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
她想他该习惯的，但她还是无论如何都有些习惯不了。
一则无法习惯于程曦叫自己师母，二则，却是难以相信一个能得林海评价为聪颖的孩子能这么的……不知礼数？
哪家大人说话的时候能叫孩子插口啊？就算自己的身份在程曦面前是差了一点，但徐氏总不能差了去吧？居然就这么抢自己亲妈的话题？
贾敏表示，要程曦是自己女儿……就算自己求子多年才求来的女儿，也要好好教育她做人才是！
只可惜程曦确实是她教不得的，且徐氏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教导的意愿，那双看过来的眼眸中除了默然就只有习以为常，所以贾敏也只能暗自抽搐着接受了程曦的无礼，还要回之以礼：“却又是臣妇的错了。”
程曦混不在意的摆摆手——她也的确是不知道贾敏很是看不惯自己的无理，但想来……便是知道了她也不会介意，毕竟她自诩自己大小也算是个实用主义者，礼是要讲的，但要是因礼废事儿，那就不能接受了。
而就程曦所知道的、关于徐氏对此事的态度看来，徐氏很可能会就着贾敏的请罪顺势拖延，然后和贾敏你来我往，只把正话拖延到地老天荒去。
于是她也只能当仁不让的站出来无理了：“师娘切莫这般，我母女二人真不是为了叫师娘来特意请罪的……且便是真要请，也不该为了这事儿罢？”
贾敏：“？？！！”
她很有些震惊的听着程曦这句话儿，一时间连自己酝酿好的、继续‘请罪’的话语也忘记了——
便请罪，也不是为了这事儿？
那还能是为了？？！！
贾敏竟是觉得有了一种连发声都甚是艰难的感觉：“那，不知郡主是为了？”
程曦：“……”
她真的不是为了问贾敏的罪啊，她也真的只是嘴上没有把门的，而已。
——聪明人想太多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就只能无奈：“夫人却不必这样，我们真心不是叫您来问罪的，且便是问，想来也轮不到我们问。”
这话很是在理，却是不能全然的打消贾敏的疑虑，于是程曦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一鼓作气：“关于金陵的事儿，林大人想来定是有家书寄回的。”
贾敏：“……”
她微微放下心中的惊异，然后心念电转间将‘金陵’、‘家书’、‘旁人问罪’这几个关键点一串联——
就止不住的诧异到几乎要倒吸一口凉气了。
程曦这是专门将她叫来问贾家的事儿呢？
程曦……不，应该说是程铮，程铮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贾家了？！
……
贾敏是真的因为贾家为入了程铮的眼而惊讶和担忧，但她的惊讶和担忧中并无半分是为了贾家再入程铮眼后会不会报复自己这个脱离了关系的出嫁女，而十分纯粹的是因为……
程铮的看重贾家承受不住啊！
作为贾家嫁出门的女子，贾敏是十分清楚自己娘家是个什么德行的：就那群人，没有梯子的时候都想要上天了，这有了梯子，怕就更是连天都装不下他们了！
更要命的还在于他们个个都心高手低，想得美做不到，想啥都希望啥能成，做啥都能砸啥的锅——
就这品行，程铮是怎么入眼的？且便是今天的程铮觉得能入眼，日后再看着贾家……怕也无法长久的入眼吧？
就更别去思量贾家要是真鸡犬升天了再从天上掉下来……会是个什么结果了。
贾敏：“……”
她因此而很是惶恐。
惶恐于程铮的眼睛到底是被什么屎给糊了！
却还只能欠了身，就恭敬的先道一回罪：“夫君是零零散散的写过几回信，也是借了殿下的东风谋了个私利，只再多……却是不敢了。”
她倒也很有几分急智，只闭口不谈林海在金陵对贾家做了些什么，转而一心一意的为林海送公信不忘捎带家书的行为请罪——
至于贾家？若是程曦真是为了贾家开这个口，那是断不会容忍自己转移话题的，届时也更能从程曦的嘴里套话儿。
可，就在贾敏暗地里给程曦设置了这么一个‘坑’且连她自己都因为自己用心机手腕对付一个孩子而自我唾弃的时候，程曦却是出乎从这个坑上完美的飞跃了过去，然后回身一脚就把贾敏给踹下去了：“夫人何必这样小心？这一封信也是带，带两封信也是带。又不是什么百十斤的物什，如何就要再劳动人了？”
贾敏：“……”
好吧，这回答也算相当‘经济’了。
经济得贾敏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可这经济实用的回答却还不是程曦‘踹’贾敏的全部，因为就在贾敏因为太子家的女孩如此会算账而无语凝噎的时候，那程曦又直白道：“只这信上的内容却是容我冒昧问一句了，夫人可知那贾家的二老爷如何就这般……狠心了？”
贾敏：“……”
她继续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已然不知如何才能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语句了。
