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不敢胡言乱语，只是实话实说。”萧怀凤语气淡淡，“恰巧草民也随身带了银针，圣上如若不信，不妨再验一遍。”
永胜帝双眼疏忽瞪大，看向李公公：“取银针。”
李公公疾步走到萧怀凤身前，取走了她手中奉上的银针，回到屋内。
元帝冲他微一颔首，语气凌厉：“再验！”
李公公忙将银针探入所剩不多的蜂蜜中，搅动片刻，缓缓拿出，银针净白如雪，只微微挂着一层淡金至透明的蜜糖。
谷雨和秋分皆是长舒了一口气。
元帝微垂双眸，遮掩住心中起伏的情绪，再睁开，目光如刀，直逼赵太医：“你为何要诬陷云嫔？”
赵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微臣不敢，微臣冤枉……”
顾云歌淡漠看他一眼，神色坦然，无喜无悲，只是轻轻呼道：“圣上明鉴，臣妾是清白的。”
元帝静默片刻，眼神里终究闪过一丝愧色，上前扶起她：“方才可砸疼了？”
顾云歌浅浅摇头，娇俏脸上神色无辜而疑惑：“臣妾无碍，倒是贵妃姐姐方才身子不适的厉害，不知现在如何了？”
元帝经她“好意”提醒，这才想起来身旁还有管贵妃的存在，他缓缓转过身去，语气平淡：“爱妃，你方才的中毒症状是怎么回事，可是与赵太医早就串通过的？”
管贵妃面色微微发白，语气却尽力诚恳：“臣妾冤枉，只是身体不适是真，这手臂上的红肿还在。”
她衣袖因着刚才瞧病微微上撩，手腕挂着红如鲜血的东珠手串，再往上，是一片红肿的肌肤。
元帝瞟了一眼，语气森然：“赵太医，她这到底是什么症状？”
“是，是……”赵太医从地上颤巍巍爬起，还未全然抬头，便碰上管贵妃凌厉异常的眼神，不觉缩了缩脖子，只是哆嗦着嘴唇。
“草民略通医理，贵妃娘娘这应当敏症状。娘娘说话中气不足显然是体内湿寒，遇到麝香最容易过敏，不知贵妃娘娘为何还在手串里熏了麝香？”
萧怀凤说罢，揉了揉鼻尖，她一向嗅觉灵敏，已经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香气。
元帝凑近看了看那枚手串，冷然一笑：“贵妃平日里就是过敏体质，难道不知躲着点麝香？赵太医常为你诊病，难道竟然分不出这是过敏还是中毒！若说你与此事无关，也太过牵强了吧”
管贵妃浑身一颤，带着腕上的东珠也轻轻摇晃，叮当声响。她连忙起身跪下，强自镇定：“回圣上，臣妾不知这手串是里熏了麝香。”
“是么？”元帝一双鹰眼在赵太医和管贵妃身上逡巡，“太医，今日的事情，你又做何解释？”
赵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圣上，微臣也冤枉……”
眼见二人抵赖不休，秋分冷冷一哼：“赵太医，我家娘娘与你素来无仇，你为何诬陷她，最好实话实话，要知道，欺君之罪，当诛九族，您那小孙子，还没满月吧！”
“多嘴，圣上面前哪里轮得着你来问话！”顾云歌表面严厉的斥责住秋分，眼神里却含了一抹赞许。
赵太医到底是做贼心虚，在这样凌厉的目光和字句惊吓中，喊一声圣上饶命便开了口：“微臣不敢，是管贵妃吩咐微臣好好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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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赵太医对看一眼，猛然怒喝出声：“大胆刁民，谁准许你在御前插话，胡言乱语！”
管贵妃十指紧握到发白，而门外那人依旧在步步紧逼，
谷雨机灵通透，一下察觉了她话里含义，带着护主的忠义与愤慨高声开口：“赵太医，你为何冤枉我家娘娘，一定是你的银针有问题！”
这变故来得突然，所有人怔在了当场
“赵太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神色沉郁的永胜帝在这一句话中眉梢微动，但眼中犹疑之色未减，“银针试毒，怎么会有问题……”
他一挥手，刚想叫李公公把人赶走，却听见门外那人快速开口——
“想必赵太医手里的银针都是浸泡了葱汁的吧，葱和蜂蜜混在一起，便会令人食物中毒。而这才是银针变色的真正原因吧。”
管贵妃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白了下去，她今天特意导的一场好戏，竟被门外那人一眼识破。
这样的爱，何其淡漠与悲凉。
抬头看，一堆堆深灰色的迷云，从天边逐渐飘来，低低地压着大地。
她一脚踏上前去，正欲开口，却看见顾云歌盈盈举起手里半罐蜂蜜，仰首一笑。
萧怀凤躬身向前几步，在门外隔着屏风参拜：“草民建璋学子凤萧，有事起奏。”
“哦。”永胜帝露出明显不悦的神情：谁这么不会挑时间没看见我正忙着？
赵太医未料到看似楚楚可欺的这位云嫔娘娘，在万分仓皇之中竟还能如此镇定机变，一时无言相对，只是拿眼偷瞧管贵妃。
顾云歌一笑，看着那根银针继续追问：“究竟是蜂蜜的问题，还是太医您的问题？”
管贵妃嘴角浮现出一抹得瑟笑意，谷雨和秋分却“扑通”跪下身去，连连求情：“圣上明鉴，我家娘娘是冤枉的！奴婢以性命担保娘娘绝对不会投毒……”
屋外侯着的萧怀凤站在暖暖阳光里，却觉得身上微凉：所谓帝王之爱，原来不过如此，连盛宠嫔妃的清白，都不曾有过分毫相信。
下一刻，却见她将罐中剩余的金色蜂蜜，一饮而尽。
她在这样惊讶无声中擦一擦唇角，漾着一丝微凉笑意，郎朗开口：“既然蜂蜜有毒，赵太医，为何我安然无事？”
“这……”
笑意柔曼如三春枝头娇嫩的花朵，却隐隐含着坚定坦然。
屋内众人在她这抹突如其来的笑意里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管贵妃的眼睛，在她“没齿难忘”四个字里缓缓睁大，下一刻，却强自镇定，慷慨指责：“既然如此，你今日为何还要害我？”
“妾身清白，姐姐不信，圣上您也不信吗？”顾云歌仰起头来，一双眼睛含起迷蒙水雾，尽显柔弱无依。
“管贵妃总不会无缘无故的中毒，太医也证实了这蜂蜜中的问题，你要朕如何信你！”永胜帝在她那清澈而楚楚的眼神里有些微动容，然而沉默片刻，终是长叹一声，“若你认罪，朕会念在往日情份……不叫你走的太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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