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间天边忽有惊雷一声，响彻大地。
震得人头皮发麻，脚步颤颤。
有人自雷声隐隐之中向天边望去，其时天朗气清，夜色沉静，哪里有巨雷的影子？
倒是黛山上有一处火光乍现，而后弥漫成一阵硝烟。
朝中的武将只看一眼那滚滚硝烟，再细细一想刚才震撤半座京城的响动，脸色忽而一沉——
那是……火药！
而且就在安放在离凌波殿不远的黛山。
元帝受此惊吓，脸色乍变，抚着胸口惊呼出声：“萧怀凤，这就是你要送的贺礼？！”
萧怀凤立于风中，从容一笑：“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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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月色朦胧，内皇城一切都笼罩在模糊的暗影之中。
一道月光从静谧天际倾泻而下，照亮城墙外一处高岗。
有人披风附身，策马而立，久久凝望着眼底那一派锦绣荣华的朱红宫墙。
他的身后，人群静默，铁甲如流。
四面冷风呼呼，荣轩紧紧为马上那人牵着缰绳。
听到黛山响动，他的手指一颤，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冻的。
“睿王殿下，这正是他们逼宫的讯号！”
马上的人正是睿王，他紧抿薄唇看向黛山，于硝烟弥漫后看到一溜次第而起的火光，那火光飞舞如魅迅疾像山脚下冲去。
夜幕中一片淡灰，那片红光就显得越发耀眼。
颠倒的光影里，荣轩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那一定是靖王和萧怀凤派去的人马！”
“黄雀捕蝉，螳螂在后。”睿王沉沉开口，一双鹰眸里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王府亲兵听令，随我杀进去，除奸佞，救皇架！”
他身后两千甲兵扬起手中刀刃，月光反射其上映衬的白芒如雪，飞扬锋利——
“除奸佞，救皇架！”
激扬的声音久久荡漾在高岗上，睿王一甩缰绳，向城内冲去。
深沉的夜空中突然又发生一声闷响，沉沉砸在人的心间，转瞬，有硝烟再次从黛山上弥漫开来。
彼时的萧怀凤正淡然立于凌波殿前，对着怒目看来的元帝笑的恳切：“圣上息怒，您再看。”
她手指头顶上方，那道响声呼啸钻入云霄，一团彩色的光芒快速上升着，留下一线灰色的烟雾。
啪！
光芒一闪，在夜幕中蓦然乍开万丈璀璨亮光。亮光五彩缤纷，半空里凝成花朵的姿态，流星雨一般的耀眼炽烈。
元帝的眼睛亮了亮，脸上的怒气，僵在那里。
随着炮火一般的声响，旋即有更多光团自黛山升起，七彩云雾一般笼罩了夜空。
绚丽的火花在空中竟相绽放。
那流光溢彩四散开来的彩色光芒，把夜空装点灿烂夺目。
而君臣后妃们，早已经看呆了，只觉得整个夜空被华丽璀璨的绝美包围，说不出的震撼与灿烂。
那些他们从未见过的流光溢彩，如千树万树最绮丽的桃李杏花，绽放在漆黑的夜空中，开满苍穹，转瞬即逝。
旷世华章，如斯盛大，照亮了整个内皇城，叫人齐齐屏了呼吸。
萧怀凤浅浅一笑，耳畔忆起几日前和苏瑾的对话。
——“凤兄弟，我找人按照你写的配方试了，真没想到，火药有朝一日竟然能变成那么好看的玩意儿，咚的一声飞上天，还能再半空里开出朵花来，实在是闻所未闻啊！叫什么来着？”
“烟花，”萧怀凤眨了眨眼睛：“准备的怎么样了？”
苏瑾笑着点头：“眼下已经制作了好大一批，只等寿宴那日，照您的计划引蛇出洞。”
想到此，箫怀凤静静仰首：上辈子的她玩多了各种微型炸弹自制火药，闲暇之际也是自己调配过焰火烟花之类的玩意儿，在这个年代做出一批烟花来，不难。
不过，想来也是十分有趣，火药和烟花，几乎同样的原料，比例不同，最终配置的结果也不同。
前者，是杀人利器毁天灭地，后者，是奇美璀璨赏心悦目。
杀戮或者愉悦，皆在那一线之隔，一念之间。
而此时，那硕大的响声掩盖了远方刀戈相撞的拼杀之声，整座凌波殿，一片太平锦绣。
锦绣夜空下，有红衣铁甲的羽林军官带着侍卫匆匆奔向凌波殿。
羽林军中郎将孟子卿手持诏令，一路畅通无阻奔至元帝跟前，屈膝一跪：“报——”
元帝心下一紧，什么事情能让往日里最为年轻持重的孟子卿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垂首望去：“宣！”
人群里有交头接耳的声音：“萧大人这又是打的什么哑谜？”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意思吗？”
萧怀凤的眉心动了动：酉时三刻。
夜风中，她望了一眼暗沉沉的黛山，忽然笑了.
那一笑神采飞扬，如空中一颗璀璨明星，引人侧目。
群臣止步，元帝疑惑的回头：“萧爱卿，你的贺礼又在哪里？”
萧怀凤指了指天边，不语。
天凌的眉梢挑了挑，轻笑——他一向最喜欢看这女人做戏。
元帝笑吟吟替她接过河灯，开口：“今日喜庆，不妨一试。”
顾云歌微微颔首，有莫大的温热和感动蔓延过心间，夹杂着不知名的酸酸甜甜。
有那么一瞬间，眼眶中的泪水几欲落下。
转过头来，发现天凌正侧头看她，目光交汇间，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意味深长。
萧怀凤拂了拂宽广的袖袍，声音淡然：“圣上，臣亦有贺礼献上—”
至此，云妃顾氏的芳辰宴锦绣荣极、风华无双。
群臣众星捧月的拥着元帝和顾云歌向殿内行去，有清漏的声音自宫里不知名的角落传来。
顾云歌依稀认出，那花瓣和颜色，分明就是海棠。
她的眼睫微微抖了抖，人却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
山有木兮卿有意，长相思兮水之汜……
奈何，可奈何！
这一场旷世惊艳的花火盛会，最终在连绵不绝的惊叹声中落下帷幕，成为天元朝后宫里为人艳羡的一段往事。
她接过身旁丫鬟递来的火折子，低首点燃海棠花灯，俯身放进池水中。
池水倒影着女子垂眸许愿的窈窕身影，也默默盛进一滴悄无声息的清泪。
氤氲如梦幻的水光火影里，太子从侍从手里接过一盏河灯，眼神带着不常见的淡淡柔情——
“民间生辰，常放河灯祈愿，天浩借花献佛，请娘娘祈愿。”
语毕，他将那盏河灯递向顾云歌的方向，硕大的五瓣花形灯静静绽放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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