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踉跄了一下,胸口涌上一阵腥甜的味道,心头隐隐作痛,那熟悉的晕眩感猛然袭来,她努力撑着自己的身子,“姑娘,可好?”马夫看出她的不对劲。“扶我上车。”一上马车,她从玉瓶中服了一粒药,便倒在马车的坐榻上,不省人事。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她熟悉的浣纱宫。
苏信坐在她床前,盯着她看。
“不见你几日,你消瘦了。”他的手抚上她蒙着面纱的脸,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我怎么样,其实都与你无关的。”
“听说你为了取药受伤了。”
“我是为了残月,不为你们。”流砂冷漠地甩开了他的手。苏信有些尴尬,“对不起。”流砂冷冷勾起了嘴角,对不起?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听到他说对不起?也是讽刺。“对不起,你真的太像她了。”
苏信说的谁流砂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撑起身子,“西陵皇,城外那样的光景,你这个帝王可否知道?”
苏信一怔,“你看到了。”
“我娘亲呢?”她不想和他说这些,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出头,总而言之,今日被林越推下火坑的人,她一点一点都是要讨回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不对?”流砂听闻愣了愣,抬头仔仔细细打量了苏信一番,“你…是帝王,何来不对。”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苏信竟然在问她的意见。“倾纱…”
“到底多像,你才会认错。”
她的手似乎着了魔般轻抚上他的头发,最后触电般闪开。
“眼睛。”
眼睛?流砂闭上眼睛,“西陵皇,你那般爱她,当初为何要负了她?”苏信呆了呆,“我...我并没有想她死!”流砂睁开眼睛直直看着她,“你害得她家破人亡,你还要她能回到你身边?你未免太天真了?你什么仇什么怨一定要谋朝篡位?”她似乎太激动了,手紧紧拽着被子。
“谋朝篡位?那是流砂不知道她父亲就是踩着我父亲的尸体坐上这个帝位的!”苏信貌似也有些激动了。沉默...长长的沉默,流砂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她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苏信的那句话,起身避入屏风,冷静了好一会道,“我在城外看到染病之人被活生生推入火坑,西陵皇难道不心痛吗?毕竟是你的子民。”摘下面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舟车劳顿,是憔悴了不少。
“那把那些染病之人再安排到更远些的树林可好?”他的声音仿佛是小孩胆怯的询问。
“这国家大事,我一女子可不敢参政。随你吧。”她轻挑眉,嘴角微微扬起笑容,如此一来,那些人便可保住性命了。
“姑娘,该喝药了。”
是残月的声音,她好久没见残月,疾步走了出去,连面纱都忘带了,“残月,你可好全了?”她把药递给流砂,“先喝了药,小心烫。”她一口咕咚咕咚全喝了,残月微微笑了笑,“姑娘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没好全吗?”
“是了是了。”她见残月一个眼神,便知道残月有话要说,“西陵皇,舟车劳顿,我想去泡个澡…”
“行,我先走了。”苏信不得不起身离开。
“姑娘,去浴池吧,早已经备好了热水。”
流砂点头,随了残月去浴池,浴池腾起的热气迷了她的眼睛,她整个人浸在浴池中,闭着眼。
“姑娘怎么受了刀伤?”残月看到了流砂胸口的那个崭新的伤口,闭着眼的她懒洋洋道,“没事了,死不了,残月你是否有话和我说?”她的隐忍流砂是看在眼里的,她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问了。
“姑娘,你先看看吧。”残月也不说,只递了一份信过来,眼眶却红了。
她睁开眼睛,手却莫名有些颤抖。
倾纱亲启:
老身时日不多了,承蒙公主肯叫老身一声娘亲,此生救你是受人所托,留你却是老身自作主张。我与你父亲知己多年,他横遭此祸,皆因你错负真心,可也不得不说,若非此遭遇,你也不会成长如此之快,老身倍感欣慰。
药谷是老身一生心血,你既叫我一声娘亲,我便将这药谷交于你。
有残月在你身边,老身放心。
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切勿锋芒外露。
勿挂勿念。
“娘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给我衣服。”不过几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手中的纸被雾气润湿,她显得有些急,温水溅了一地。“姑娘,我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也请你仔细考虑好此事如何做,切勿冲动!”
流砂赤裸站在水池中微微抬头看着她,这是残月第一次,没有顺着她的意,替她拿衣服,而是站在水池边上盯着她一字一顿说道。
“我知道。”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冷静下来,浸入水中,闭上眼睛,半晌问道,“如今宫中时疫如何?”
