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就在林海预相送之际，便见得那程铮竟倏然就又回转了身，以调笑般的语气道：“林卿的长女……听说是个秀外慧中的？”
林海：“！！！”
——并不！
只这‘不’字也并非是因林海就觉得自家长女不值得‘秀外慧中’之流的虽好求终流于庸俗评价了，而着实是就黛玉的年纪看，程铮这评价……又是否给出得太早了些？
若他能稍微将评价的时间往后挪上个几年，那林海也不是不能帮着自家女孩儿笑纳的。
再者……
要真论起 ‘言之过早’，程铮也当不至于就对黛玉的年纪全无所知啊？凡节日及林家正经主子的生日，太子府的礼可向来是不缺的！
便不至于全是程铮自己操心备下的吧，但什么时候因何送了什么他也不至就全无所知啊？何至于对一个胖豆丁一样的小丫头用上秀外慧中的形容？
林海一时很是有些想不明白，也不由就很是无言的看着程铮。
又哪里能想到程铮在这般目光下也不见尴尬，而是回看林海笑得愈发‘慈祥’了些：“说来……孤此番前来，家中的妮子竟是就闹腾不休，只要一同来瞧瞧林大人家的女孩儿才肯罢休。”
林海：“……”
他是真有被程铮的笑生生的就被笑出了一身淋漓的冷汗来——
却又在听清了程铮所言之后，再生生被‘凝结’的冷汗冻得一哆嗦。
只这不亚于‘冰火两重天’的极限感却是尽数比不得一句‘程曦要见自家女儿’更惊吓。
且，瞧着程铮的笑……不不不，便是不瞧程铮此时的神色而只观他对程曦素来的‘言听计从’，也能明白他该是对两个‘孩子’的亲近无甚阻拦之意的。
——如何是好？！
……
林海确实是不乐意程曦接近自己的女孩的。
便不说程曦身上的种种‘离奇’之处吧，只说她的那些个不容于世的想法，林海就很不希望自家女儿被影响到——
‘吾愿生儿愚且驽，无灾无难到天年。’
这大抵是天下间大多数父母对自家孩子最殷切质朴的盼望，便林海也不能免俗。
再者，即便他自己就在担当着程曦的夫子一职吧，但自己面对危险和让自家女儿同曝露于危险之下终究是两回事儿：
若是也仅只是林海自己在程曦的面前晃悠，那他大抵是还能冷静的就着‘危险’的严重程度、‘冒险’后能获得利益的多寡乃至于旁的林林总总的因素判断及选择自己到底要不要试着继续并获取自己想要的利益的。
但要是这一‘行动’的人选变成了黛玉？
——去你的判断取舍也去你的利益！
只要他林海还剩下一口气，那他就会将自己的家人牢牢的护住，别说什么外界的风吹雨打了，便阳光有些许的炙热，也休想晒到他女儿娇嫩的肌肤上！
故，便是提出这一要求的人是皇家的郡主，也便是欲促成这一情节的人是全天下的储君——
等等。
也直到这时候了，林海的脑子才稍稍有了那么一丝极度愤怒和恐惧情绪下喘息的空间。也就随之发现程铮的态度很有些值得揣摩：
关于他表现出来、对黛玉年纪的不清楚。
假设，程铮并不是真不知道林家黛玉才是一个于身高上超过自家父母膝盖没多少的小家伙，那他又何必一定要表现出在自己的‘印象’中，林黛玉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呢？
除非……程铮试图‘表达’的，也正和年纪紧密关联！
顺着这方向一想，林海也登时恍然大悟，继而如见柳暗花明一般喜上心头。
一喜程铮还没有疯到试图用自家的女孩儿做‘祭品’，二喜程铮在没有这样的意图后，也可算是有给林海留下一条‘生路’——
正位于黛玉的年龄上。
基于程铮并非不知道黛玉今年多大，可同理得出程曦对此也是知道的……故而在明知这点的前提下，她也无可就叫现下里连话儿都回不清的黛玉就去与她做‘玩伴’，对吧？
但，要是黛玉的年纪再大些，却是不定了……
好在黛玉现在的年纪还不大，也好在距离黛玉的年纪‘足够大’的时期还很有些岁月，便就有足够的空挡供林海‘操作’。
