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怀凤的眼睛，渐渐黯了下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按耐住一把上前把桌子掀翻的冲动，咬牙切齿一笑：“好，好一双绝代佳人！”
笑意还未完全消失，却听见白落梅温和婉转的声音：“你们，都下去吧。”
屋内的优伶和为数不多的婢子纷纷起身告退，箫怀凤心底有那么一些怒气，在这一句交代声中终于按耐不住了——
屏退众人，那么接下来便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温婉体贴千娇百媚的女人，一个醉意朦胧神志不清的男人，将会发生些什么，那可是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的事情了。
她早知道白落梅倾慕天凌，也早知道那女人为了今晚宴席特意备了迷情之药，只是当事态真的发展到这一步，她还是有些惊诧于这小姑娘为当王妃不择手段和“勇于献身”的精神。
不过，这样子的“献身”，还真是有些伤风败俗了......
箫怀凤唇角一勾，在众人纷纷下楼退出门外的时候，偏偏“逆流而上”，垂首走到那一对“你侬我侬”的绝代佳人前，站定。
白落梅只觉得身后忽然飘过来一片阴影，她不由偏过头，只厌烦打量了那个人大概的身形，见到是小厮装扮，看都懒得仔细看：“不是叫你们都下去么！”
她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不悦：哪个没有眼力价的，竟然在这个时候来扫人兴致！
“不，我只是觉得，这些杯盘碗碟需要换个地方。”
箫怀凤的回话刻意压低了嗓门，声音沉郁。
“哦？”
白落梅一怔，原来是来撤菜的，也对，这场晚饭吃得差不多了，早点收拾撤掉，也好不打扰她和靖王殿下接下来的温存时光。
她背对箫怀凤，不耐烦的催促：“那你快点！”
“好嘞。”
萧怀凤嘴上答得利索，她绕过白落梅，手脚麻利的端起一盘福字瓜烧里脊，转身的时候一个没拿稳当，那盘菜的确换了个地方——
哗啦一声扣在了白落梅的身上，菜汁肉快在纤尘不染的素白纱衣上晕染开来，活脱脱一副浓墨重彩的水墨画。
白落梅的脸哗啦变了，比衣衫上那一大片水墨画的色调还要沉郁。
本想温香软玉投怀送抱，这下可好，她现在挂着一身残羹剩炙，还要怎么面对人家玉树临风俏王爷。
“你！”
她豁然起身，对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声尖喝，怒气油然而生。
然而眼角余光撇到天凌的时候，忽觉不妥，便极力压抑着暴怒的语气，只是方才还温婉如水的眉目间煞气横生：“笨手笨脚，怎么做事的！”
箫怀凤猛然一惊，而后更深的低下头去，不动声色的退到白落梅身侧，将脸别开。
她拿肩头上搭着的毛巾手忙脚乱的替煞气横生的白大小姐擦衣服：“小姐恕罪，恕罪......”
白落梅一瞧见那泛着淡淡烟黄色的毛巾，心想那你粘腻腻的颜色不知在饭店的烟火气中沾染了多少油腻，不觉紧紧皱起眉。
她后退两步，转而侧过身子直面萧怀凤：“别碰，脏了我的衣服！”
萧怀凤毫无预料的对上她直直俯视的目光，动作一滞，触电般的缩回了手，转身欲退。
白落梅在霎那间神情微动，继而惊疑的“咦”了一声。
原本要推开萧怀凤的手，忽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怎么这么眼熟？抬起头！”
23
白家小姐的眼神里的光芒亮了一亮，灼灼如星火，而后更加殷勤的送酒喂菜，而天凌，始终醉眼迷离，含着一抹模糊的笑意，来者不拒的照单全收，
眼神有些时候似乎还无意识的朝箫怀凤这边瞟上一眼。
“嗯？”天凌淡淡抬起眼皮，神志不甚清楚的接过酒杯，若有所思，“你是？”
他的酒杯搁在唇边，声音里有不同往日的温柔。
白落梅头一次遇见这座冰山如此温和的声音，不由脸颊生晕，盈盈一笑：“臣妾，白落梅。”
她脚底动了动，终究是停在了原地，但是在淡红光晕里眼神迷离，一瞬不转的盯着天凌，眼底，暗暗含起了某种期待。
天凌以肘懒懒支着腮，笑意浅浅，似乎浑然没有觉察屏风另一侧的风起云涌，也或者，是他现在的神智根本不足以觉察到这些。
他愣怔片刻，而后从容俯首于白落梅皓腕玉指间，吃了她奉送过来的佳肴。
因为现在，那醉鬼的眼神正牢牢锁定在白落梅身上。
他因着酒意，眼波如水如雾，迷蒙流动，神光离合容华极盛，嘴角含了一抹令人晕眩的笑，只是对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白落梅一人。
而白落梅，在那样的注视下，更加含情脉脉的朝天凌行去，一步一步踏着音乐的节奏，脚步蹁跹，腰身摇摆，如春日里刚抽出的柔嫩柳枝，或许，比那柳枝还要柔软。
她的声音也愈发温婉，拿起玉著夹起盘中的菜肴，大着胆子的递到天凌嘴边，眼底含着殷切的目光。
看着白家大小姐这样故作亲昵的动作，箫怀凤不由一愣，心底不舒适的感觉愈加浓烈。
白落梅在天凌身侧娇柔而矜持的坐下，斟满一杯酒，浅笑嫣然：“殿下，臣妾敬您。”
她此刻的自称刻意由“臣女”变成了“臣妾”，更显得旖旎万分，在这样的夜里，令人不由自主想到鸳鸯被暖红罗帐，娇妻美妾伺寝来。
那样清明的目光，让箫怀凤心中又是一颤。
然而只是转瞬，她才发现刚才的一刻或许都是错觉。
心中不知哪个地方，总觉得有些闷闷的不舒服。
明明知道天凌或许是受迷药影响，可是心底就是突然衍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涩，哽在喉间，挥之不去。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落梅放下琵琶，揭了薄薄一层的面纱，对着天凌露出千娇百柔的笑来，只觉得莫名的有些刺眼。
“佳人啊，妙人啊......”
箫怀凤心底暗自感叹着，手掌却快要把白银的托盘给捏的变了形。
天凌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神态，扔了手中金樽，微微起身朝屏障这边看来。
半醉的男子慵懒浅笑着，迷离的目光含着十足的兴趣穿透薄纱，直直盯着白落梅。
有那么一瞬，箫怀凤与他的目光对视，蓦然间发觉他迷蒙的眼神里双眸墨如晶石，仿若又恢复了平日里如水般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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