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
程铮的脑子里顿时冒出两个字来：许、宣！
只是……只是想到许宣，心下不由更冷几分：“舅舅却是不用说了，便是孤……却也没有外公的本事！”
许慕修就奇怪道：“这却与家父有什么相干？殿下且想想韦皇后是怎么做的，再想想徐大人是怎么做的便也就知道一两分了。”
韦皇后？徐大人？
韦皇后那里程铮委实是不怎么清楚的，便是清楚也不耐烦将心思放在韦皇后的身上，便专心只想徐浩。
这徐浩也是个能人，便是只出手为程铮做了两件事，却也算是将程铮从火坑里刨出来。
又这两件事儿虽有连续性，但总的来说就是将韦皇后的手段和三妃的手段打回去，然后让二皇子和三皇子憋屈的顶着皇子的名号光头出了宫……
再一想，徐浩这竟是牵着皇帝的鼻子让他顺着自己的意思走……这不是徐浩如手皇帝如茶托又是什么？
程铮并不是傻，只是这两件事儿都是懵懵懂懂经历的，且这些日子活似被火烧灼着不断向前冲，便也没有那个时间去将这件事细细的思索了，因此竟是被许慕修点了出来才注意到……好像……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便再去想皇后的作为，甚至于想三妃的作为——虽然让程铮感到恶心，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们的确让皇帝只能捏着鼻子顺着她们铺出来的路走了一段……
于是程铮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原来，不只是二皇子和三皇子是能够利用的，便是皇帝，只要你用对方法，也能——
许莳修与程铮虽不甚相熟，但到底有几分血缘亲情在，看到程铮先是抗拒再是茫然，之后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便明白程铮这或许是之前没有回过神儿呢，再一想这个侄儿多年在清宁宫中受尽了磋磨，不由心中更软了些，只略略一想，便起身走到了程铮身边，只用手搭在了程铮的肩膀上，轻声道：“今儿这话，若是传出去了，下官固然讨不了好，便是殿下……只怕也……”
程铮就看了他：“舅舅这话却是从何说的？孤与两位舅舅是嫡亲的血脉，不说孤……便是两位舅舅不得好孤就能讨的了好吗？徐大人已是说了，这样的事儿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呢！一旦船翻了，谁也逃不了！”
许莳修便笑了一笑：“是，殿下说的很是，因此微臣接下来的话出自我口，入得你耳，再不可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不等程铮说话，许慕修便已是道：“你却要做甚？”
许莳修却没理会他，只轻声道：“殿下可知道……这陛下可也是人！”
程铮就愣住了。
皇帝也是人？他如何不知道皇帝也是人？……只是……许莳修却为何要说这句话？
看着程铮的懵愣，许莳修却是微微叹气道：“人都是有弱点的，皇上别的不说……委实不是一个能忍的人，只看他如何对待家父的便知道……皇上他……”
“他报复心强着呢！”程铮就不屑的撇撇嘴：“不但报复心强，还斤斤计较。”
许慕修顿时就急了：“殿下这话——”
“殿下这话很是！”许莳修就打断了兄长，只道：“殿下这话很是，只是殿下已经看到了这……为何，便不知道如何利用呢？”
程铮就是一唬，只将许莳修这话不住的揣摩：自己已是看到了这点……自己却……不会利用？
“你却说的什么话？”许慕修就道：“殿下和皇上便是再……”
“且该说这样的话儿呢！”许莳修再一次的打断了兄长：“兄长的意思我也是明白的，但是这样的事儿，难道不该让殿下也明白吗？若是再对皇上抱有妄想……那岂不是……”
对皇上抱有妄想？岂不是？
程铮本能的知道这不是好话儿，只是他也无暇去关注，只看着许慕修：“舅舅这时还要瞒我吗？孤这些日子来是怎么过的？便是刀山火海也不为过了罢？因此若是有什么话，还请舅舅敞开了说，便是……孤也要死的明白！”
许慕修就不说话，瞪着程铮半饷最后只瞪出一声愕然的叹息：“殿下说是便是吧。”
看着许慕修也同意了，许莳修便再次道：“殿下的话很对……我们兄弟二人这些年来想着皇上的点点滴滴……虽说没见过先帝，但太祖的事迹也是听说过的，皇上这样竟然混不似太祖的子孙呢！”
程铮也有点这样的感觉，皇帝心眼小，而且是太小……而太祖，别的不说，只看那大手笔的封赏，便不是一般人干的出来且压的住的。
