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着三哥儿的意，那得如何来办？”陈汝霖略作思考状，看着周戎生。
“回府后赶明儿，你到廊汉平常百姓布庄扯上几匹厚实的粗布麻衫，制上一副棉絮和一身素衫即可。五谷杂粮掺和着拢共几斤，割上几两牛肉，几两清酒皆可，附上纸条“戎生以此当那念珠价值”，且你一人前去就是。”周戎生看着陈汝霖，面上没有表情的说道。
陈汝霖点头应承，不作言语，周戎生如何说，他如何做。
周戎生这一行径恰到好处，不予珍馐，就如老道赠他带有裂纹念珠的行径如此来得一样。
还真就是那念珠的价值换作这些许零碎，让观中老道言语不出其他。附上了纸条言明，不过也只是烂衣破布，意表戎生敬上而已。
后来陈汝霖送过东西到道观时候，见过那纸条，老道摆摆手示意陈汝霖回去。没谁看得见了老头脸上些许喜意，轻声暗自嘀咕的那一句“兔崽子，不知道多来二两。”也没人听得见，老道自己嘀咕得也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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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候着周戎生的赶车把式老头仍旧坐在进山口那块宽敞大石头上坐着抽旱烟，这幕入了周戎生的眼，心情甚好。
这如此一上一下来回也有些许时辰，估摸着怕是回到廊汉城暮色已至。
拉着这一车篷子的马面前没有多余的马料，畜生左摆头右摆头的寻着东西嚼。周戎生路上时候问赶车把式为什么不把马给喂饱了让其有足劲？
车把式看着这个挺对胃口的后生伢子，笑着瞅一眼周戎生道；“畜生都是喂不饱的，喂饱了享于安逸分内事时就不尽心劳力，人亦是如此。”
周戎生算是听懂了车把式话里有话，前一句算是听懂了，说的是畜生，后一句把人带入就是明显的冷嘲热讽了。
闷声不接话，不作言，他晓得车把式这一行话不像是打一棒子给个核桃来得这么简单。
换了话题，周戎生朝着那赶车把式笑谈这钟秀山上如何如何景色秀丽，眉飞色舞手脚并用。
说道了前身辉煌现如今残破不堪的道观，见过了那些让周戎生觉得老有意思的对联，念了出来给赶车把式听了，后者不过轻笑说了句“附庸风雅”。
这头让周戎生又没了脾气，在山涧道观时也一样。不过他依旧颜色嬉笑，这些跑江湖为了自己而活着的人士在周戎生眼中都是那样的来得奇怪不说，还都脾气穷酸给人吃瘪。
再来又说道了那些看不出名头的道家真君依旧有人供奉，没有不远万里的香客。顺然也提过了本来印象深刻但脑海模糊记不真切摸样的破衣老道。听了这些的赶车把式也只是笑笑不言语，周戎生说，他听。
拿出临别时老道赠他的念珠，拿近鼻仔细一闻还有些木材清香，上面的刻痕可能是因为念珠年岁久，常此摩擦使得其念珠变得光滑。
把念珠拿给赶车的车把式老头掌眼，那赶车老头接过眼神随意一瞥后递给周戎生。迎着风，拿过酒葫芦喝了一口烧刀子苞米酿，哈了一口酒气说了句；“破木珠子，不稀罕。”
这些个赶车把式常年跑江湖，见得多，识得也广泛。周戎生不怀疑车把式说的这句不稀罕有何作假，既说了那这珠子肯定也不是啥稀罕玩意儿。但他还是把珠子挽入手腕袖内，无论名贵，只是个念想。
周戎生没接着不休说话了，那赶车把式或是发现耳根子清净下来，一旁没声儿了。转过头瞥了一眼坐在篷子内的周戎生，车把式又看着前路，嘴里唤着拉车的畜生，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句：“好生收着。”
声音虽然不大，但相隔如此近话音也不会被这风给吹散了，自然入了周戎生的耳，看着车把式目视前方并没有看着他，周戎生面色带着笑没作答。
马车路过之前一行人停下歇脚喝茶的茶摊的时候暮色已至天朦胧，那对老夫妻已经收摊了，窗户口也没有灯火。
周戎生本想着拿钱财给那二位年岁半百后的老夫妻换取些许那传说的“青黛崖香”，回府后给那瓮中老鳖周远疆长长见识，如此这样也没了机会，有些失望。
颠颠簸簸了一路到了廊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了，城内的店面酒家都熄灯歇客了。但此时廊汉城门口有着一大队身着军服的持刀兵卫手拿火把。看此身着就晓得全是王府北燕王周远疆的亲兵。
马车在城外百米处停下，周戎生在前陈汝霖和曹滢二人在后。
暮色里周戎生看不清楚车把式的脸，躬身作揖说道：“一行有劳，敢问先生名讳？！”
那赶车把式接过陈汝霖递过来的银两掂了掂塞入勒紧的腰带内，看着躬身作揖的周戎生，答非所问道：“多了一点就当是那两口酒钱了！”
“哈哈，如此甚好！”周戎生听见车把式的话，没有计较车把式的话不对口，哈哈一笑。然后一把拿过赶车把式别在腰上的酒葫芦，扯开葫芦嘴儿，仰头就往嘴里灌了好一大口，比之前那两口的劲来得都大。
车把式嘴角抽搐，一把抢过酒壶。看着周戎生，周戎生顿时脑袋就有些许恍惚了，打了个酒嗝，抱拳看着赶车老头哈哈道：“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后会有期！”
说完转身步伐有些踉跄，陈汝霖和曹滢紧身搀扶着，城外兵骑注意到了周戎生都急忙往这赶来，为首的还是陈蓦和曹赟定二老。
看着走了没多远步伐有些踉跄的周戎生，赶车把手拿过腰上的摩擦得光滑的烟杆子，嘴里沉声呼了一句：“老汉名唤八十翁！”
烧刀子的劲头来得大，周戎生有些受不住。声音不大，不过才走没几步，听见身后的呼声，周戎生转过头嘴角一笑，脑袋一偏就迷了过去。
模糊中，赶车把式像是斜跨着坐在车篷门槛上，把弄着那跟光滑的铜制烟杆...