“患病之人昏迷高烧,却脉象平稳,无其他病症。”脉象平稳,无病症,莫名其妙染病?正沉思着,又听残月道,“姑娘,师父也是染上了时疫。”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苦笑一声,“我猜到了,娘亲是否也向城外那些人一样?”
残月摇摇头,“师父身份他不敢这么做,只是被关入北苑宫殿隔离,此后再未相见。”
“我去找苏信,把衣服给我。”残月去拿了衣服递给她又道,“姑娘!你想好了?”残月怕流砂冲动,喊了一句。
“我知道该如何,你不必担心。”待秀发干了,她简简单单换了件日常的渐变水蓝色襦裙,袖口和裙头都绣着几朵交错藤蔓的粉色缠枝莲,头上一只白玉簪子,一切妥当后,她轻声道,“残月,我们走。”
残月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她却又仿佛像是想到了些什么。“那瑶妃如何?”残月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同症状。”
“其他宫呢?”
“状况各有不同吧,只是...”残月欲言又止。
“说。”流砂停了下来转头问。
“夕颜宫和秀水宫无染病。”略深思,流砂摆摆手,提起裙角,上了一台阶。
“我在来的路上听到西陵皇又纳了贵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流砂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残月脚步一顿,步伐有些乱了,差点摔倒在地。
“慌什么,只不过问你一个人而已。”流砂一把扶住残月,残月面色讪讪一笑,“是青萝,现如今住青萝殿,虽是个贵人,但是深受西陵皇宠爱。”
“倾纱求见西陵皇,劳烦冉公公通报一声。”
不露锋芒,彬彬有礼,喜怒哀乐藏在心中。
“郡主,请吧,皇上说过你来,不必通报。”流砂福了福身,便推门进去了。
“怎么来了?”
他殿内似乎换了一种香,她见桌上有把扇子,白玉扇柄,扇面绣了缠绕的青萝,还用碎珍珠点缀了几朵小花,便明白了一切。
她站了一会,还是跪下了,“西陵皇,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不是吗?”
“看来残月与你说了?”苏信手中的笔一顿,污了整张纸。
“如果她不说,西陵皇想瞒我多久呢?”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苏信被流砂看得有些不自在。“染病隔离很正常。”流砂努力克制自己,这是什么荒唐的理由!“你别和我说这些没用的,让我母亲回药谷养病。”
“不行!”
“西陵皇,你不想救瑶妃娘娘了吗?”
“你!”
这个世界上,只有流瑶长得最像流砂了,如果他对流砂要有点念想,是万万不会就这样放任流瑶死的。
苏信慢慢放下来笔,死死盯着流砂,她不动声色跪在哪里,旁边的残月死死拽住了自己的衣角低着头,手中冒汗。
“冉公公,送郡主出去。”
流砂不动,只低低吼了一声,“西陵皇!”
“你能保证你能救流瑶?”
“一定!”
“冉公公,带她去。”
流砂谢恩。
夜路难行,也亏得冉公公叫人拿了盏亮灯。
推门而入,流砂问道一股很浓郁的药味夹杂着血腥味。“倾纱郡主,奴才便送到这了,万岁爷那边还得回去复命呢。”他独特尖亮的嗓门回响在西苑门口,倒吵到里面的人发出了一阵响声,随即便看到一盏油灯点起。
“去吧。”流砂摆摆手,从袖口中拿出一方帕子递给残月,“以防万一。”残月点头系上,随手便关上了宫门。“谁来了?”看来苏信还算有良心,那老嬷嬷来开门,提了盏油灯,见是她,连忙俯身行礼。
“不拘那些礼了,起来吧,我来看娘亲。”那嬷嬷有些摸不清头脑,“这西苑只住了一位疯了的染病婆子,是郡主娘亲吗?”流砂一挑眉,疯婆子?眉宇间动了一丝怒,“是哪个房间,我自己去寻。”
“这最里面的一间便是了。”
“娘亲!”药绒最爱的便是干净,如今却躺在脏乱的地上。
“送她去我宫。”她娇小的身子用力抱起她,西苑的侍卫拦着不肯放行,她抿抿嘴便放弃了,而是吩咐了残月去取了热水,亲自喂药洗漱,梳发。
药绒神志不清,除了浑身滚烫,诊脉却也是同其他病人一样。
她正烦恼不堪,几次欲滴落泪水,却都被药绒一把大力推开了。“娘亲,娘亲,你如何?”她握住她的手,药绒似无神志,却在她手心写下“蛊”,她身后一阵冷意,是谁?
