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竹不确认,他只是不想被人威胁,可是……
“他怎么样了?”
顾青竹到底是妥协了。
贺兰溪笑得有几分得逞,眼睛也不眨的撒谎的道:“他嘛,还在睡呢,不过现在看起来好虚弱呢,一不小心就要被我吃掉了……”
说到此处,顾青竹看着他的眼神愈发冷了,仿若在看待死人一般。
贺兰溪心中一惊,笑容都僵在脸上,便怂怂的改了口。
“不过我也没有要动他啦。”
顾青竹显然是不相信他的眼神。
他把贺兰溪看得太重了。
但他看重的是另一个贺兰溪,不是现在这个。
于是现在这个贺兰溪心里有些闷闷的,又不高兴的道:“你要是不惹我生气,不跟我作对,我就不动他。”
顾青竹沉默了许久,最终垂下双眸,别开了视线。
杀气渐渐消失,这是妥协了。
贺兰溪心底松了口气,他知道顾青竹是个很麻烦的人,也难以甩脱,但他眼里还是发着光的看着顾青竹。
“顾青竹,你刚才打人的时候好棒啊。”
顾青竹只是淡淡扫他一眼,眼里毫无情意。
这次贺兰溪也不在意了,他便望着顾青竹那一双淡若琉璃的澄澈眸子,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反正你是魔君的儿子,幽明山对你又不好,你放了我吧,跟我一起入魔道,入魔多自在呀,到时候顾玄那个老狐狸就管不着你了。”
顾青竹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的一样,表情没有一丝诧异,还很快的反问道:“我同你共入魔道,兰溪就能回来吗?”
贺兰溪马上皱眉,道:“不能。”
他此刻入了魔,邪念占了上风,原先的贺兰溪必将被他吞并。
可事实上他现在正是觊觎原先的贺兰溪比他强大,才不敢妄动罢了。
顾青竹倒是不知道这一点,他面不改色的应道:“那就算了。”
贺兰溪气他一点诚意都没有,保不准就是哄哄自己玩的,便气哼哼的转身不再搭理顾青竹,走向床前。
他倒是也想出去,只是进门时顾青竹早已布下结界了。
顾青竹神色自若的跟在他身后,还不忘询问他刚才为何要出去。
说起这个贺兰溪就有点心虚,他故意拔高声调来遮掩这一点心虚,假装自己很生气的反问道:“我饿了,我想出去吃饭都不行吗?”
他刚说完,顾青竹便一眼撇过来。
目光冷冷清清的,深深望进眼底,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似的,贺兰溪心底不自觉颤动了一下。
“可以。”顾青竹说。
他这一句话像是一道特赦,贺兰溪吐出一口气,暗自拍了拍受惊的心脏。
实则顾青竹只是不想拆穿他的谎言。
贺兰溪想了下,又一脸坏笑的回头看向顾青竹,“我真的饿了,你给我做糕点好不好?我知道你以前常给贺兰溪做的,我也要吃,你不能偏心。”
这话听起来像是孩子气话,但顾青竹还当真被触动了一下,他抬眸便触及那一张熟悉的,他闭上双眼都能清晰描绘出来的绝色容颜。
他的笑唇,他的桃花眸,他的一双长眉,他眉骨上的小小红痣……
但眼前的人却不是他。
顾青竹恍然惊醒,可他看着眼前的人,依旧说不出‘不’字。
“想吃什么点心?”