但和她面上的呆滞相对，贾敏的心中却是狂风浪涌迭起：
我以为你叫我来是因为我家的事儿，结果你只是——
好吧，就‘贾’这个姓氏来说，程曦这也算是在问贾敏的‘家事’了。
只方向全不是贾敏预料的那个方向：就这‘狠心’的评语和定语来看，别说什么程铮忽然屎糊了眼睛看上贾家了，只说能不叫程铮把贾珠的死亡全然定性为贾政虎毒食子，就是贾敏为贾家做出的最后挣扎了。
贾敏：“……”
却也有什么不对？
若说程铮决意要将一切都安排到贾政头上去，那……他又何必费事叮嘱太子妃和小郡主来找自己？
找自己来做什么？对口供吗？
不，她相信太子定然不止于此的。
只，虽是心中全头绪，但一面舍不下贾家一面挂心林海的贾敏终究还是决定——
两不相帮！
不是她对不住林海，只眼下的情景看着真是没有对林海半点不是，那她作为贾家女最后的孝心也就只能是不再在贾家头上踩一脚了。
便道：“郡主问话，按说臣妇不可不答，只这话儿却也着实叫臣妇不知该怎么答。”
“臣妇出嫁也小有十年了，又有泰半的时间是居于江南的，不怕郡主笑话，现在臣妇再吃京城的菜都有些不适口了，又何况人？故臣妇只恍惚记得出嫁前我那二哥就是一个极为古板的性子，臣妇那时年纪小，不乐意瞧他那模样，也就很不爱和他亲近。”
程曦：“……”
学到了学到了，原来告状还可以这样啊！
……
贾敏的本意固然是想要一面撇清自己一面稍带着给贾政解释一二：如此不算带累了林海也算尽了贾家女的仁义。
只她却是没能深入了解程曦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知道程曦可是一个拧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的，哪里就会因贾敏的一句话放过贾政了？
即使贾敏是女神的妈也不可以！
且也果然是因为东阳郡主这么个奇葩而不成的。
那程曦只大咧咧的插进了徐氏和贾敏的对话中：“师母，您要再这样和娘亲对账下去，那我们怕是对到明日也说不到正题上。”
也堪称今生最佳了。
……故, 今天的贾敏依旧是醉醉的呢。
就很有些无言以对的对着徐氏和程曦行礼：“臣妇来迟, 万望太子妃和郡主恕罪。”
因此贾敏也就很平静甚至于理所当然的听着徐氏用一把温和的嗓子道：“哪里就需要夫人请罪了？还望夫人不怪我这遽然就将你请来的冒失才是。”
贾敏便是预料到了徐氏大抵会有这么一说，但也是不敢当真将这说法接下来的，于是就又要再推辞加请罪——
却是没成。
……
…………
是的，作为程铮收下的得力干将——林海的妻子, 贾敏不是没有见过程曦和徐氏的，但不管怎么见、又见几面，她对程曦在面对自己是那种全然的、不作伪的、还全不知道由来的热切都是无法理解的。
徐氏对外的形象向来都是很能维持得住的——更正确的说法是，就算她偶尔会叫程铮和程曦觉得偏头痛都要发作了，但那痛的地方也绝对不是因为因为徐氏的对外形象……别说对外了，光论形象的话徐氏对内也不差啊，她不过就是与这对父女‘不贴心’，且故自的划分出对方是一国，自己和儿子又是一国的楚河界限而已。
——不过外人又有哪个会知道或指导太子和太子妃同床异梦了？没见太子岳父都没有就这个话题发表过言论吗？
所以将程曦的眼神做此解读的自己……是不是太过了些？
可不管贾敏是如何的自我批评自我否定的，甚至于开始对程曦暗怀歉意之际, 程曦看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如魔似幻。而如果再用这种魔幻眼神搭配着林海对程曦聪颖非常人的评语一起食用的话, 那迷醉效果……
——这心态也是很稳当了, 稳得贾敏低头走进来时因为角度原因看到原本矮坐下更矮的程曦眼中那种‘皮卡皮卡’的火热眼神时，差点扭了自己的脚！
东阳郡主没毛病吧？怎么看着仿佛依旧是脑子不好使的样子呢？
别看我！看我没用！我要是送子娘娘, 至于至今膝下就一个女儿吗？！
……也不对啊？
东阳郡主今年才多大？别说需要不需要送子娘娘了，只说她如今怕是连男女之事是什么都不明白吧？
尤其是当贾敏自己暗自琢磨为何程曦会这样关注自己而不得其解, 却是转而解锁了对方关注自己的眼神和那庙宇里多年不孕不育的妇人看送子娘娘的眼神差不多的时候——
贾敏的心情堪称是奔溃的！
只这一来，待得两人抵达太子府的时候, 时间也不免就有些晚了。
却好在那里等待两人却是不急的：徐氏对这事儿本就不算热切, 再加上后宅里过日子, 最难以打发的恰恰是时间, 此时她又被程铮抽了管家的权力, 不免就更闲了……因而便是等了, 也等得无可无不可, 很是悠然。
至于程曦？那就更简单了。现代社会中谁见过接机的粉丝敢不耐烦的？即使程曦眼下身在古代，但对待女神……的亲娘，那心也是一样虔诚的！等一会算什么？如果贾敏真要‘考验’她，那她能等成‘望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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