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已经说过，程铮现在的日子就是在悬崖上艰难前行，便是能看到悬崖尽头那如画的风景，但眼下的处境却也是左边深渊右边悬崖，容不得他有一点的分心——
自然也包括分心对付尚且算做事‘自己阵营里’的程曦。
更别说这分心还是直接分出把柄来给人握住。
所以程铮必须要把程曦的‘不寻常’压下去！……至少也要压到自己从悬崖上脱身之后。
而这压也是有不同的压法的。
程铮大抵能猜测出徐氏的‘压’大抵能直接翻译成打压，从她这次将程曦从自己的院子里挪出去的举动中就能看出她大抵想要先疏远程曦，再可能就会监视看管程曦，最后说不得还想着将程曦的要害之处握在她的手心，如此才可以放心。
——可问题是徐氏有这个实力吗？！
若程曦果真是妖孽，那她会是身为凡人的的自己和徐氏能对抗的吗？如此贸贸然的将脑袋伸出去叫别人看到了你的不怀好意，真不知你是想弄死对方呢还是想叫对方弄死你？
毕竟妖或者鬼这种东西，看上去再无能也终究不是叫人能随意摆布的。
且……
且这还只是从将程曦打为‘害’这种路径来考虑的。
在妖魔的对面面不是还有神仙这样的存在吗？
就算程铮不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荣幸得王母座下的玉女相随，但也不能把人一棒子打死了不是？
再再再往后退，不是还有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宿慧这种说法吗？
……
说一千，道一万，程曦到底是什么不重要，但程铮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却很重要。
程铮：“……”
再在这样的想法驱使下，让很快就不再纠结于这选择了。
毕竟眼下首要的是皇帝，是如何应用程曦的‘智慧’来帮忙应付皇帝，至于其他的，都可以等到那之后再说了……
就无比坦然的面对程曦的注视。
这是一种因为自知掀不起风浪所以可以心平气和的平静：“我？我能有什么主意？便是知道这宅子里有几个院子，也是不耐去记这一个个的院子到底是如何的……你且瞧着你喜欢的就是，你娘现在脑子糊涂了，你爹却是还没糊涂的！那院子你瞧不上就瞧不上罢，我的女儿，还能在这家中挑不出中意的？”
程曦：“……”
她不由就吃了一惊。
这却是将选择权完全的交回到自己的面前了？而且给出的范围是‘这个家中’，那不就是说自己想如何他都没意见？
而比起这种选择的范围，更叫程曦吃惊的，还是程铮的态度。
程铮的态度很淡然，也很理所当然。七号
是一种仿佛可以叫程曦在他所有之内予求予取的理所当然。
像是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面对自己的女儿，可以掏心掏肺。
程曦：“……”
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沸腾：程铮可以淡然，也可以理所当然，但她却是做不到淡然道理所当然的。
甚至于她觉得在程铮正在看着自己的眼下，她只被那依旧淡淡的眼神看得心如擂鼓，几乎都有因为这一眼而跳将起来的冲动了。
这是一种近乎于烧灼的冲动。
——它来自于感动。
而感动，往往来自于毫无保留的信任。
……
…………
程曦本来就是一个不走脑子只走心的人，不然也不会就那样简单的将后世的想法对程铮对徐浩对近乎于所有站在他们这个立场上的人都‘和盘托出’了，而这样做走心不走脑的人往往也很容易冲动，容易因为对方的一分示意就给出自己的十分乃至于十二分！
因此程曦现在是半点都想不起自己要试探程铮的事儿了，她已经彻底的在自己的认知里将程铮和徐氏化作了对立面——程铮甚至于都和徐氏起冲突了，这还不够对立吗？因此自己便是再怎么怀疑徐氏，也不能就将程铮也一并囊括了进去才是！
便越发感动道：“瞧爹爹这话说的？这宅子里哪里就有不好的地方了？真要叫女儿挑选，却不怕女儿就此挑花了眼！因此还不如就偷个懒，只将这事儿推给您，我只等着享受就是。”
就说得程铮止不住的笑起来：“果然是个乖的，便是叫孤给你做事儿也这样的理直气壮，到叫孤有些不知所什么是好了。”
程曦也就讨好道：“这还是爹爹您疼我。”
可不是疼爱吗？若没有一个爱字在其中调和，程铮又如何能一点迟疑也没有的同她站在一起甚至于愿意就此对立与徐氏？
要知道徐氏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
因此程曦对程铮很信任……都要近乎于盲从了。
也就不知道程铮从某方面来说，其实当不得她的信任：因为程铮其实……也在心里打鼓呢。
一方面，是因为程曦将信任给付的太轻易了。