贺兰溪见他答应了,立马笑弯了眉眼,看起来心情不错,笑眯眯的说:“核桃酥。”
虽然他与之前的贺兰溪性格迥异,但在吃的方面,倒是口味一致。
顾青竹点了头,目光撇过被随手扔到桌上的清静经,又看向原先给他准备好的,放置在窗边小几上的笔墨纸砚,果然没有动过的痕迹,他的双眉倏然蹙起。
“你没抄经书。”
一言点破贺兰溪不听话的事实,贺兰溪也不反驳,还装作可怜兮兮的摸着肚子说:“人家饿嘛,手没力气,笔都拿不起来啦。”
他竟还懂得撒娇……
但也是够没脸没皮的。
顾青竹面色清冷,不为所动。
“抄书。”
如今的贺兰溪脾气极差,是受不了一点不如意的事的。
但就在他臭着脸想要拒绝时,顾青竹又不留余地的加上一句——
“不抄就没有点心吃。”
贺兰溪蓦地睁大一双流光潋滟的桃花眸子,可是他真的也想吃顾青竹做的点心,虽然他这个人真的很烦……
“好吧。”
于是最终也只能妥协了。
经书抄了一半时,贺兰溪就吵吵嚷嚷着要吃核桃酥。
顾青竹看了一遍他故意写的歪歪扭扭的字,便面无表情的出了房间。
在厨房揉面的时候见到了云湛,是云湛主动来找顾青竹的。
“听店小二说顾山主在这里,贫僧这便来了。”
顾青竹希望他能带来好消息,说实话他不太想面对被邪念占据了身体的贺兰溪,但又不得不看着他。
“法师有何事?”
云湛还是穿着一身洗白的僧袍,面容看去洒脱超然,但又多了几分慷慨侠气,不失为一个常年在人间斩妖除魔匡扶正道的佛修。
“方才顾山主伤的那人已经送走了,所幸伤得不重,只是断了几根骨头,休养一些时日便能好起来。”
并没等到想要的答案,顾青竹垂眸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麻烦法师了。”
他伤的人,自己有分寸。
那人断了脊骨,这一世恐怕也站不起来了,但云湛既然这么说了,那说明云湛给那人疗伤了,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顾青竹意料之中。
因为佛渡众生。
云湛笑了笑,看着挽起袖子揉着面前的俊秀青年,有些欲言又止。
“顾山主这是,为贺道友做的?”
顾青竹点了头。
他揉面的时候太专注了,专注得不像是在揉面,他的认真对待,像是在精心的讨好着自己的道侣。
云湛想了下,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顾山主,贫僧有一事提醒你。”
注意到云湛的表情有些严肃,顾青竹停下手来,带着几分恭敬的道:“法师请指教。”
云湛拧眉正色道:“贫僧查阅了一些古籍,像贺道友这样被自身分离出来的邪念占据了身体的例子并不多,但也找到了一些记载。而这些例子里,新生的人格会对原本的人格抱有很强烈的敌意,他作为一个有了自主意识的人格,并不会轻易愿意与原本的人格融合,而且还有可能会想方设法伤害原本的人格。”
云湛的话几乎对了一半,贺兰溪的确对从前的自己非常不满。
于是顾青竹很快沉了脸色,他问:“法师的意思是,提醒我阻止他伤害兰溪?”
云湛点头,“正是,他作为一个全新的人格,性情有些刁钻任性,从昨夜的情况看来,他的确很排斥你道侣从前的一切,包括你在内。”
非但是刁钻任性,他还残忍狠心。
虽然他没了灵力,但他这身体对上未曾修炼过的凡人躯体还是占了上风的,只看他今日如何殴打那个意图骚扰他的男人便知道他也不会将人命放在眼里。
顾青竹知道现在的贺兰溪在排斥他,而云湛又说了几句话,让他倏然一怔。
“还有一点,便是他虽然一开始对你有所排斥,但难保他不会对你有所企图……咳,贫僧是说,他由贺道友的邪念所生,若是对贺道友有了敌意,那么他有可能会想方设法的将贺道友曾经拥有的一切夺走,这便是邪念之中的妒心。但若真的被抢走了所在意的东西,会对沉睡中的贺道友影响很大。”
“妒心?”
顾青竹有些懵,又重复了一遍,“影响很大……会导致他被新人格吞并吗?”
