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梅会听话的。”她又冲我龇牙。
爸妈说生下这么一个女儿是件倒霉的事情，于是想给她取名陈霉，却在我的百般阻挠之下只得改成了陈梅。可是我却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件霉事，反而觉得是上天眷顾我，才会给我这么一个天真可爱的妹妹。
新年很快就到了，苏宇航告诉我他们要一起去找苏安，可我却分身乏术，没有办法陪同。
“榭儿，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妈妈在我手里塞了一个鼓鼓的红包。我没有推辞，只是转身就给了妹妹。
她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的压岁钱过，因为爸爸说她还小，不需要压岁钱。而我知道，这只是他偏心的理由。
在他的眼中，男女本就不平等。
“每次都考倒一，我给你钱去读书，就是让你去考倒一的吗？”
今年我18岁，小梅11岁，读5年级，她的成绩单上赫然用章敲着倒数第一的字样。
“爸爸，我错了，我会好好读书的。”小梅低着头嘟着嘴坐在那里受训。
“这么简单的数学题目都做不对，8+2还能等于0？1被你吃了？上完小学你就回来帮我忙，省的浪费钱。”爸爸用力地敲着桌子。
我走过去，轻声咳嗽了一声。他的态度立马变了，脸上堆出了一个笑。“我和你妹妹开玩笑呢！再怎么说都得把九年义务教育读完对吧！”我没有回答他，我只知道我以我的学业作为威胁，他要是不让妹妹读书，那我也立刻辍学，而我在他的眼中就是全家的希望，自然不可能强迫妹妹辍学。
只是这样的情况只有我在家的时候才能得以解决，那我走了之后呢，妹妹又会受到怎样不公平的对待。
“哥哥，都是我太笨了，我要是再聪明一点就好了。我们班上的同学都说我傻。”我没有去看春节联欢晚会，而是在帮妹妹辅导功课。或许真的是智商的问题，再简单的题目我讲过一遍又一遍，她依旧会出错。不管她有多用心，依旧会记不住。
我心里莫名地有些难受，我可以想象，她在学校里受到怎样的嘲笑，而回到家又要受到家里人的冷眼相看。看着她失落的样子，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哪有，你一点都不笨。是那些人啊，嫉妒你太聪明了所以才会笑你笨。”
“嘻嘻，真的吗?”
“对啊，真的。”我摸了摸她的脸。我多么希望她能够永远这样天真活泼下去，可是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给了她太多的不公平。
“陈安榭！苏安说要把我们的事情写成一本书，将来你想干什么？我们满足你。”
电话的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有苏宇航他们的窃笑声，不知道他们在打些什么坏主意。我扭过头去看着低头做作业的妹妹，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那就医生吧！”
“哇，看不出来，陈安榭冷酷的外表下还有一颗救死扶伤的心呢！”林苏晨开始揶揄我。
我没有辩解。其实，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医好我的妹妹，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很多孩子像我妹妹一样，它们因为上帝的不公因而遭人冷眼相待，我想拯救他们，哪怕只是为了我妹妹。
“哥哥，如果我死了，你还会记得我吗？”这是她留给我最后的一封书信，字迹七歪八扭，却清晰有力。
“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会记得你的。”
我跪在妹妹的灵柩面前，我从未想过，这样天真无邪的妹妹，竟然会投河自杀。而且在她失踪后的整整三天，我的父母都没有寻找她，直到有人打电话给我。
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妹妹的尸体已经在湖面飘荡了三天了。她的身体都浮肿了，甚至开始发青。
你们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肯去外地好好学习，就会好好照顾她的呢？难道她不是你们的孩子吗？难道仅仅是个女孩，又或者她与常人不同就没有办法受到和别的孩子一样的待遇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冥冥中我听到这样一句话。
我流着泪看着跪在棺材面前那两个假惺惺的家长，他们到底还是没能挤出一滴眼泪。
我想知道，所谓的人人平等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我的妹妹只是因为智商较低就要受尽他人的鄙夷和嫌弃的目光，甚至连她的父母都是一样，她还那么小，却从来没有得到一个正常的小孩应有的待遇。
是你们害死了她，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
妹妹，你安息吧，希望你来世能够找一个好人家。他们会将你视作掌上明珠，不会再让你受到欺负。
对不起，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
“嗯！凉凉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说，“好滑啊！”
“嗯，你收好了哦，这是哥哥给你的礼物，以后记得天天都要擦。”我将那一小瓶护肤霜塞到妹妹地袋子里。
“哥哥，你走了以后要把小梅放在这里噢！”我记得是我在去城里学习的前一夜，她抬头望着我，小小的手放在我的胸前。
“这样小梅就永远和你在一起噢！”
“榭儿回来啦！”寒假我乘着车回到了百里之外的水乡小镇的家中。刚进门来，妈妈就跑过来嘘寒问暖。爸爸在小镇上开着一家旅馆，借着水乡的名号每年的收入都很可观。
“对啊，你做作业做地好认真，都没发现哥哥回来啊！”我笑着打开护肤霜，小心地帮她擦着脸。
“嘻嘻。”她扬着脸，眼睛笑地眯成了一条缝。
“舒服吗？”
“我想要个妹妹。”我抬起头，和爸爸说。
爸爸没有说话，那时候的我不明白。在水乡人的眼中女孩永远要比男孩低贱得多。所以那个时候爸爸沉默了，没有给我任何的允诺。
直到妹妹的出世，被鉴定了她是个女孩之后，爸爸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而妈妈则安慰他已经有了一个男孩，又何必再去纠结于二胎的男女呢！
“嗯。”我轻声哼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行李，钻进了后院。妹妹坐在一张小桌子上面前摊着寒假作业，抓耳挠腮地做着数学题，她红润的脸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两个冻疮，它们暗红色地结着痂。我微微皱了皱眉头，从包里掏出了护肤霜。
“哥哥，你回来啦！”她这才发现我回来了，放下了手里的笔，朝我扑了过来。
妹妹的智商低于常人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传说中的智商低下。
在爸妈失望的目光中，我却不为所动，因为不管如何，她都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在我7岁的那一年，妈妈怀胎10月的肚子开始闹腾起来。
“儿子，想不想妈妈再给你生个弟弟啊？”爸爸笑着把我的手放在妈妈的肚子上，让我感受那轻微的震动。
她三岁的时候才开始蹒跚学步，也直到5岁才发出了第一声。
“哥哥。”她没有学会爸爸，也没有学会妈妈，而是学会了哥哥，这都是我5年来陪在她身边，陪她玩耍，教她认字的结果。当我骄傲地告诉爸妈的时候，他们没有我那样开心，反而充满了担忧。
第二天他们带着妹妹和我去医院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检查出来的结果。
我不理会那些大人的思想，我幼小的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她是我的妹妹，我要好好保护她。我盯着婴儿床上正在睡觉的妹妹，看着她嘟着嘴。初生的婴儿没有能够睁开眼，但是我分明感觉到她在冲我笑。
我12岁的那一年，妹妹5岁。
（陈安榭）
“哥哥，哥哥。你快看，春天又到啦！”记忆中的妹妹扬起天真可爱的脸，指着树上刚刚开出的一缕翠绿的芽儿，开心地像是灿烂的花朵。
我的妹妹叫陈梅，一个简单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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