哪怕他不能就叫黛玉永远都停留在幼小的年岁之间吧，但便是黛玉长大了，也便是黛玉长到足以陪伴程曦玩耍的岁数了，若她的身子骨并不足以担当起这一‘重任’，那程曦也不可能就真叫人将尚在‘病床’上的黛玉给她抬过去吧？
哪怕她真能疯癫至此呢，程铮也是会摁住她的。
没错，也直到明白了程铮在年纪上的错误到底是；因何而错之后，林海也终于能确定程铮尚且是个‘有底线’的人了。
并为此谢天谢地。
不过，为了不叫对方的好意落空，他也待会儿就招个大夫进府吧，问诊拿药什么的也一定要走完全套的流程啊，虽说那开的药到底进不进得了自家女儿的嘴巴尚需另说，但至少也要叫整个林家府邸处于药香弥散的‘氛围’中！
……
也于是，本因为贾敏事先调养过身子故这辈子在娘胎中并未留下多少病根儿的的黛玉也依旧过上了‘未曾学会吃饭便就开始会吃药’的日子。
于是放心不已的程铮便安然的再与林海敲了些细节，却又因现下里诸事尽仅在预测之中，很不能尽善尽实，纵聊也不得两句，故不得一会儿，程铮也就乏了。
起身欲走。
程铮且在心中笑了一声，方正经道：“还未。”
还不敢！
——毕竟那林斌就虽也有些能力，但着实过于自作主张了些，在放养之际这种自作主张自是极为‘便利’的……可若需要他配合做些什么了，那曾有多便利此时就会显得多碍事儿了。
了不得待到真有遇上什么非同寻常的事儿时, 就林斌那自作主张的性子推测，他也未必不会就‘自作主张’的直接找上程铮自己告状了！
如此一想，也就更能放心了好吗？
……
程铮：“……”
倒不是说程铮就真在担心自己的荷包了，而照实是以此道谋生者实不止程铮一人, 故受影响者也会不止于程铮一人——如何才能在帮助人的同时不伤害原有的利益所得者？
也同样会是一件落实比提出更困难的事儿。
故程铮也索性就撂了挑子，且将和林斌的联系尽数交于林海手中，这般一来林斌需做些什么又该如何做……甚至于能知道些什么不需知道些什么, 也端看林海有甚‘需求’了。
虽说这般也几乎就等同于让那林斌于为林海打杂了——也难免会有让林海一家独大之嫌吧。但程铮也相信林海知道什么时候是能独大的时候, 什么时候又是不能就独大的时候……
便问：“不知殿下可有将这事儿和老林大人说过？”
本就是姓林的人却是一本正经的叫着旁人老林？
再有那‘茶’之一路, 兴许会没有这些个麻烦，却有人不能就代表它没有别的麻烦了：别忘记，程铮可是有通过贩茶来充实自己的荷包的！便是有将贩卖的重点放在如何卖而非如何贩之上吧, 但买卖本就是一条绳的两端，这都对货源动手了，又如何就会影响不到市场了？
且那些个农户若是真能依着程铮的法子组团也走出一条商路来, 那他们又可否会对程铮的荷包造成些什么‘别的’‘影响’？
天将降大任于——
打住打住, 现下里可不是什么励志的时候！更何况林海虽也确有感觉到一丝头大如斗的沉重吧, 却并非就全无解决之法。
但在真正动手前, 还是有需要和程铮请示的地儿的。
……
这些个难题，注定通通要难到林海的头上了。
那程铮又该如何从这堆人脑袋打成狗脑袋都不会停手的‘脑袋’中选出自己想要的那个？
……还得在选择过程中考虑到程镮在江南的根基布局：须知这一考虑可不能仅单纯的‘避让’和‘绕过’程镮已在江南扎下的‘根’就可以了, 而是需要根据利益等种种原因做出不同的判断和选择——有可吸收者，有必须除去者，更有可‘放任不顾’以混淆局势者！
家家不同, 却家家都需要甄别一番，这也着实是件需细致的活儿，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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