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 这样被人当面打了脸, 要真的还一点被打的‘感触’都没有, 那程铮就真是个傻子了。
面色不由就更阴沉了。
可即使这样，他也到底没有吐出哪怕一个字来——
而程曦是知道程铮为什么如此难以启齿的，同时她也十分聪明的不去直接触碰程铮的雷区。
可委婉着点出来也是十分必要的；“听说外公已经着手准备去西南了，那想来……日后咱的军校当不至于没有学费维持了？”
其实这所谓的军校，现在也不过就是多了几门课的武学堂，又有程铮还对学生的出身有着诸多‘要求’，因此现下里在那里进学的……也就小猫三两只而已，哪里就会维持不下去了？
因而程曦这么说，也不过是提点程铮：别忘了东南和西南你还有部署呢，总之，人，我们会有的，钱，我们也会有的！
程铮：“……”
虽然程曦的话语虽说已经是自以为的委婉了，但对他而言和大正午的脱光了衣服又有什么区别？
□□啊！
只也不会因此而生气就是了。
毕竟程曦的话语里，有哪个字不是事实？
因此他又要气什么？气自己的无能吗？
……
不得不说，其实程曦还是很有几分狗屎运的——
她托生在了徐氏的肚子里，成了程铮的女儿。
要说程铮这个人，缺点那是一大堆，别说什么给妻女顶风遮雨了，连那挡风的墙他都还要程曦帮忙扒拉砖头才能砌起来呢。
可即使有这千般的不好，他却是有一点好：
他从不推卸那些该自己背起来的责任。
和责备。
要知道，这简直是一种违背人类本能的好处啊！尤其是在程铮是太子、就算不得宠多少也缺不了人去挡枪的前提下。
自然了，这虽也是个好处，但也不见得会是个‘有用’的好处，毕竟程铮要是真有本事，那他又何必等到事后再去背责？在这之前就将事儿圆满的解决掉那才是真风范……没有解决之法的背责那也许能称做有担当，但更多的时候叫乌龟王八蛋！
可——
可程曦就需要这样的‘乌龟’啊！
……咳。
不要误会，这话儿并非就意味着程曦希望自己老爸是只王八，只不过……只不过从某些客观的方面来说，程铮在行事上略略王八些对她却是只有好的没有坏的。
因为程曦是个有主意还憋不住的人。
也因为程曦出的主意往往不一定就能立竿见影药到病除——
毕竟程曦本身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能‘横行’到现在，倚仗的也多是她的‘经验’而不是智商。
这些来自于未来，经过几百上千年时光的历练，并且因为信息大爆炸而被书籍网络甚至是电视直白的放在世人面前供人点评的经验。
可那些来自于未来的经验却不是每一个都十分之有效有用的，它们还需要针对这个时代进行调整，也需要和这个时代‘磨合’。
所以有的经验作用微小，有的经验却是要年深日久才能见端倪。
那，在这段时间里，由谁来当这个‘责任人’呢？
一般而言应该是程曦的。
毕竟是她动的‘歪脑筋’不是？
可程曦又真的能够担当的起这个责任吗？作为一个自己都还依附于程铮身上的小鬼头，也不怕被压趴下咯！
于是在这个时候，程铮站出来了：
我来！
程曦：“……”
她激动的都要送上一堆的小红花点赞了好吗？
担当，这就是担当啊！
跟着有担当的人混，她心里不虚啊！
——且还不止这一点呢。
还有就是程铮既然都愿意将程曦的‘责任’背负在自己身上了，那就说明他对程曦的主意多少都是认可的，如此会将这些主意之尽力贯彻不说，对出了这些主意的程曦……怎么也不至于就一点感触都没有吧？
然后感触来感触去，再加上程曦是怎么看怎么看不出程铮是个过河拆桥的人……那对程曦这个人，他多多少少也是能接受的了吧？
而只要程铮接受了，那她日后的生活还愁没有保障吗？
……
大抵是出于这种‘期待’罢，再看程铮那张纠结的脸，程曦的心中就更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了。
然后再是觉得不该说的话此时也就能顺理成章——不，压根就是不假思虑的出口了：“爹爹，您眼下便是急，可又能急出个切实的办法吗？”
说着又搅动了一下手指，吭哧吭哧的道：“这要是没有应对之法，那和没头的苍蝇又有什么区别？”
程铮就被问得越发沉默。
毕竟再是想不到程曦的问题是会一个比一个……犀利的。
只利得他觉得自己的膝盖中了无数只箭，疼得她简直都要站不起来了。
这世上有对自己这样老爸说话的女儿？
……还真有，就程曦这么一个呗。
可问题的重点还不止这里，而在于不但程曦敢说，就连程铮在她的面前也是很有几分拿不出做父亲的威严的：无论是从‘身份’还是从‘智商’上，他历来都只感觉得到一种被碾压的气弱……
就默默的咽下了这口老血，还因为程曦看向他的眼神表现得太真诚不但没有一点嘲笑的意味还满满的都是快要弥漫出来的担忧，所以程铮竟是连这口血都吞咽得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了。