“不过有时想想，这样却也……”许莳修忽然就一笑道：“殿下，您是希望您的对手是一个圣人还是一个常人……甚至于是……一个小人？”
程铮现在却已然是连震惊都不好意思震惊了——许莳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说皇帝只是一个常人？还是在说皇帝就是一个小人？
就在他无言以对的时候，许莳修已是接着道：“这皇位的事儿，殿下难道还想着依靠陛下吗？”
程铮就下意识的摇头：皇帝靠不住，靠皇帝，不如等看母猪上树。
许莳修就喘了一口气：“正是这样呢，因此既然陛下靠不住，殿下可不就得靠自己了。”
程铮就又一点头：他是这样想的，而徐浩也是这样说的，只是这事儿和皇帝是一个常人还是一个小人又有什么关系？
而许莳修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殿下可是觉着这事儿除去三皇子和二皇子……便稳了？”
程铮到底还傻到这样的地步，便清清嗓子道：“自然不可能，二弟三弟在这件事儿上已经是……不怎么可能了，因此孤还是要自己强大起来——”
“正是呢！”许莳修就道：“殿下的想法很好，这样的事儿可不得自己强起来？只是殿下可有想过没有，你是想强起来，可是陛下会看着你强起来吗？陛下……会看着朝中崛起另一个力量吗？”
程铮……这下是真的傻了。
怎么办？该这么办？不自强会被打压了去，自强了也会被打压了去？
程铮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下意识的回避这一点，因为一旦认同了这点，他将无路可走，无处可去，也将……求生无门。
程铮的心思千回百转甚至于绝望的时候，许莳修就微微一笑：“所以殿下，您现在知道了自己要如何做了吗？”
登时许莳修就是一哽——这话……委实尴尬。
但到底还是将那尴尬的心收起了些许，只道：“微臣却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但是难道……别人就没有这个本事了吗？”
许慕修便笑了：“如何就不合适了？”
程铮只觉得满心满脑都是无数混乱的词语碎片在纠结飞旋, 却是不知该如何倾诉, 想了一想才试探道：“父皇……可是天子，这天子又岂有被人握在手中的道路呢？”
许慕修就笑道：“殿下说的却也有道理。”
而就在程铮迷迷糊糊的同时, 许莳修却是摇了一摇头：“下官的话语或许有些许的不对，但殿下如此想却是更大的不对！”
程铮就不能明白了：“许大人，却不是孤说，若是你有这个将父皇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能力，那你……”
那你现在的官位是不是应该动一动了？
父皇是……茶托？
还是被人握在手中的茶托？
一时间之间，他难以接受这样的看法与言语, 但是他却又知道自己正不由自主的为这样的看法和言语所吸引。
这是……？
程铮登时迷糊了，或者说他的大脑已经当机，因此许慕修认同他也会迷糊, 许慕修否认他也会迷糊……总之, 就是许莳修的话语冲击力太大, 他脑子短线了。
而现在……他却可以将这巍峨的高山在手指尖上颠覆？
“不……这……不太可能吧？”即使再觉得心跳加速血脉喷张，程铮也尽量的保持了理智的克制道：“孤能够明白你们迫切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心情, 只是将父皇比作这茶托……委实不合适吧？”
‘我们便如下官的手, 陛下便如下官手中这茶托，而勋贵……便如这水珠。’
陛下便如下官手中这茶托。
他没有尝试过从‘接受’变成‘反击’的感觉。
更不用说是这种将皇帝也握在手心把玩的感觉。
当然, 说是将皇帝握在手心似乎也不怎么对，但是不可否认的是, 在这些事件之前的皇帝的存在对于程铮而言就是天——便是现在皇帝的形象在程铮的心中彻底的陨落了，那也足以累积出一座难以抗拒的大山。
程铮的人生几乎就是一部被迫‘接受’的苦逼史。
他被迫接受了母亲的死, 被迫接受了韦后的上位, 被迫接受了父皇的偏心也怨恨……也被迫接受了从清宁宫赶出来的命运。
92
这个动作看的程铮又愕然了几许, 只伸了手将那茶托接过。
那却是一个青花骨瓷的托底, 细腻的青花纹走着缠绵的连枝并蒂莲，缠绕的曲线间刻画着情谊连绵。可是程铮却没有在意这点，他的整个脑子都被许莳修的话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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