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竹,你怎么在这里?”
贺兰溪闻声站定,缓缓转身看向王言,朝门前那人摆摆手,“王真人,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王言也刚到萧荼院前,还未进去,在这里能见到贺兰溪他也是惊讶。
待贺兰溪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来时,他才又开口,
“你又来了。”
这次王言也没问为什么。
上一次他见贺兰溪来无上宗还是他带来的,而这一次又隔了五年。
很显然,眼前这个人显然已不是当年那般羸弱,他的相貌已是长开,也长得与他差不多高了。
王言也并未太过热络,也不过问对方,仿佛袖手旁观,也许是因昔日曾一起在秘境中历险的情意。
贺兰溪清楚王言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只笑道:“多年不见,王真人修为更精进了。”
王言道:“你也不错。”
同为同一境界的修为,王言自然看得出来,贺兰溪笑了笑,不多做辩解。
二人在门前说起话来。
贺兰溪道:“听老张说你们这几年常有书信来往,王真人可真是的,怎的也不来幽明山找我叙旧。”
本就是一句寒暄,可王言听闻后却是神色一变,又很快恢复正常。
“张道友剑道超群,我甚是欣赏,不过算起来我是去找过你的,顾小竹,你好像是闭关了很久吧。”
贺兰溪挑眉道:“王真人找我有何事?”
王言目光闪烁了须臾,这刻意压低搡声道:“你当年说你知道我师侄贺兰溪的死因,此话当真?”
闻言贺兰溪心下一惊,这王言还在打听他的死因吗?
“我,知道一些。”
贺兰溪想了下,反问道:“王真人,恕我直言,你打听这个是要做什么?莫非你想为贺兰溪报仇?”
王言微蹙眉头道:“当年师侄意外陨落,一直不曾查出真凶,这几年来便是不了了之,我身为他师叔,自当为师侄讨回公道。”
要不是早知道王言对他并无所求,看他这一脸正直贺兰溪差点真信了。
贺兰溪很是怀疑的盯着他,不解道:“就为这一点?”
王言道:“自是因此。”
不可能,贺兰溪不信他,于是贺兰溪回想了下记忆中的王言。
王言这人平时存在感很低,但绝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平日里与人相处并不热络,也算不上冷淡。
只要对方谦逊有礼,不是做恶事的话他都会帮忙。
因此贺兰溪觉得他就是懒得搭理他人。
同时他还是陆显门下的大徒弟。
而陆显是个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威名赫赫的合体期修士,可他的徒弟王言这么多年来在宗门里不显山不显水的。
直到几年前,王言突然一跃成了宗门里第七位元婴修士,才慢慢显露人前。
这样的人最是难以估测。
贺兰溪从来不敢说了解王言这个人,他跟王言只有短短几次出任务时的解除,只知道王言比之其他人是相当照顾他,实力也不俗。
还有就是……
贺兰溪那时也想知道这人对他好是想图什么,可一跟他说话,他脸红。
他该不会是真的在暗恋我吧?
思来想去,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念头的贺兰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言见贺兰溪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他,而且还无声的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是刻意的,也是不解。
因为还在萧荼门前,他并没有多问,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你只告诉我你是否当真知道贺兰师侄的死因即可。”
他不像第一次见到‘顾小竹’时那一脸嫌麻烦的态度,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他是顾山主的道侣,也多了几分客气。
贺兰溪没听白他的意思,不过大抵猜测到他是在很认真的询问自己。
贺兰溪想了下,还是点下头。
“我知道。”
王言深深看他一眼,遂点下头,转身进了萧荼的院子。
贺兰溪见状急忙跟进去,王言没有后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倒也没当场问出来,王言避讳的态度他也能看出的。
只是见王言进了院子,贺兰溪又忍不住问道:“王真人来这里做什么?找二师兄吗?”
王言嗯了一声,直直往房门前走去,一边问:“萧荼在吗?”