“得，三哥儿，不管你说。这趟山涧赶下来就算是您今儿个不开这个口，我也会排上几车东西上来。”陈汝霖听见周戎生说完，他朝着周戎生会心一笑，示意周戎生且放心。
看着陈汝霖的周戎生嘴角轻笑：“汝霖，问题就在这儿，要是你送的话这”穷酸”老头可能不受啊，还别说你顾上这么多脚夫扰他老人家清净了，可能还得逐你出来。”
“三哥儿，说了你别不高兴，我觉着破衣老头看上去确让人悯心，但这一副穷酸脾气确实不受人待见，那还得说说三哥儿这心胸和谦卑....”
周戎生问话，陈汝霖一是有些忐忑，不过深呼一口气，那模样像是一吐为快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大不了挨上两脚惹得主子一个不高兴也就罢了，后一句话还是圆润得给了周戎生一记糖衣炮弹。
周戎生目光如炬的听着神色具备的陈汝霖说道，像是想道了什么，五指张开一撑把手中的念珠挽入手腕，拿过一旁的存长檀木纸扇直起身子。扇了两下扇子，看着陈汝霖突兀的哈哈大笑起来。
“三哥儿您吩咐。”看着一脸正色没有打哈哈的周戎生，陈汝霖猜不透这世子殿下的究竟心思，在王府内周戎生的吩咐都不会少了，反正他都受下了。
“我看这山中是好景风光，但那残梁破瓦道观内的破衣道人这番年纪了这幅模样确有不堪，来得还不如廊汉城内那些乞丐风光。待我们回王府后，你且一人在廊汉街中买过常用粮油送入山上来，算是应了这道长的情，应了这念珠的情，应了府里二太太的情。”
周戎生站起身，左右踱步拿着扇子一拍一扇，一会儿抬头看着山顶，一会儿俯首望着山脚。
这一番后，倒显得王府里成天礼佛诵经敲木鱼的二太太更有些神秘莫测虚怀若谷韵味。不过这二太太一直带给周戎生的就有这种感觉，无论言语还是举止神态，就像他读过一本出于北郎潼洲境南不明人士撰书的《天龙》武侠小说里不起眼的扫地僧。
......
“滢丫头，如何看过这山间道观，和这此一行？”钟秀山半山腰上，周戎生坐在一块凹凸崎岖的大爬山红岩上，背靠着曹滢，手里把玩着山上那破衣老道赠给他的念珠。
周戎生这一笑，让陈汝霖心里一磕碜，张嘴不言止住了说话，不知所以然。
“汝霖，我倒是突然的想到一个事儿务必你去办！”周戎生笑过后神色一下肃穆，手中的扇子一拍即合指着陈汝霖说道。
这一行要说最过于苦闷的算是陈汝霖了，以往侍候了周戎生这数年月来都没有让他觉着如此身心俱疲过。
有时且不管说与不说都会挨上一脚或是一顿乱批，导致下山这一类都闭口不言，停下歇息也只是打坐吐纳，不主动招惹世子殿下，但这主子就见不得他安宁一样。
只清楚头顶的帽子盖不住松散花白的糟乱头发，还有上衣袖口不过手腕，下身衫衣且没过膝盖更是黑的发亮，不高的身子佝偻着，和周戎生一起且不善言辞。
这等境界，周戎生都联想不到那廊汉城露宿街角的乞丐老汉，日子也比山上的老头更加滋润。
上山喘，下山也喘。
“回三哥儿话，曹滢看不出有何不一，就如廊汉城内酗酒一邋糟老头来得平凡。”听见周戎生话音，看着靠着自己肩膀，脸庞近在咫尺的周戎生，曹滢轻笑着回话。
周戎生没做言语，缓了缓瞪大看着念珠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眼神有些失望，没了之前的希冀，又把目光转向一旁闭眼吐纳的陈汝霖：“汝霖，你觉着呢？”
念珠上些许几颗确有裂纹，像是有些年岁的珠子了，细数十六颗，珠子不大不小，仔细打量上面刻纹一看倒是精细，但整体却还不如街边小贩十文一串的那种工艺珠子，还号曰”小叶紫檀”。
辞别那老头后周戎生领着二人下山，这上山下山来得感觉确有不一样，但也一样。额头上的汗珠被卷山风一吹，好不清爽，这上山缓下山急。
自从那带有“中驰神州”的风入了周戎生耳后，如此的周戎生就越发对这些事物感兴趣，所以不知趣的对佛堂二太太提起一番，虽是吃了个磕碜，但跋山涉水的也去到了那人迹罕至“仙家府邸”无名观。
见过那破衣老道后，周戎生印象还是很深刻的，那座破道观的残破不堪，那由鎏金题于撑梁柱上的有趣门联，经空气氧化时境变迁变得发黑，还有那已经模糊了面目还供奉着的道家真君。
那本该记忆犹新的老道，但一出了道观门就说不出老道的模样，脑海像失忆记不真切，迷糊中有些重叠的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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