是这样大胆敢在宫里用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夜很深了,她起身披起外衣,拿起一把小银剪,走到床边的烛台边,轻轻剪了剪烛心,昏暗的房间亮了些,睡在不远处的残月被流砂惊醒,连忙穿上鞋子披上外衣撩起帘子走了过来。“姑娘,你怎么起来了?”流砂转身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我睡不着,吵醒你了吧?”
“夜深露重,姑娘即使睡不着也上床裹着被子吧,你这身子骨如今是熬不得的。”流砂的身子只有自己知道,她的确感觉到身子越来越差,甚至有种感觉是时日不多,她很疲惫,却睡不着。
她正打算点头,微风扬起细碎的发丝,“谁!”流砂轻呼,拉了一把残月把她护在身后,烛光中出现的身影有些熟悉,她紧绷的身子缓缓放下了警惕,“南宫豫?”正是他,他月光之中而来,烛光颤了颤,带着丝寒气。
流砂迎了上去,拽住他的衣角,“你怎么来了?你疯了?”她连忙把身上的衣服披在南宫豫身上。“姑娘,我去看看师父怎么样了。”残月很识趣,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你如何?”南宫豫扯过流砂把她圈在怀中。
“我很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流砂挣脱开他的怀抱又道“你怎么来了?疯了,你不知道这里出的事吗?”南宫豫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我知道,我还是担心你。”
“南宫豫,我该拿你怎么办?”流砂还是不习惯南宫豫对他如此好,轻叹了一声。他抱住流砂,窝在她的颈窝,痒痒的,她微微侧头,“我很累。”
“我…”一瞬间流砂想告诉他一些事情,关于他的秘密,可是再看,南宫豫已经沉沉睡去了。“我…南宫豫…我是她啊。”她的声音很小,南宫豫听不见,她把他沉沉的身子挪上床,然后她往里缩了缩闭眼睡觉。
却没想到被一只大手捞过了身子把她困在怀中,流砂一惊,微微转头,南宫豫还是闭着眼,看起来是真的睡着了,她终于还是安静闭上了眼睛,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味道,有种致命的安全感。
等残月回来的时候,流砂已经睡着了,她隔着帘子看了一眼,轻轻关上了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刚去看了师父,还好,还算睡得安稳,于是心也安稳了下来。
夜露微白,流砂醒了,南宫豫已经不在身边,她窝了一小会打算起身,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和胸口涌来的闷疼让她紧紧拽住了被子,把自己窝成了一团,过了好一会才喘过气来。她的身子真的…
“残月。”她低声唤着,没有人回应,只有微风透过雕花小窗的细缝钻进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残月…”她又开始疼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咬着唇,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缓和了过来。
“姑娘起来了?”约是过了半个时辰,才见残月推门进来,此刻的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梳发,“嗯,起来了。”
“南宫太子呢?”流砂手中的梳子一顿,转过头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残月走近流砂,拿过梳子替她梳发,从镜子中见她欲言又止,于是从首饰盒中挑出一只白玉荷花步摇递给她,“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我…”残月放下梳子把步摇插入黑发之中固定住,“姑娘,你喜欢南宫…”残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怔怔道,“我?”流砂苦笑一声,“我没资格。”
“什么没资格?”流砂目光一沉,迅速戴上面纱,残月一把挡在了流砂的前面跪下,“参见西陵皇。”苏信进来的时候青萝也紧跟其后。
“没什么,西陵皇怎么来了?”她起身福了福身。“也不必拘礼了。”苏信摆摆手,拉过流砂的手,她的手很凉,“手这样凉。”流砂收回自己的手,“残月,替我拿个披风。”残月应声去了。
“郡主这脸色似乎不太对呢,是…”流砂没等她说完话,“我没事,习惯了。”青萝微张着嘴,讪讪笑了,不再说话。残月给流砂拿了披风披上,“西陵皇,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说。”
“你们都出去吧。”
房间里就剩下苏信和她,四五月的天气应该不算太冷,可她却裹了个银狐披风,有些格格不入。“西陵皇…”她打开窗子望着外面槐花盛开,“说吧。”残月转身盯着他看了半晌,“是蛊。”
她的声音飘进苏信的耳里,苏信一怔,手慢慢握紧,流砂看着他手指关节处微微发白,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苏信…”她没有叫他西陵皇,苏信看着她,“我绝不姑息!”