萧荼自然是在的。
只是不等贺兰溪点头,屋里的萧荼刷的一下拉开房门,肩上站着八哥。
不过他的表情却像是吃了炮仗似的,憋了一肚子火气。
“小师叔怎的来找我了?”
王言站定门前。
贺兰溪也跟在后头,心道这萧荼的态度也太差了吧?
从前见着陆显那边的人过来时,他哪次不是客客气气的?
难道是王言得罪过他?
很快贺兰溪就放弃了这个猜想。
王言并未计较他的无礼,只道:“师父请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
萧荼沉着脸应下,却又转身进了屋去,像是碰到了什么晦气东西似的,表情相当精彩。
贺兰溪愈发莫名。
他走了这几年宗门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怪怪的?
五年的时间能发生太多事情了,贺兰溪完全想象不到。
王言莫名其妙的带着萧荼走了,还连鸟都带走了。
贺兰溪这个小杂役这下闲下来了,趁着夜色偷偷往思过崖走去。
无上宗内部并不像表面如此平静,贺兰溪五年前就清楚这一点。
无上宗上下,内外门统共不过两百名修士,当年仅有六位修为是元婴及以上的修士,如今加上贺兰溪死后晋升的小师叔王言才是七人。
这七人中包括了已是合体期的师叔祖陆显、早年进阶的王言师徒二人,和出窍期的掌门段雍,其余四位便是内门长老,修为在元婴到出窍期浮动,化神期以上只陆显一人。
而飘渺无上道是无上宗代代相传的独门道法,但门中修炼的人仅仅只有二人,陆显和段雍。
段雍这道法乃是岳丈加上师父——前任殷掌门临终前传承;
而陆显则是同那位殷掌门的师父所学,因此按辈分,即使是段雍也要喊陆显一声小师叔。
不知从何时起,修炼无上道的要求变得非常严格,门中纵有百名弟子,也挑不出合适的几人来。
或是数千年前晦涩难懂的道法已不适合当下的无上宗,不过有天分的人自然还是懂的,比如陆显,他就没有辜负这生来的天分。
他练就了这千年前的通天道法——飘渺无上道,成了东陵甚至是整个修真界屈指可数的合体期修士之一,也成了无上宗的顶梁柱。
——即使易掌门也不要紧,只要有陆显在,无上宗就不会倒下。
不知从何时起修真界中,甚至是无上宗内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渐渐的,无上宗门派内掌门的位子变成了虚职,更多人偏向陆显。
因为他才是无上宗真正的顶梁柱。
贺兰溪也曾跟在师父段雍身边几年,知晓他面上虽还是尊敬陆显,偶尔也会怪罪陆显管得太多。
事实上陆显很少主动管闲事,但每次出现时都会跟段雍意见相左。
至于萧荼更喜欢跟陆显亲近,很是崇拜陆显这一点,师兄弟们都知道,包括段雍也知道。
段雍一向没有多管,也像是并不在意自己座下的弟子被陆显管教。
没有人拦着,萧荼便时常往陆显那边跑,跟陆显那边很是熟络。
可在这关头,在段雍分派下来代表无上宗首席弟子接待神行门来客的任务时,陆显将萧荼叫过去又是为了什么?