云湛道:“不无可能。”
所以他见到顾青竹今日为了这个全新的贺兰溪出手伤人,为他下厨做点心,云湛有些担忧顾青竹会分不清谁才是与他结成道侣的那个人,得不偿失。
顾青竹沉思片刻,慎重的点头道:“多谢法师提醒。”
云湛轻咳一声,实则有些尴尬。
他知道自己不该掺和顾青竹的私事,只是贺兰溪的元神确实是因为他的误打误撞后突然沉睡,他便费了些心思,至今坐立难安。
云湛又非常不好意思的多说了一句,“贫僧认为,这位新的贺道友或许会不甘于生活在顾山主道侣的阴影之下,或许他会想要一个新的身份。”
“这是在一处例子中看到的!”
云湛见顾青竹不说话,便心虚的将实话说出,“是贫僧多言了,但贺道友变成现在这样,贫僧也有罪过。”
云湛责任感太强,为人仁厚。
顾青竹倒不是责怪他,他还有些感激云湛这两天的相助,他想了下,神色凝重的道:“云湛法师,不知你可否将那些古籍借我一看?”
防患于未然,这样才不会无意中伤到他一直盼着回来的人。
将点心送回去的时候,贺兰溪已然趴在小几上睡着了。
一头散乱的长发柔顺的垂落小几上,有几缕遮住了白皙的脸庞,绯红的嘴唇微微长着,那一双泛着红透着坏意的瞳眸也老老实实的闭上了。
顾青竹难得松了口气,放轻了动作关上房门,缓缓走到贺兰溪身侧。
本以为这人今日大闹了一场,人了打了经书也抄了该是累了,这才老老实实的睡了,可没想到他并非自己想象中那样老实。
小几边的地面上散乱的晾着几张写满经文的宣纸,这些都是在顾青竹走之前监督他抄好的,而顾青竹走后他果然是一字没再写过……
不,也是写了字的。
小几上,贺兰溪手边的一张大部分留白的宣纸上写着三个并不歪扭的大字,正是顾青竹的名字。
而在他的名字旁边,是贺兰溪画的一个滑稽的猪头。
顾青竹:“……”
——这人果然不是他的贺兰溪。
顾青竹不知第多少次在心里默默叹道。
夜幕降临时,睡了半日的贺兰溪揉着眼睛醒过来。
他没趴在小几上,而是被摆出乖巧的姿势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正好在这种天气里很舒适。
贺兰溪愣了一下,掀开被子下床,果真在桌上看到几盘精美的点心。
这些点心上不知道被施了什么咒术,导致它至今还保持着新鲜出炉的热度,几缕热气缠绕着烛台上的明黄火焰,在空气中纠缠不休。
地上散落的宣纸也都被人收拾好,整齐的叠放在小几上,但房里没有人。
贺兰溪撇撇嘴,本想出门去看看结界还在不在,可在路过桌边时,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拿了一个核桃酥,入手果然还是温暖的。
他一双瞳眸乌溜溜的转着,注视着无人的屋中,这才将核桃酥送到嘴边。
轻轻咬下一小口,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愉悦。
解决完手头上的核桃酥,他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满眼写满了得意。
他吃到了只有贺兰溪才能吃到的东西,心情自然好。
不过在打开房门之前,贺兰溪又绕到窗边,偷偷摸摸的将窗户打开一条裂缝,像是做贼一样。
可当他在窗缝间见到外头走廊前的一袭青衣时,郁闷立刻爬上脸颊,也不再小心了,没好气的将窗户推开。
窗外,正站在庭院外的顾青竹微一回眸,清冷皎洁胜过天上明月的瞳眸映入贺兰溪眼底。
他感到顾青竹有些落寞,心里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在意。
贺兰溪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他趴在窗沿,还笑着招手跟顾青竹打了个招呼,“你还在这里呢,你做的点心好好吃啊,尤其是核桃酥。”
事实上他只是尝了核桃酥,因为这是之前的贺兰溪最爱吃的糕点。
顾青竹扫他一眼,眼里淡漠的没任何情绪的又回过头去,没有理会贺兰溪。
贺兰溪脸色又不好了,可他忽然发现外头没有结界,于是惊喜爬上唇角,他快步跑到房门前打开了门,走出寂静的庭院去凑近顾青竹。
“顾青竹,你居然不困着我了!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他故作惊喜的凑到顾青竹面前,但顾青竹没有跟他说话,他手里头倒是捏着个玉质的东西,在月光下泛着玉白的光芒,还有几缕淡淡的灵气环绕着。
贺兰溪歪着脑袋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呀?”
