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等待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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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然”

    “你来旅游吗?看你西班牙语说的挺好的”

    “上学,过来过周末”

    “哦”

    看许然没有往下聊的欲望,陈笑适时地闭嘴了。

    陈笑脑子里都是她一个人坐在石凳上的画面,其实他注意了很久,许是因为同胞的关系第一次路过就看到了她,结果走回来,看她还在那里,他就在不远处看着,觉得这姑娘一定是受了什么打击,满眼的悲伤,绝望,除了抽烟,基本上就不动,心底里的好奇一下子就上来了,虽然觉得她不算漂亮,但是很耐看,看起来不高,但是黑裙子显得整个人很瘦很有气质。于是,好奇心驱使他走了过去,想了解她怎么回事,同时第一次有了拯救一个人的想法。

    两个人走到了边上的一家当地餐馆,点了些简单的Tapas,点完菜忽然就有些尴尬了,不知道说什么,这样的气氛延续了几分钟,这个男人开口了:

    “美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笑,28岁”

    订了去龙达的车票,坐了一天大巴,许然看到了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龙达新桥,桥有九十多米高,下面是无尽的深渊。提着包先到老城区的旅馆入住,接下来除了吃饭,许然就一个人坐在桥边的凳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游人,脑袋却一片空白。来之前她决定了,这个桥就是她的终点。而此刻,看着这里,如此震撼有充满情怀的地方,许然觉得在这里结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三天后吧,刚好是生日。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许然穿着一身黑色的吊带裙,背着多年前买的卡其色小布包出门了,又坐在同样朝着桥的那个凳子上,一根烟接着一根,耳机里放着崔健的《一无所有》:“为何你总是笑个没够,为何我总要追求,难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一无所有”,是啊,可不就是一无所有吗?快中午了,游人渐渐都去下馆子吃午饭了,刚准备起身,旁边传一身

    “美女,你没事吧?”哦?转过头去,许然看到一个约一米八个头晒的有些黝黑的男人。

    原来是来搭讪的,“不用了,我有事”许然默默拒绝,实在没有和陌生人一起的想法。谁知这个男人不放弃:

    “走吧走吧,你放心,我没什么想法,咱都是一个人,搭个伙嘛,嗯?”

    “好吧”,看男人没有走的意思,许然就硬着头皮答应了,反正也少不了什么,吃就吃吧。

    我毫无指望的等着我的戈多,

    这种等待注定是漫长的,

    我在深似地狱的没完没了的夜里等待,

    “没事”

    “一起吃个饭呗,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许然匆匆飞回北京,见了母亲最后一面,那一刻居然哭不出来,心痛,脑子里万千个声音向她涌来,却空空如也,脚似千斤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处理了母亲的后事,许然忽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家没有了,这个住了多年的房子卖掉了,人也都没有了,一切都那么快,那么不真实,那么让人心碎。

    回到西班牙的许然学会了抽烟,一夜夜睡不着觉,回想那个被父亲撞到的摩托车,那个女孩,她的家人怎么样了,她本可以拥有什么样的人生,呵,多么罪恶!就这样一个花季般的生命消失了,恨不得被撞的人是自己。许然心里被各种复杂的情绪填满,砸来,却无从表达,一切至今像一场梦,充满了心碎的声音。整个人生忽然就赤裸裸的无处安放,像地狱,严刑拷打着每一处的神经。曾经的爱人,曾经的家人,就这么一个个离开了自己,或许我就不配得到幸福吧,等了这么多年,除了一切都破碎,什么都没有了,许然放弃了。

    他告诉过我,他会来,让我在这里等他。

    我答应他,等他。

    后来我发现等待成为了习惯。”

    脑子里还在回放前一天看的塞缪尔·贝克特的《等待戈多》。此刻,许然站在龙达的悬崖边上,打算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活。25年了,如果可以长命百岁,那生命已经过了四分之一,然而许然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活那么久,所以应该算是三分之一的生命吧。

    两个月前,接到姑姑的消息,母亲自杀了,吞掉了一瓶多的安眠药,反锁了自己房门,因为父亲在磕药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开车撞了一辆侧面而来的摩托车,而摩托车后座的女孩没能幸免。母亲左右疏通,卖了房子补偿女孩家人,而父亲在不以为然的情况下被强制关进了戒毒所。也许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母亲再也坚持不住了,没有告诉任何人,默默的地走了。直到三天后姑姑发现了不对劲,报警,才发现躺在床上的母亲,赶紧联系许然,然而,一切都晚了。

    生怕在哪个没有星光的夜里就会迷失了方向,

    开始是等待,

    “你在干什么?我在等待戈多。

    他什么时候来?我不知道。

    我是在等待我的戈多,我却真的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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