萧荼这小子怎么说也是在贺兰溪从小最亲近的师弟,贺兰溪总担忧他若碰上神行门那些人会遭遇不测。
想着心里便愈发不安。
不过还是算了,不操这份心了,反正还有陆显在,无上宗倒不了。
贺兰溪叹了口气,潜上了思过崖。
叶霄其实并不老实,就算段雍罚他来思过崖上思过,他也不时偷偷下来转一圈,美名其曰喘口气。
大抵是天天跟邪修打架太累了。
但夜里他总是要回去的,因为送饭的弟子会在入夜前将饭菜送来,并且回去回禀掌门。
贺兰溪可不管他倒霉不倒霉,那都是他自找的,跟他无关。
思过崖是一处断峰崖顶。
山高且陡峭,山上却是一片荒芜平地,散了一地的尘土碎石,夜风吹过时还会扬起一大片灰尘。
皎洁圆月挂在天际,在思过崖顶上,月亮显得格外大。
贺兰溪来时崖上却无人,他仔细看过,确认叶霄不在,而崖上又有打斗过的痕迹,尤其是那一道道深刻入岩石三寸的剑痕甚是清晰。
地上孤零零的飘着一片沾着血色的白色衣料,边上还有几道血迹。
血迹是湿的,还是温热的。
贺兰溪蹲下来检查一番,确认人该是刚离开不久。
他取出手帕轻轻擦干净指尖上的血迹,缓缓站了起来。
银盘大的月亮就挂在头顶,大得几乎要将他吞噬进去。
那月上似乎还飘着几丝血云。
这不是个好兆头,身为术士的贺兰溪突然给自己算了一卦。
是下下吉……
贺兰溪顿时脸色一沉。
血是叶霄的,这点无疑。
但叶霄跑了,连白落也跑了,他们一定是遇到了特别危险的人,若只是那些邪修的话叶霄不会如此狼狈。
贺兰溪正欲退,身后突然闪现一道黑影,来不及回头,弯月似的冰凉刀尖已划过他的脖子。
雪白的皮肉间晕开一抹湿意!
锋利刀刃边上染上嫣红血迹,映着天上月光,亮得非常刺眼。
叶霄逃到藏书阁去,一路上不时回头查看,十分警惕。
他手上经脉几乎被人切断了,整个右肩上血淋淋的,很是吓人。
他闯进藏书阁时几乎是撑不住了,直接倒在了门前,整个血衣人吓到了门前两个守夜的弟子。
段殷殷这段时间每夜回来藏书阁看望母亲,这是她跟叶霄说过的。
不过她没告诉叶霄为何她母亲的尸体会存放在密室之内。
这夜里她也在楼上看望娘亲,楼下的惊呼很快惊醒了段殷殷。
两名弟子刚想将叶霄扶起来,就先被冲下楼来的段殷殷推开,
段殷殷慌乱给叶霄输送灵力止血,叶霄急忙用那只血淋淋的手按住她,他摇了头,额上尽是冷汗。
“殷殷……有魔修闯入宗门,你速去禀报掌门!”
叶霄口中说的是魔修,而不是之前那些暗杀他的邪修。
“叶哥哥你先别急……”
段殷殷一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安抚了叶霄后便朝身后两个弟子吩咐道:“你们快去找掌门!”
几人疗伤的疗伤,找掌门的找掌门,纷纷离开这藏书阁,却不知身后高高的书架阴影后站着一人。
书架高大的阴影下,萧荼抱着怀里的鹦鹉,头一次残忍的捏住了宝贝鹦鹉的嘴巴让它不要叫出声。
趁着几人离开的空档,他也走出了藏书阁,脸色十分沉重。
山顶上的警钟骤然敲响,洪亮钟声笼罩了整个无上宗。
刹那间山上的灯火都亮了起来,来来往往巡逻的弟子也密集起来。
昏暗院落前种着一棵西府海棠,这在无上宗并不罕见。
即使是在这种不安压抑的夜色氛围下,海棠依旧开得绚烂妖冶。
王言停住脚步,语气恭敬的对走在面前的白衣人提醒一声。
“师父,怕是出事了。”
白衣人没说话,步子依旧稳稳当当的径直走进了院子。
那院子的主人正坐在灯火照映的长廊下,肩上的鹦鹉一蹦一跳,他的神情也异常阴沉落寞。
听到脚步声靠近时萧荼才掀起眼皮子,见着眼前的白衣人时无不是震惊的,他瞳眸皱缩,很快恢复平静,站起来向那人行了个礼。
“陆师叔祖。”
对方的语气疏离而冷漠,陆显也是冷淡颔首,只是那一双深邃的眸子却一直注视着萧荼。
“好久不见。”
白日里萧荼并未过去他那里,到了半路突然被掌门叫走,让他到藏书阁里找东西了,于是他只好亲自来寻,
不过现在的萧荼脸色很差,似乎是碰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张讨喜的娃娃脸有些苍白。