还是说正事吧。
正事儿好啊！正事儿虽然憋气，但至少也不至于这么的叫人连个‘屁’字都憋不出来吧？
就强自正经道：“不是我等不得，只是我着实等不起！那皇帝……已经是一日比一日更匪夷所思了，若真有哪日愿意将面子里子一齐抛却只要将我拿下……他怎么说占据着君父的名头，届时又有谁能救我？”
所以只能自救，即使现在因为自救的不得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能停——
想到这里，程铮的眼球上不免就泛起几缕血丝了，那艳红的眼神再微微泛黄的眼白上真是分外狰狞：“我也不是放不下眼前的富贵，只是……”
“只是古往今来，这从太子之位上下来的人，又有几个有好下场的？”程曦十分麻溜的抢话：“富贵荣华成过往烟云也就罢了，只怕连命都要成空！再鉴于您和诸位叔叔之间的关系……呵呵，不管最后上位的是谁，怕那个时候您都会尤其的惨！”
当然了，更大的可能是程铮压根儿就活不到那个时候，毕竟红楼里那个废太子可是早早的就埋进坟堆里了。
程铮：“……”
他就又只能用眼珠子去瞪程曦了，毕竟说话能说道这份上的……程曦还真是她见过的唯一的那个！
也毕竟，程曦既然都知道这些了，又何必一定要他自己再说一回？
神色中不免就有几分阴霾了。
但，程曦又哪里是个真会在意程铮眼色如何的人？便是有过那么几分在意，也很快就会因为旁的事儿而将这份在意变得不在意起来。
她向来这么大胆，大胆的毫无道理，也大胆的毫无顾忌。
所以一如既往，程铮唯一能收到的，也只有程曦无辜的眼神一枚。
程铮：“……”
他就默默的再咽一口血：“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我不得不为之的苦楚，那又何必这样——”
何必这样孜孜不倦的‘踩’我？
程曦就在他近乎于悲愤的眼神里垂下眼眸：“我清楚您的苦，可您自己真的又清楚您现在的境况吗？这苦……倒还罢了，更重要的是——”
明白？他明白什么？
可若是要说不明白……却是连他自己都不信自己是真·不明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明白还不如就不明白呢，无论明白的死还是糊涂的死终究逃不过一个死, 今儿糊涂些……多少还能叫人心里没那么惊恐呢！
毕竟糊里糊涂不是？
只可惜，程铮也是真心不甘于做那个‘糊涂的’。
而程曦正是一瞬不敢错眼的瞧着他的时候呢，别说那个你我了, 就是程铮的神情有丁点的变化她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再将之一想, 就越发的连程铮的心思也几乎要摸透了。
当即就笑了：“可见爹爹这是明白过来了。”
程铮：“……”
程铮：“……”
你丫的！
还能不能愉快的交谈了？
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只将自己满心的苍凉压下去, 就要对程曦露出一个笑来：“……你——”
然后他的话就在你字那里卡住了，目光抖了一抖便将那个‘你’字又生生的抖成了一个：“我……”
他不是不明白程曦的意思。
只是依旧不知道自己在明白之后该怎么做——
——也许是因为程曦的眼神太叫程铮觉得肉麻到发麻了, 因此也就懒得再用‘我的儿’这一类肉麻的称呼了。
好在程曦一点都没有在意这一点, 只十分麻利的回话：“看爹爹这次的教训可痛？”
她道：“若是这次爹爹还不能吸取教训，那下一次当真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了。”
程铮：“……”
这下，程铮是真的连开口的气力都没有了。
看着程曦‘含情脉脉’的眼神, 听着程铮毫不留情的话语，他简直都不想再说话了。
却没想到程曦还有一句叫他更说不出话的话儿在等着他呢。
他再是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个一点就炸的□□桶而且隐约就在爆炸的边缘了, 也不至于完全的忽视了外界’, 由其是程曦的存在，对程铮而言就更关注对象了好吗？
还有一点连程铮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是，此时程曦的眼神简直叫他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因此他不得不强压着自己的怒火, 只道：“你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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