“我知道,你可有怀疑的人?”
苏信似乎并没有答案。
“你慢慢查吧,青萝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太舒服。”她坐了下来,捂着胸口,脸色越发苍白。“你怎么了?”
“帮我唤残月进来,不要和别人说我不舒服。”流砂喘着气对苏信说道,在黑暗的最后一刻,她看见残月飞奔而来的身影和苏信的喊叫声,一切戛然而止。等她醒来,已是半夜,守在身边的残月看见她睁开的眼睛,扑了过来,“姑娘,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
“姑娘,你的身子越发…”
“我知道。”她已经缓过神来,不远处坐着的是苏信,他缓步走了进来,“还好吗?”流砂点点头,“我还好,老毛病了。”
“残月,娘亲如何?”
“和往日一样。”流砂点点头,蛊…不知如何想象的爆发期。
待苏信走后,流砂披了披风,去看了药绒,她安静极了,身边照顾的人都小心翼翼,看上去仿佛就像是睡着了,只是这一睡不知多久了。她把了脉,无异常,靠着床前看着药绒许久,只听闻残月推门而入的声音,轻声呼唤道,“姑娘,天快亮了,你回去休息吧。”
流砂摆摆手,“不了。”
碧色的湖水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目光越过池子,远远看见湖水中亭子中那一抹绿色。“青贵人如此清闲。”青萝正闭眼和衣躺着,听到流砂的声音,轻抬手,摆了摆手,那些侍女退到了更远些的地方。
“郡主好功夫,找我何事?”
“见你清闲,找你聊聊天,看其他几位嫔妃都躲在自己宫内不出来,你倒是胆大的。”她拿起桌上的雪梨掂了掂,又放下了。青萝一袭绿衣从贵妃榻上起来,拿了把白绸扇,侧身靠近流砂道,“郡主找我,哪有那么简单,说吧,何事。”
“青贵人把我想复杂了,我真的是单纯聊天罢了。”她把单纯两字咬的很紧,青萝觉得今日的流砂有些无趣,便坐在了她身边剥了一个橘子。
“你不怕?”
“怕什么,我又不像那些胆小鬼,一味躲在宫中。”青萝轻哼了一声,塞了一瓣橘子进嘴。
“青贵人这话倒是在理。”她假意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着天,打量着她这一身青萝绿衣,不知为何,细看青萝,竟有了一丝异国风采,她想起琉兰国内曾有一贵族,名曰:青琅族。
此族善用蛊毒,却也因此胆大妄为,丢了性命。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此族虽厉害却也是有着对手。
“郡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呢?”流砂回过神来,摆摆手,“坐了一会我也累了,先回去了。”她转身越出亭子,脚尖轻点水,回到岸边,转身看了一眼湖中的她,匆匆回到西苑,“残月,你悄悄去琉兰找辰王。”
“西陵皇,你可有找到人?”
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流砂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南宫太子找了人,在瑶妃宫中。”流砂轻轻哦了一声点点头。
提着裙摆随着苏信的步伐匆匆赶过去,流砂还是愣住了,“先生?”她福了福身,“许久不见,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流砂点点头。
“劳烦你还惦记着我,我很好。请问瑶妃...”她凑上前看去,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额前秀发被汗水浸湿,看来是被蛊折磨的不行。
“我听闻你母亲的事了,她现在如何?”钟游搭在布上的手放开起身。“也就那样吧。”她低低的声音,让钟游抬头微微侧目看着她。她蒙着面纱,一双明亮的眼睛微微黯淡,看来...
“丫头,你跟我来。”撇开了所有人,流砂跟着钟游,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流砂猛然跪下,“先生能救救药婆婆和我妹妹吗?”钟游看着跪在地上的她良久轻叹气,“丫头,我怕是无能为力,我虽略懂一二,但是这般高深的蛊,我也只能压制缓解。”
“先生,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请你帮我拖延点时间。”
钟游点点头,“南宫豫那个臭小子...看上你,倒是眼光不差。”他吹了吹胡子走了。
流砂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回去,却只听得一声尖叫,随机一个宫女冲了出来正好撞在了她的身上。“怎么了!”
“郡主,郡主...”她一脸的惊恐,流砂心中暗叫不好,连忙冲了进去,地上已经躺了两个女子,一地的血,药绒拿着剪刀,剪刀上衣服上全是血,嘴角也是血。“娘亲!”她知道,药绒被人控制了!
