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刚满十八，当然是十年了。”
独孤天涯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十年内种种趣事浮上心头。这样无灾无难是他心之所向，如果可能一辈子待在青山也不失为一大幸事。
“是啊，整整十年了。”
中年道士没由来一叹，道：“十年来，贫道已将毕生所学尽数传与你。你呢，学得也很用心，但在这青山上却是会而未用，恐难有施术之地。”
说到这儿，中年道士晃晃葫芦，饮尽余酒。
“当然不是！”
独孤天涯当即反驳，说道：“弟子与您行招也使出浑身解数，您说的东西全都用上了。”
这话原也不错，每每传授新招他都能很快纳入脑中，活学活用，连带着之前所学也一并施为。起先不明他底，两两过招中年道士还吃了一惊，这小子进展之快，确实出乎意料。
只是判定由师，从他口中说出这话，仅仅自鉴而已。
中年道士对他知根知底，笑骂道：“知徒莫若师，你小子不过仗着是贫道徒弟可以不顾安危，当然能运用自如。”
“可你有没有想过，当面临真正的对手时，现在的这份从容、自信当真还在吗？”
本是金玉良言，却难入独孤天涯之耳，只随口敷衍道：“对对对，师父说得对，徒儿受教了。”
中年道士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忖道：“终究少了些经历，将来如何担当道门大任！”
道长沉吟片刻，道：“为师准备遣你下山。”
“下山？莫非又是哪家出了邪祟？还是有谁要安宅落户？”
充满孩童心性的问题让中年道士暗自叹息，终归还是不曾开刃的钝器，纵有伤人之能，亦难堪大用。
师父未答，弟子却开始侃侃而谈：“上次，镇里李婶儿家不清净，上这儿求助。我下山一看，原来是山魅作祟，闹得整个小镇人心惶惶。结果被我布下法阵，引来三昧真火，烧了个半死，差点魂飞魄散。不过还真别说，您传的御火咒还真……”
话未完，中年道士接道：“为师是想遣你下山磨砺己身。”
独孤天涯见师父神色一正，全然不似玩笑之语，同样正色道：“您说的下山是去去就回，还是？”
“是真正的下山，师成下山！”
话毕，中年道士还想再饮一口，却发现葫芦已空，遂将葫芦系于腰间，起身进了茅屋。
这决定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没有丝毫准备。独孤天涯怔怔望着师父离去的背影，默默无言。
回想之前，若非有人上山求助，师父绝不肯轻易放自己下山。可越是不许，山下对他的吸引就越大，所以即便知道自己要受罚，还是忍不住偷偷下去。
方才听见师父说师成下山，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可为何心中空荡荡，还有一丝茫然？
独孤天涯环顾这山上的一草一木，它们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得自己不想离开，熟悉到还没离开就已经不舍……
说完，欲转身进屋。
中年道士却摇摇头，喊住他，道：“天涯，为师问你，咱们在此多久了？”
半山腰上有几间茅屋构成了一个简单的居所。
茅屋不远处涌出一道山泉，泉水化作细流潺潺流过，经奇石转向冲刷飞起，而后溅落崖底。如此景象，虽无“飞流直下三千尺”般壮丽，亦为这山色平添一份秀丽。
屋前火堆还旺，此时正升起袅袅炊烟。火焰上方一只野兔被烤得金黄，不时有油汁溢出滋滋作响。独孤天涯转动树枝手法娴熟，造诣不浅。
许是忆及往事，中年道士狠狠灌下一口烈酒，两眼深邃，又入沉思……
一会儿，中年道士对着正在摆弄的独孤天涯招招手，道：“天涯，你过来为师有话对你说。”
独孤天涯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物行至中年道士身前，问道：“师父，是不是没酒了？等着，我这就给你打去。”
可惜前车覆，后车不诫，他似乎忘记方才野兔是如何大意被擒。独孤天涯欢喜未已，顶上一道黑影由小变大，伴随一声嘹亮鹰啼，兔子脱手而出被带向天空。
独孤天涯两手空空，微微一愣，便开口骂道：“死鹰，连我的猎物你也敢动！”
只见他伸手往地上一捞，屈腿跃出，纵身飞至树高，脚尖轻点树冠再借力向上，化身一道飞鸟向前方黑鹰追去。
与火堆相去不远，中年道士倚树而望。腰间葫芦已在手中，喉结上下一动必有一口美酒下肚。
说来也怪，不过区区十年，中年道士发须竟变得花白。他一定不是初看上去那般云淡风轻，也不知之前到底有什么烦心事未了，郁结于心，才落得如此光景。
……
正午时分，日行正中。
时机已然成熟，独孤天涯一跃而起扑将过去，双手一前一后擒住野兔身体和双耳，逮个正着。
蹲守小半日，总算有些收获。独孤天涯起身拍掉草屑，逗弄着手中猎物。
“唳！”
这扁毛之物哀啼长鸣，爪翅皆中，拿不住野兔只得吃痛松开。下落三尺又振翅一拍，胡乱向远方逃去。
独孤天涯凭空一个翻转接住野兔回落地面，失与得不过数息间。
半空再无借力处，成败再次一举。眼见黑鹰愈发接近，独孤天涯却感飞行将缓，若是错过，只能任其离去！
独孤天涯将手中攥紧石子扬手打出。方才未及细数，这一把石子约有十来枚，犹如天女散花，分向黑鹰各处。
年年春交秋替，辗转冬尽春暖。那位被骗的男孩如今已是十八岁少年。
自随中年道士修行日久才明了当初相遇一切，只能一叹年少不知人心深。这次经历也勉强算得上修行第一劫，好在少年吃一堑，长一智为以后的道路铺平不少，此为后话不提。
此时，独孤天涯正伏在一草丛屏息凝神，其目光落处有一只觅食野兔。四下无风，草静树定，野兔自然放松警惕。那兔儿不觉危险临近，后腿一蹬背对猎手要寻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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