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传来窸窣的脚步之声打破了安静，天凌和箫怀凤对望一眼，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
有官府小吏步履匆匆而来：“殿下，江大人请您和顾将军。”
天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他回望一眼箫怀凤，缓缓俯下身，凑她耳旁小声道：“我先抱你回屋？”
他清润淡雅的气息迎面扑来，箫怀凤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吏，脸上映上一层薄红：“不用，我待会叫楚逸尘。”
“又是他？”天凌似乎有些不满，悄悄扯了一下箫怀凤的衣角。
箫怀凤反手捏了捏他的手心，不觉笑了出来：“瞧你，怎么总跟个小孩子计较。”
“你说他是小孩子？”天凌的脸色瞬间和缓了许多，
“嗯。”箫怀凤有些哭笑不得，堂堂的大男人，这脸怎么就跟六月的天似得，说变就变。
她冲天凌眨了眨眼，催促：“江大人有请，想必是为了修建水利的事情，耽误不得，快去吧！”
天凌回握了她的手，片刻松开，转身离去。
箫怀凤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的身影，直到出了小院，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静静望天。
空旷的蓝天蓝澄澄的如一块碧玉，一队南飞的大雁斜着身子掠过天空，瞬间冲散一朵流云。
她的眼神在这抹流云里恍惚开来：睡了三日，仿佛一梦幽深，直到醒来，才发觉，其实睡着，比醒着要轻松很多。
“箫大人——”
江夫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箫怀凤扭头看去，只见江夫人盈盈摆摆走进，身后还跟了一个粗衣布服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大概十四五岁，琼鼻高挺，粉腮生晕，一弯唇瓣如滴水樱桃般红艳。
她盯着那小姑娘，暗忖原来梳洗打扮之后才是个水灵灵的人儿。看着看着，心中忽然一震：这张脸上，眉眼清秀，白面红唇，似乎在哪里见过。
江夫人笑吟吟开口：“这是您在采玉场救下的小姑娘，她刚刚痊愈，就一定要来看您。”
那小姑娘一下子跪拜在箫怀凤跟前，水葡萄一般的双眼含着诚挚的情意：“贱奴谢大人救命之恩。”
箫怀凤皱了皱眉，探身想要去扶她，然而身子软软的，没力气，于是只是半躺在椅上，声音淡淡：“你不是贱奴。”
江夫人愣了愣，小姑娘也愣了愣，半晌缓缓开口，已是改了称呼：“小女还害您感染了瘟疫，您的恩情，小女愿当牛做马相报。”
箫怀凤的眉头才稍稍舒展，朝她示意：“起来吧。”
她看了一眼江夫人，不动声色将手旁那个空碗递了过去：“劳烦夫人，把这个送回到侯府厨房。”
江夫人微微颔首，并不多问，也不多说，就那么恰到好处的，接过碗抽身离去。
箫怀凤看了一眼小姑娘，缓缓开口：“你是怎么从宛京到这里的？”
提到“宛京”的时候，她的心颤了一颤。
这从未到过的故乡啊，如今第一次从自己嘴里说出。
近乡情怯，近乡情切！
即便那是一段血淋淋的回忆，她也忍不住去探究，去追寻。
小姑娘垂眸片刻：“十年前那天，是我五岁的生日。父亲一早就出门为我买礼物，可是后来，我和母亲没得有等到父亲回家，却等来了天元的铁骑。他们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攻陷宛京，在城中烧杀掠夺，母亲不幸死在屠刀之下，而我，被作为奴隶，一路贩卖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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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怀凤默然不语，感知脸颊上淡淡的痒，和耳畔微热的呼吸，一笑：伤害你的人，我决不饶！
秋日的云影淡薄，悠悠远远的罩下来，将两个静静相偎的身影衬得越发宁谧，宁谧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此刻温情。
天凌愣了愣，仍旧是岔开话题：“别想了，好好休息。”
“百官都以为睿王一党是元帝所除，但睿王心里清楚，这一切，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他恨极了你。我也听说，他被下旨分封属地之后，一直赖着不肯离京，恐怕也是野心不死，等着有朝一日东山再起的吧？”
箫怀凤语速很快，虽是问句，但却极为笃定。
“暂时没有证据。”天凌沉吟片刻，冲他一笑，“不急，慢慢来。”
“嗯。”箫怀凤伸出手，摸着他下巴上青黑的胡茬，“我保证，这是他最后一次伤害你。”
“你呀，你呀。”天凌无奈一笑，握住了她的手，就势俯下身来，拿微露的胡茬轻轻蹭她的脸，而双唇轻轻贴在她的耳侧：“都说了不让你劳神，还想这些干什么。”
他坐在箫怀凤身侧，一勺一勺喂她喝下，看着那埋在厚厚毯子里，只露出巴掌大一张脸的柔美女子，扬了扬眉：“你看，没有我你真的不行吧。”
箫怀凤斜睨了他一眼，然而因着身体虚弱，眼神却并没有凌厉到哪里去，反而带着一丝轻软，水般荡漾而柔和，像是一湖春水，含娇带媚，换来天凌宠溺的笑意。
一碗白粥见底，箫怀凤静静盯着拿帕子帮自己擦嘴的天凌，突然开口：“三日前城门口刺杀你的人，是谁派来的？”
天凌无奈叹了一口气：“什么都瞒不过你。”
箫怀凤淡淡一笑：“你要怎么处理？”
她当时听完之后一身冷汗，总算明白了在遇刺后，江言风、洛风和秦浩天为何都是惊恐万分的紧张做派。
箫怀凤收回思绪，敛了笑意：“是六皇子睿王对吗？”
箫怀凤委屈的撇嘴：“刚才就没吃饱。”
天凌起身回屋，将那碗粥端了出来：“刚好，粥还热着。”
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天凌遇刺场景的凶险，但是今天上午补觉之时还是听楚逸尘提过几句的——
据说那些伪装成难民的刺客们极为丧心病狂，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随身都带有炸药，而天凌觉察出之后，为了不伤及城内无辜百姓，以自己为饵，将他们引至了偏僻处展开厮杀。
最后被一名刺客死死钳住，拉响了炸药意欲同归于尽，若不是江言风反应快，一脚把刺客踹落河里，恐怕他早已灰飞烟灭。
天凌微微一愣，摇头：“你不用操心这些的。”
箫怀凤笑笑，不置可否。
两个人四目相对，不说话，就静谧而美好。
然而，她的肚子突然好巧不巧的叫了一声，平白打破了这种静谧。
天凌一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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