“杀了你,杀了你。”她嘴里喃喃道,一步一步走向流砂,流砂向后退了一步,“娘亲,你醒醒。”她的剪刀直愣愣往她身上扎过来,所幸被南宫豫一把拉开。“你愣着干嘛!”于是流砂趁其不备,一把夺下剪刀,抱着药绒。
“给。”
“是什么?”流砂接过药瓶子,“那老头给我的,给你娘亲服下会好些。”来不及细想,流砂抱着此刻力大无穷的药绒吃力的打开药瓶取出药给他服下。看她渐渐安静下来瘫倒在地,流砂的心也安静下来。
可往后怎么办?她闭着眼抱着药绒,坐在冰冷的地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南宫豫,谢谢。”说完起身扶起药绒,南宫豫一把抱起了药绒把她放到床上,“此事不简单。”
“我知道,我找人了。”南宫豫点点头,离开了。
很安静很安静。她不敢睡,残月才离开不久,这里的情况更加复杂了。
“是这个孩子吗?”残月不敢相信,这孩子看着也就十来岁出头,坐上马车的那瞬间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靠谱吗?”
辰询捏了捏那孩子的脸,笑道,“当然靠谱。”
林越很享受这一切,特别是在这个女人面前,她不是很傲气吗?不是有权力吗?还不是救不了这些人。
“如此,林大将军便继续执行公务吧。”她脚下步履不由有些乱了,空中飘着人肉烧焦奇特的味道,难闻得有些想让她呕吐。
“本将军此生为国为民,小小时疫当然不畏惧。”
不畏惧?这样贪生怕死之人怎么可能不怕时疫!只是她不动声色甩了甩衣袖,“那真是西陵之幸。”
流砂福了福身子,转身走了,走之前又道,“这些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命,在我没回来之前,谁都不准动他们!”
“郡主如此通情达理,事情便好办了,来人,推下去,别误了后面的。”流砂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被带到再远点的火坑里,一把推了下去。
她整个人气得发抖,却不得不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苏信啊苏信,你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现在杀的百姓,以后也会成为杀你的百姓。
她终于赶到了。
只见西陵都城城门紧闭,警卫森严,城外一片凄凉景象,许多家中出现疑似患病的一律被赶到了城外,自生自灭,民不聊生。城外更远一点有一处燃起熊熊大火,一旦确定染了病,医治不好的,不管死没死,都被拖到这里来烧了,她隔着马车帘子都听到了活人被活生生推入火坑中痛苦的尖叫声。
“住手!”她发髻有些凌乱,从马车上下来,往大火处跑去,一把拦住了那拖着人要扔入火坑的侍卫。“哪来的女人!还不走开!”侍卫抽出剑鞘里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郡主似乎管太多了,这是西陵!”流砂转身离去的脚步顿了一顿,手指慢慢拢紧,随即笑了,“那就请林大将军自便,是我越界了。”她现在的身份的确还不便管这些事情。
可是这么多条人命,流砂绝对不会放任不管,今日他推下去几条命,她往后便向他讨回几条命!
蹲下身子,毫不忌讳此病会传染,搭在那病人手腕上把脉,“听说时疫是瑶妃宫中传出,现在如何了?”流砂诊完脉,拿了块手绢擦了擦手,侧头问林越。“后宫之事,本将军不知。”
流砂也不恼,继续开口说,“此次时疫来势匆匆,林大将军却在这满是时疫病人之中当差,不怕传染,实属不易,本郡主佩服。”林越听到流砂说这话,一惊,这泼妇什么时候这样好说话。
她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有些疲惫不堪,离西陵越近她的心越慌。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流砂转身看向林越,看来,苏信对他甚是信任,上次贬职,现在看这身装扮怕是已经官复原职了。“林大将军,好久不见。”林越见她不由一怔,心中不悦却毫无办法,跪下行了大礼。“参见倾纱郡主。”
“免了。”
她也懒得和他说话。
“我让你住手!”她凌厉的目光扫过他,水袖一甩,轻而易举打掉他的剑。“哪来的泼野女人,再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流砂冷笑一声,“你试试?”她弯腰拾起剑,交回他手中。
“发生什么事情了?”是很熟悉的声音呢。
天气微凉。
她靠着马车里舒适的织金绣花软缎枕,轻轻揉了揉压酸了的肩膀,轻挑起帘子,往外看去。
灰蒙蒙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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