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搀住顾云歌的手，眨了眨眼，宽慰：“我在乎啊。”
而后笑了笑，悄无声息转开话题：“今日多谢你来得及时。”
“你不是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顾云歌清浅淡笑，走至四下无人处突然开口：“是靖王派人通知我，说管贵妃邀你去平丽宫，却在殿内插花里做了手脚，你可能会有危险。”
萧怀凤一怔，想起天凌那一双清明如琉璃的眼神，原来是他早就知道并且安排好了。
是他通知顾云歌前来，并引来了圣上和太医；是他派人守住了正殿后窗，叫宁王无处可逃，也是他假装无意出现，快而准的利用今天的事情扳倒了宁王，并一举拿下审查此案的掌控权。
轻而易举，不露声色。
一切瞬息万变，可又处处被他掌控，这心机筹谋，果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顾云歌的声音响在耳畔：“多亏靖王明睿贤达。”
萧怀凤勾了勾唇角，笑意深沉：“的确，靖王贤才，让人佩服。”——
我这番装痴卖傻，到最后竟然是帮你做了嫁衣，佩服啊佩服。
思绪翻涌间，听见有人在身后行礼叩拜。
回头看，看见沈太医神色凝沉气喘吁吁，估摸着是一溜小跑追了过来。
顾云歌笑意盈盈的叫他起身，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精巧的陶瓷小盒，迟疑着开口：“这是臣家中祖传的玉露胶，不仅能够止血消肿，而且舒缓伤痕去除伤疤更有奇效，娘娘脸上的伤正巧能用”
萧怀凤淡淡一笑，眼神中有些微怀疑：“你倒是比我这个当姐姐的还有心，一会儿的功夫，药可就备好了。”
沈太医咬唇不语，神色微变。
萧怀凤若无其事的接过玉露胶，在手中把玩研究：“有劳沈太医。”
沈太医张了张嘴，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顾云歌立马反应过来，示意谷雨拿了锭银子塞他手中，笑盈盈到：“是我疏忽了，沈太医，今日多亏你了。”
沈太医眼神落在那锭银子上，闪过一丝失落：“在娘娘眼里，微臣就是这种人？”
顾云歌愣了一下，柔柔浅笑着解释：“并非如此，只是入宫以来你帮我颇多，包括初入宫时我遭人陷害……”
她的声音说到这里突然颤了颤，仿佛又忆起往事艰辛，人心可怖，情绪一时之间难以自持。
萧怀凤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她才又稳心神，言辞恳切：“沈太医收下吧，总之，这是我对您的谢意。”
沈太医淡然一笑，温然的面庞略微有些沉郁：“在这宫里，银子的确可以收买许多人，可娘娘以为，我是您靠钱收买过来的？”
不待顾云歌回答，他轻轻拱手告退，行礼如仪。
萧怀凤一脸狐疑的看着沈太医的背影，又看了看略微发懵的顾云歌，扬眉一笑，把玉露胶塞到顾云歌手中：“没问题，放心用，我先走了。”
她步履匆匆追上沈太医，走到僻静拐角处，若无其事的开口：“不靠银子收买，那你是被怎么被收买的？
沈太医微微一愣，目光坦然平稳：“灵泉寺外，一件披风。”
“哦？”萧怀凤轻轻抬首，平视他双眸中的隐隐含情——
“四年前，我穷困潦倒流落在外，冬日雪天里倚在灵泉寺的院墙外瑟瑟发抖。恰巧被前去上香的她看见，她撑着伞到我身边，留下了一件红色披风。”
“多亏了那件披风，让我挺过了那天的大风大雪。茫茫白雪，一抹嫣红，从此铭刻于心……”
他的手指轻揉柔和的眉心，闭眼一声惘然的轻叹：“可惜，她从没认出我来。”
萧怀凤一笑如常，不动声色提醒：“沈太医，恕我直言，她已是帝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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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似千丝网，终有千千结，或许，这是世间许多女子最终都逃不脱的宿命。
萧怀凤心口拂过一丝浅薄的清愁，一张清雅如月华般的脸从脑海中疏忽闪过，许多情愫低低压抑在心，欲说还休，终究无言。
萧怀凤眼底一痛，像被谁的尖利指尖也狠狠划过：顾云歌激怒管贵妃，生生挨下这一巴掌，都是为了顺理成章引来元帝和太医，从而帮自己解围。
心中忽觉暖而愧疚，她轻轻碰了碰顾云歌的脸颊：“疼吗？”
“不疼。”
她虽在微笑，然而那笑却莫名让人觉得伤感而心疼。
萧怀凤一愣，旋即心中明了：女为悦己者容，真正的悦己者不在，那要如花容颜又有何用……
她这份伤怀叫人悠悠怅惘，萧怀凤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是否终有一日，自己也会像眼前的顾云歌一样，心思至纯，为情所困。
他缓缓扭头，眼神扫过萧怀凤，落在他左手手心处的那抹薄透血色，眉间忽然一沉。
刚才，她就是靠这样的疼痛才保留了清醒？
萧怀凤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将手掌蜷起，柔和一笑，笑里藏着细小的锋芒：“今日，多谢靖王殿下。”
萧怀凤带着歉意叹了口气，扶她出门：“等我回去给你配些消肿止痛的药，你放心，不会留疤的。”
顾云歌不置可否的摇头，嘴角绽放一抹茫然笑意：“留疤又如何，反正我并不在乎。”
她边说边侧头，眼神却落在顾云歌脸上时，却突然一滞。
顾云歌脸颊上三道血痕突兀而犀利，微微红肿着，可见管贵妃当时下手之狠厉。
天凌躬身领命，目送圣驾远去.
一抹笑意凝在唇角，凉而沉艳，一如七年前太液池上那朵鲜艳如血的妖娆红莲。
四目相视，各怀深意。
顾云歌盈盈走上前，拉过萧怀凤关切的询问：“三姐，你没事吧？”
萧怀凤淡笑着摇头：“没事，好得很呢。”
谢谢你，把我推进了这平丽宫的风云里。
“萧大人客气。”天凌娴雅微笑，回想起她辛苦做戏的场景，亦是意味深长，“是我该谢大人。”
元帝并未作答，只是无声打量他——眼前的五皇子天凌，如往常一般不争不抢无心朝政，这般没有雄心，这般没有野心，可叹，亦是可幸！
萧怀凤浅浅注视天凌那云淡风轻的神情，于他沉稳目光里看出一丝如狐笑意：这招以退为进，妙啊，妙！
果然，下一刻，元帝眼中微露满意之色：“今日之事，交由靖王全权彻查，但凡株连罪臣，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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