凌等一些新鲜玩意。那时候学生家长兜里的钱也渐渐多了起来，自然学生兜里的零花钱也多了，所以杨老板的生意也渐渐红火了起来。据说在每年接近放暑假的那一两个月，她挣的钱比陈老师的工资还要翻上几番呢！
杨老板是比较早下海经商的那批人。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像那些成功的商人那样，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大干一把，最终成就一方霸业，比如在全国开连锁店，到美国纽交所或纳斯达克去上市。杨老板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她说过她最好的事业就是丈夫和儿子。所以她一直依附于陈老师的学校摆摊，陈老师在哪个学校教书，她就在哪个学校做冷饮生意。她最辉煌的时候也就是开了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冷饮店，店里最辉煌的时候雇了两个员工。到笨笨大学毕业那年，陈老师从省城退休回到客州，她也就顺理成章的跟着退出了“商界”。
那年是1998年，在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当然让人印象最深的是长江决堤，解放军抗洪抢险。全国人民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最后战胜了天灾，赢得了民心。
还有，后来唱响大江南北的那首歌：《你是谁》。
笨笨就是在那一年，随父母直接从桃花村这样一个小村庄，来到了省城开元市。一切都是陌生的，新鲜的，也是刺激的。那里没有桃花村的惬意，没有大榕树，也没有笔头河。但那里有滚滚的开元江，富有诗意的阆渊阁，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秋山大广场。不可否认，这里是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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