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又暗暗下定决心——果然还是要离他越远越好!
而一路未出声的江琉衣此时却回了头,似是斟酌了一番,而后终于开口将神游天外的江寻逸拉回:“阿情。”
“嗯?”后者猛地回神。
“我刚刚就想问你了……”江琉衣又朝他一笑,问出来的问题却让他浑身一颤,“你好像不大喜欢这位陛下?”
江寻逸愣了愣,却移开了视线:“……我不讨厌他。”
江琉衣闻言,却更疑惑了:“可我为何总觉得你在避免与他接触?”
“兄长多虑了,”他摇头,“我只是觉得神都之内气氛太过压抑,有些不舒服罢了。”
前者了然:“确实,九天神都自百年前便愈发冷清了,又经历了那一场大乱,不知有多少所在被人血浸了个透。修者五感敏锐,你觉得压抑也是理所当然。”
见他终于点了头,江寻逸却暗自抹了把冷汗。
幸好能蒙混过关,不然他该如何向江琉衣解释自己是为了避免剧情成真才躲着人家的???
怪只怪他当初只扫了一眼后面的剧情,不然以他的记忆力,合该看过一遍就能将之烂熟于心才对!
不过现在后悔已然晚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过,既然感到压抑,便说明你需要用心修炼了。”江琉衣话锋一转,“此番回去,可要好好巩固修为与心境,避免以后被魔修算计才是。”
“好好好……”江寻逸轻叹一声,“兄长,你先回驿馆吧?我想在外面散散步。”
感觉他心情确实不佳,后者也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前者肩膀,柔声道:“别太晚了,早些回来。”
“好。”
反观沈奕珩,却在二人离去后,望着夜露台上方的星空站了一会,而后抬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一张优雅俊美的脸在失去遮挡后,终于风采尽现。
与江氏兄弟不同,沈奕珩眉眼之间自带一股凌厉之意,那是长居高位者刻在骨子中的冷傲与睥睨,即便生的再好也令人不敢逼视。而此刻,那冷锐却化作了淡淡柔情,平湖落石般,竟在他脸上层层堆砌出一抹温软的笑意来。
细微足音响起,一名峨冠博带的中年男子从后殿缓缓转出。
他手中端着一枚漆黑的晶盘,身上的藏蓝锦袍繁复精美堪比天子。虽是男子,他臂间却挽了与身上锦袍同色的曳地轻纱,银白星辉星星点点落于其上,仿若将漫天星辰披于一身,随着他的步伐在其身后逶迤出玄奥的轨迹。
“见到他了?”来人在沈奕珩面前站定,轻笑道。
“嗯。”沈奕珩点点头,嗓音轻柔,“他还是那个样子,丝毫未变。”
男子摇摇头:“可他并不记得你,不是么?”
“我之前并未露过面,他不晓得是我。”沈奕珩毫不在意,“但我日日看着他,见他一点点变成如今的样子,我很高兴。”
男子愣了愣,失笑道:“我记得你当初是很抗拒与他接触的。”
“任谁也不能接受自己未来一生的伴侣一开始就被注定,不是么?更何况是寿数成百上千年的修仙之人。”沈奕珩眸光深远,“您不懂,他身上有种奇异的力量,只要看着他,我的心绪就能平静下来,并甘愿沉溺其中。”
“所以你就也给他下了个套?不怕将他吓跑么?”前者颇为无奈。
“不怕。”沈奕珩转头望过来,脸上慵懒笑意未变,眸光却变得坚定郑重,“与您学艺百年,这是我为数不多几次相信天命的时候。”
“命中注定,他是我的。”
万象之城,果然没辜负了它的名字。贩卖凡物与各种仙物的摊位鳞次栉比且和谐交融,行人熙熙攘攘,端的是一个热闹非凡。江寻逸走在街上,面色平静,可那双微微发亮的墨眸却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激动。
这可是他第一次来这升灵界的集市,基本全是不曾见过的物件,左瞧瞧右看看,简直新鲜的不得了。
而那些商户们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精明,观他衣着繁琐精致,长相也万中无一,料定江寻逸是哪家宗门初次下山游历的公子哥,几乎抢着将人往自己的摊子上带。
“公子公子,我这宝器符篆买一送一了!!”
“公子看我这啊!灵兽珍宠您买就给您九折!!!”
“他们的都不稀罕!公子我这可有西域盛产的水晶宝石,配您绝对好看!您快来看看啊!!!”
“公子!!——”
从业多年的修养令他习惯性地挂起了疏离却得体的微笑,一一回绝了这些过于热情的商贩。江寻逸有些头疼地低头揉了揉额角,余光却不经意瞥到一名瘦弱的小女孩,畏畏缩缩地被人群推来搡去,几乎站立不稳,却牢牢护着怀中的竹篮。
见他望过来,一直不敢上前的女孩终于踌躇着,举起一束白色的小花来。
“公、公子……买束花吗?”
女孩怯懦的声音几不可闻,却听得他心头一软。
江寻逸记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江律也曾拉着自己的手,两个孩子走街串巷,受人欺凌,却只为卖出手中的鲜花换一顿饱饭。想他二十余年的人生之中,贫困到富贵,饱受压迫到世人瞩目,竟全都经历过一遭,如今回想起来,却如梦境一般,不甚真实了。
而周围围住他的几名商贩见他竟望着一个卖花姑娘发呆,心中暗叫倒霉。本以为是个有眼力的公子哥,谁知竟是个有眼不识珠的蠢货,当下便四散开来,各自吆喝去了。
周围清静下来,江寻逸反而回了神。他不说话,女孩未收回的手已有些颤抖,却还是坚持举着手中一簇鲜花。他朝女孩绽了个柔软的笑:“我全要了,一共多少钱?”