顾青竹漠然道:“兰溪的法器。”
贺兰溪很快反应过来,立马跳脚了。
“神鬼令?顾青竹,你什么时候从我身上偷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顾青竹见他伸手来抢,便侧身躲开,不以为然的道:“你睡着的时候,我顺手拿的,还有你的储物戒我也没收了。”
“我擦顾青竹你这个小偷!无耻老贼!”
神鬼令和储物戒里的各种符箓法器可是贺兰溪最后的王牌,就算没了灵力和魂力也能使用。
然而现在贺兰溪不过睡了一觉醒来,手上的储物戒和神鬼令都被拿走了,他立马气到爆粗了,张牙舞爪的扑上去要抢。
“还给我!”
顾青竹的动作比他快,侧身闪开的瞬间,立马将神鬼令收到丹田里,气得贺兰溪崩溃大叫。
“我的宝贝啊!”
顾青竹眸色一黯,冷静的道:“你身边有我,不需要用到任何法器。”
“我才不要你保护,你这个禽兽!”
贺兰溪悲愤的怒吼道,眼眶被气得泛红,表情看起来也几乎要哭了。
不过顾青竹依旧毫无内疚感,还若有所思的道:“既然你口口声声叫我禽兽,我若不禽兽一把,倒是对不起你了。”
贺兰溪被气到无言以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缓缓蹲下,捂脸痛哭。
“……呜呜呜你欺负人!”
啧,又装哭了。
顾青竹悠悠的站在一侧,默默看着贺兰溪的表演,不动声色。
半晌后,顾青竹才沉声道:“你做不到。”
贺兰溪嗤了一声,道:“你怎么就确认我做不到?”
“我说,你好歹是魔君的儿子,怎么连杀个人的胆量都没有?”
顾青竹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贺兰溪。
他清楚眼前这个贺兰溪不是他能信得过的人,他心肠不好,会把自己的身世以及幽明山的秘密说出去。
而贺兰溪竟也恰好想到这一点,他怕是也有些多疑,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摆手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把我关起来,否则我就弄死另外一个贺兰溪!”
闻言顾青竹浑身僵住,直直望着眼前这个人,杀气骤现。
但他不敢动手。
贺兰溪又道:“身为一个正道修士,你刚才居然杀人了!”
顾青竹回过神来,发觉眼前的人脸上可不单是欣喜,还有满目的恶意。
——这不是他的贺兰溪。
但幽明山的秘密一旦泄露出去,幽明山都会成为正道的众矢之的。
顾青竹心知他该牢牢看着眼前这个人才是。
给他一剑,断他脊骨。
贺兰溪的笑容有些微妙,他阴阳怪气的啧了一声,上下打量着顾青竹,倒是觉得他顺眼了不少。
顾青竹面色黑沉的回头,却见那一张熟悉的脸上露出一个竟有几分天真的笑容,他眼里一怔,很快在记忆中搜寻到某一个画面。
——眼前的贺兰溪,像极了十八岁的贺兰溪,他没亲眼见过,只能模糊的想象出来的贺兰溪。
满腔怒火悄然散去,他淡淡的应道:“我没杀他。”
只是小惩大诫。
本来见贺兰溪已经将他揍成猪头,也不想再动手了,但听到他敢觊觎贺兰溪,顾青竹实在是忍不下去。
顾青竹微一垂眸。
十八岁那年的贺兰溪也只是活在他的记忆里罢了,现在任是真正的贺兰溪也笑不出来当年的青春稚嫩。
顾青竹又将贺兰溪带回了客房。
房门一关,一路上两眼发亮盯着他的人可算回神,眼里少了几分敌意,却是一脸的兴奋。
“顾青竹,你刚才动手杀人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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