萧荼站直起来,没说什么。
王言跟在陆显身后,也不言语。
山上钟声已停。
外头的脚步声却愈发靠近,似是巡逻的队伍来了,门外头也亮起了一阵由远而近的明亮火光。
院内还是很安静。
几人都还未开口,门前突然跑进了一个灰扑扑的人影。
那人一边跑一边往回看,很是焦虑,压根就没注意到门前的几人,随后一头就要撞到了陆显身上。
但陆显轻易便避开了。
贺兰溪也注意到这有人,急忙停住,差点没撞到廊柱上去。
他回来时有些狼狈,发带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一头乌发便凌乱的散落下来,衣衫也不大整齐。
且他手上还有血迹,连那白玉似的脖颈上也有一条明显的血痕。
“顾小竹,你……”
王言刚认出他来,话还没说完,贺兰溪就被人猛地抓住了手臂用力带了几步,险些摔倒。
可那人又是王言不能惹的,王言只能震惊闭嘴了。
贺兰溪也吓了一跳,本就心有余悸气喘吁吁,这会儿见到那个拉住他的人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眼前这人第一眼看去可是真俊,真是高洁出尘的神仙人物。
可一见到这人眉心上点缀着赤红端庄的那一点朱砂……
这不是宗门第一人陆显还是谁?
贺兰溪惊呼出声——
“陆显师叔祖!”
陆显闻言更是抓紧了贺兰溪的手,看着他的眼里仿佛嵌满深情。
在陆显面前,他的易容将无所遁形,贺兰溪不敢再动。
手腕疼得厉害,心底欲哭无泪。
这么一来,莫说是王言,连萧荼都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二人了。
偷偷传完信,回去后就在门前碰上了一个熟人,可将贺兰溪吓了一跳,立马装作没看到,转身就跑进黑暗里。
可还是让那剑修瞧见了。
那天他跟顾山主双修,舒服得昏了头,一直缠着顾山主,哭哭啼啼地跟顾山主说喜欢他……
第二天醒来自己都羞得没脸见人了,他怎么能把自己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呢,不过顾山主好像也说了……
他说他也喜欢……
偏偏自己作的死,自己哭着跪着求饶也得受完。
果然还是修身养性比较好。
贺兰溪心想。
那思过崖上清苦,而且没人,正适合那些邪修们暗杀叶霄。
不过叶霄过得可自在,那些邪修都给他当陪练了。
招待神行门贵宾的这个重任就交到了萧荼身上,因此他才如此严肃。
贺兰溪脸色红了又白,心知自己跑这么快其实害羞是一部分,更多的还不是被顾山主给吓到了。
口口声声要破顾山主的守宫砂,却不知干渴了三十年的处男是有多折磨人,后半宿哭都哭不出来。
到无上宗后,贺兰溪已有数日不曾见过顾山主了,一想起来就觉得屁股疼,还觉得……
羞赧得不行。
萧荼这人有他的宝贝鸟陪着根本用不着人伺候,贺兰溪就又趁机溜了出来。
神行门若是要与门中弟子切磋,那么首当其冲该是由萧荼这个二弟子出面,至于那叶霄,他早几日就被段掌门借机发配到思过崖上去了。
最好是让叶霄下思过崖,把这危险的事交给他去做。
要怎么做贺兰溪也想到了,主要从段殷殷身上下手。
不过在此之前,他贺兰溪先偷溜出去给幽明山传了个信,将神行门要来访无上宗的事告诉了三叔,又询问了几句顾山主的近况。
贺兰溪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更别提萧荼了。
而且叶霄好歹当了好几年的首席弟子,怎能不为宗门做点贡献呢?
神行门绝不会只是来做客而已。
邪道做事,就好比凶刀出鞘,不沾血岂会如意?
这点大家都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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