他本就是笑起来极为风流昳丽的面相,女孩看得呆了好一会儿,才满脸通红地羞赧道:“二、二十文……”
前者应着便将手伸入了袖中,笑容却一僵。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是不是没钱???
望着女孩澄澈的双眼,江寻逸抓了抓头发,却摸到了两个冰凉的物件,心中一喜,便将其中一枚拔了出来。
在清净峰那两个多月,他手拙,鼓捣半天也束不起这一头长发,便由它披散着去了。此刻竟忘了先前为了面见帝王,江琉衣特意督促自己换了一套较平日里更为繁琐的华服,还专门为自己束了发。
手中玉簪成色极好,触手生凉,一看就是个稀罕玩意。若女孩拿去换了钱,想必以后便再也不用出来叫卖了。思及此,江寻逸抓过她脏兮兮的小手,便要将手中之物塞过去。
谁知就在此刻,一道清朗笑声在鼎沸人声中响起,音量不大却难以忽视,听得他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这云纹扇骨簪可是寒山宗的象征,仙长给了她,可知会为她带来多大麻烦?”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约饭被拒咯~
猜猜新人物是谁咧?
哇……为什么蓝审现在这么久了——
心塞
江寻逸发誓他绝对从那黄金面具的眼睛位置接收到名为戏谑的目光了,心中暗自不爽,却不愿与其对视,只冷着脸谢了恩,便眼观鼻鼻观心,只默默忍受着对方的打量。待内侍抱了画来,又跟着他退了出去。
直到出了神都城门,他全身绷着的弦才松下来。摸爬滚打十二年,江寻逸早就练就了看人的好眼力。这个沈奕珩,看起来和人有说有笑,整个人的气质却如同一把藏锋鞘中的利剑,看着一副好脾气,实则锋芒不露,是个不可轻易招惹之人。
江琉衣与沈奕珩皆愣了愣,却见前者默默站着,面色平静,只是那双醴泉般的墨眸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壁画,有些发直。
殊不知他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生生忍住了,只面不改色地望着那幅画晃神。
怔了一会,江琉衣突然笑了出来:“想必舍弟是吃惯了清茶淡饭,加之第一次出门,所以才会如此。”
江寻逸松了口气,只见先前的紫衣内侍又小跑进来,正欲领着二人出去,沈奕珩的声音却再度响起:“且住!”
几人脚步皆停,却见那位陛下手指着方才他盯着发呆的那副画,头却微偏,对着江寻逸的方向:“将这幅画取锦盒装了。”
“从二位进殿孤便嗅到清淡梅香,现在看来,令弟倒是真正钟爱梅花。”见内侍将墙上画轴取下,他又道,“这幅墨梅图本为去年冬日兴起而作,便赠予令弟赏玩罢。”
江寻逸只能这样评价了。
江琉衣笑着摇摇头:“陛下言重了。”说完,他又顿了顿,复道,“脱凡入圣,恭喜陛下。”
沈奕珩笑了两声,眸光却在他身后静立的江寻逸身上一扫而过,眼含玩味:“也要恭喜律兄和令弟残魂归位。”
他朝着沈奕珩点点头,又道:“多谢陛下好意了,不过我二人还是想先好好休息一番。待朝王之日,再与陛下痛饮。”
沈奕珩闻言,轻笑一声,却转了身朝六角亭走去:“既如此,孤便不强留了。”他摆摆手,扬声一唤,声音中却是止不住的笑意,“来人,好生送二位出神都!”
后者被他盯得一阵发毛,闻言更是一悚,拒绝之辞竟脱口而出:“不必了!”
话一出口,江寻逸就后悔了。
黄金面具只遮住了他的眉眼,下颌与额头均未做遮挡,以至江寻逸微一打量,便被他额间那枚灿金色的灵玉晃了眼。
虽说入圣之后外释的灵力便会在修者眉心凝成一枚玉珠,可江琉衣的灵玉却是极为浅淡的蓝,看着顺眼的很。而沈奕珩这枚——当真是符合皇室的风格……
看这线条,便知这位天子相貌定然不凡,只是不知摘了面具后,会是何等风姿?
这念头一生,他就赶忙在心中呸了几口。说好了能躲就躲的,怎么还好奇上了?!
而沈奕珩似有所感,视线转了转,又落回他身上,停了一会,饶有兴味道:“孤瞧二位一路辛苦,可愿赏光在宫中用膳?”
什么残魂?
江寻逸听得一头雾水,面上却仍是一派淡然。演戏演了十二年,为了不被拍到丑照,时刻保持面如平湖简直是他最熟练的技能了。想着有机会找江琉衣问个明白,他偷偷抬眼,不动声色地瞄了瞄前者露在外面的下颌与薄唇。
搞什么?!这么啰嗦的出场竟然不露脸!!
亏他还期待了半天!!!
“二位远道而来,孤有失远迎了。”沈奕珩悠然上前几步,在二人三尺之外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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