虽然程铮也十分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不至于和程曦就这样对立起来，但这成功却是来的太轻易了，轻易得叫他难免产生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感觉。
仿佛，不像是真的。
也仿佛，有什么后手在等着他。
而另一方面，他对程曦之所以能这样‘大方’，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程铮的确比徐氏更看得清现实。
但这种看清，从某方面来说也并非是因为程铮的脑子就比徐氏更清醒了，而只是单纯的因为程铮比徐氏更早的遇到了现实的挫折了：程铮比徐氏更早的在这个宅邸上动过心思。
动的还不止是距离远近上的心思。
——毕竟程曦可是在出宫之前就表现出异常了，程铮又哪里会等到如今才来应对？
且他还比徐氏有个优势呢，那就是这宅子在改建初期，他就是来看过的，之后也时不时的过来溜达一圈。
而鉴于程铮以后就要住在这里直到登基或是被废黜，所以没人认为他的关注有什么不对……
也就想不到程铮不但是在看房子，更是在琢磨着这屋子能不能在经过一番倒腾之后，就变成一间能困住程曦的‘牢房’了吧？
……
然后程铮就在现实面前彻底的失望了。
符纸一类的玩意儿不能乱用，毕竟这些东西可是实打实的巫蛊，一旦沾上手，那不等程曦知道后报复他，皇帝就能教他重新做人！
那……明的不行来暗的呢？
不是常有什么凶煞之气能镇住妖邪的说法吗？
然后程铮就发现他再一次的想多了。
‘镇’这种字眼，还有什么能比得过龙气？
可程曦在皇宫中混了这许多年，再是不得皇帝欢心也到底亲自面见过皇帝几次，从来就也没有见过他被龙气‘镇’出什么异常啊？
还是说皇帝身上就不具备龙气？
想想皇帝的行事，这似乎很有可能……可身为潜龙的自己不也没叫程曦显现出异常吗？
——要程铮认为皇帝‘不行’，他会十分乐意的听从，但要是叫程铮承认自己‘不行’，那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所以在龙气都没有用的情况下，什么镇妖的凶器也就不予考虑了。
明的来不了，暗的似乎也起不了作用，由此就不能怪程铮在思前想后之后只能怀柔了吧？
……
…………
可现在，在面对程曦那双忽闪忽闪的，迸发着十二万分真诚的眼眸时，程铮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怀柔不下去了。
毕竟能怀柔，就说明这种柔情不是真心的。
程铮：“……”
于是他想了一想之后，就果断的……将刘保勋推出来挡枪了。
最痛苦的时期他都熬过了。
可这个‘过’字, 并不是因为他比徐氏更大胆, 只是因为他比徐氏更看得清‘现实’。
只瞧着这次的事儿, 程铮却是应对的仓促了些，便也就不知道是否事先有准备了, 可话又说回来, 若是连这样仓促发生的事儿他有预备，那——
那程曦只怕就越发不能小看这次的‘事件’了。
可到底还是要看看程铮会如何回答？
……
程曦这里固然举棋不定甚至于有着某种精分的趋势, 但那里的程铮却是很安定。
还纠结个毛啊？
即使程曦认为院子什么的只是一个□□不能代表全部了, 但眼下既然已经对徐氏和程铮起了疑心了, 还打算从程铮这里寻求突破口, 那程曦也就不会再将程铮的态度忽略过去了, 因此便是程铮只给出了一种无可无不可的随意，说出一句看似无厘头的呼吁，但程曦也要下意识的揣摩揣摩程铮的这随意是真随意还是为了掩盖而故作的随意？
只一时间却是看不大出来？
程曦：“……”
程曦：“……”
她几乎是有些紧张的望着程铮，一时间又渴求着他给自己一点希望来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信任, 一时间却又倦怠的认为莫若就这样罢了，便是彻彻底底的失落, 也好过自己将心捧上去可对方却还在论斤称两觉得这心头肉品质不好。
既然程曦拿不住徐氏到底在用什么等待自己，那莫若就转而去问问程铮可也有准备了什么在‘等着’自己？
只……
可同样也是好扯的理由。
就听得程曦一愣神：这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呢？
是的。
就是这样。
就是这个问题——
于是她只想了一想，就决定更加大胆的去试探。
便笑了：“既然爹爹瞧不上院子，那不知心中可有中意的没有？”
然后她就看到程铮看了她一眼, 眼神很随意, 语气也极其淡然：“院子？孤恍惚记得那地儿是在花园边？地儿是好地，只眼下我们家中人口不多，你住到那边去就未免冷清了点。”
程曦：“……”
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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