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十七也不客气，拎着水盒子大口喝水，一会儿就把一盒子水都喝干了。把水盒子放到一边，袁十七看了看另一个盒子：“这是什么？”
青青本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饮（四声）牛一样的袁十七，听得他问，一闪身把盒子护在怀里，瞪他道：“你少打这盒子的主意，不够你吃的！要吃自己去抓！”
袁十七笑了笑：“我的轻功不如你，出去了怕会坏事。”
青青翻白眼：“你少恭维我，没有用！我可是饿了一个晚上了！”
袁十七笑道：“这是你打来的野物，自然归你处置。我不会夺人所好。”
青青根本不信：“信你我才是傻的。”
少年轻笑着看两人斗嘴，片刻之后才道：“还未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青青看着少年，想了想，道：“十七哥，你去把这些烧了，就在洞口，别走远。挖个坑埋进去，上面烧火，一会儿就熟。都是洗干净的。”
袁十七看了看洞内的两人，点点头：“我这就去。”
少年没有说话，看着袁十七拎着荷叶盒子走到远一些的地方，这才对青青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青青在他身边坐下，把水杯递过去，答道：“我叫陆易青。”
少年捧着荷叶杯，垂下眼睛，重复了一遍：“陆……易青。”他抬起眼睛笑了一下，“姑娘名字很好听。”
青青看着他，昨夜见他落水发热，一路都是狼狈，犹有一股宝玉蒙尘的清气，仿若山间烟岚，渺远而干净。今日他虽仍是污衣乱发，面容却已冷静下来，那股清贵之气愈发明显，举手投足间又带着隐隐的威势，非权贵不能有。
少年任凭青青打量，微笑道：“陆姑娘有话要问我吗？”
青青道：“其实我不太想卷入你们的事，不过昨天事发突然，我也不能眼看着你和十七哥送命。十七哥是梧州袁氏的嫡系，这个我已经知道了。那么，我想问问，你是谁？”
少年微微一笑，道：“凌氏子轩。”
青青愣了。
大周建国三百余年，一直由凌氏皇族统领。就算青青再不过问政事，也知晓凌氏子轩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呆坐半晌，青青突然跳了起来，看着凌轩：“你是东宫太子？”
“是。”
“皇室储君？”
“是。”
“未来的天下之主？”
“……是。”
“东宫储君需要我来救？你是不是在耍我？”青青的样子看上去像是要砍了凌轩。
凌轩苦笑一声：“陆姑娘，皇室之间的争斗历朝历代从未停歇，若不是姑娘，我昨夜怕是要殒命荔枝湖。生死攸关，我为何要耍陆姑娘？”
青青还是很愤怒：“那你也可以说一声吧？你问我意见了吗就把我拖进这趟浑水里？你问了吗？啊？”
凌轩有些无奈地笑了，道：“那陆姑娘想要怎么样呢？你已经卷入了。”
青青指着他，指了半晌，愤愤把手放下，气呼呼道：“我不管了！你们自己出去吧！”她甩手往外走，“我师父不让我参与朝政的事，他要知道了非砍死我。”
袁十七早就听见她的暴跳，因为心中有数，也没当回事。这会儿见青青要走，他才起身拦住，道：“青妹，你这是做什么？”
青青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怒道：“你早就知道他是东宫储君，竟然一路都瞒着我？骗我好玩吗？谁是你青妹！谁稀罕！”
袁十七伸手拉住她，小声道：“瞒着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可当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若直说他是太子殿下，你会带他走吗？”
他有些哀求的语气让青青有点于心不忍，不好再暴怒，愤愤地指了他一下，气呼呼坐下了。
袁十七在她对面，学着她的样子席地而坐，认真道：“青妹，他是储君，若他真的出了事，朝局一定会乱。你想一想，到时会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青妹不是心狠之人，想必也不会当真愿意看着百姓流离失所。青妹？”
青青憋屈，半晌才道：“那你也不能用骗的吧！”
袁十七诚恳道：“那时我与青妹素昧平生，无可奈何之下将殿下的性命交给你，若说一点都不防备，你定然不信。青妹，我向你道歉。”
袁十七连着两次的道歉让青青狠不下心再骂了，她瞪他一眼，指着被丢下的野味：“你真烦人。我不想听你说话了，你快点去做饭，我要饿死了。”
袁十七歉然一笑，又去收拾吃食了。
青青面色不虞地走回洞穴深处，看着凌轩，目光不善。
凌轩倒也不怕，无奈笑着道：“陆姑娘若是气还不顺，不妨将我也骂一顿，横竖这事是我和十七做得不地道，挨两句骂也活该。”
青青坐下，没好气道：“你是储君，我骂你不是找死吗？”
凌轩笑道：“陆姑娘，你救我性命，我牢记在心，不会恩将仇报的。”
青青挥挥手，道：“这个以后再说吧。你下一步怎么打算的？”青青原也猜着他是贵人，却没想到他尊贵到是东宫储君，这样以来，青青就不能像先前所打算的那样任由袁十七和他孤身行动了。
凌轩道：“陆姑娘是江湖人？”
青青点头：“算是吧，不过我没什么名气。”
凌轩道：“我以前也接触过一些江湖人，知道一点江湖规矩。陆姑娘不想卷入朝政，这个我能理解。不过，若是陆姑娘不知我的身份，只是单纯江湖雇佣呢？”
青青愣了愣：“什么雇佣？”
袁十七接过来一口气就喝光了。
青青嘴角抽了一下，给少年再倒一杯，然后把整个水盒子给了袁十七：“你属水牛的吧？”
少年看着她。昨夜光线昏暗，又是一直在混乱，他这时才把这个姑娘看得真切。
青裙绣鞋，一头乌发还没干透，只用一支银簪束起，其余再无半点首饰。她似有些疲惫，面带倦色，却依然无法掩饰她的倾国容色。
不过二八年华，眉如远山眸蕴星，面若芙蓉唇点绛。整个人犹如仙子般出尘，亭亭玉立，仿佛下一刻，便会御风腾云飞天而去。
青青从背后拿出一张荷叶，折了几下折成杯子状，把盒子里的水倒进去些，喂给少年，对袁十七翻个白眼，回道：“这里什么都没有，不想点办法我怎么把水弄回来？”她看着少年道，“你放心，我洗干净了。”
少年轻轻一笑，没有接话，只一口一口喝着，很快便把一杯水喝完。
青青又摸出一张荷叶折杯，给袁十七也倒了杯水：“你也喝点吧。”
袁十七道：“属下无事，那位姑娘救了我。”
少年左右看一下，道：“她人呢？”
袁十七道：“去找水了。她说主子醒了之后得多喝水，还要吃点东西，这洞里什么都没有，她得出去找点。”
许多年后，每每回忆起这一刻，少年仍能记得，他见到她时，脑海中只有“冰肌玉骨”四个字。
袁十七不知他家主子的震惊，看着青青手中的盒子，问道：“这是荷叶？竟然也能装水。”
袁十七没有说话。死去的那些都是他的生死兄弟，怎么可能不恨？主子愿意为这些人复仇，他自然会帮忙。
这时，青青拎着两个荷叶做成的盒子，摇摇晃晃走了进来。把一个盒子往地上一放，拎着另一个走了过来，看了看少年，道：“醒了啊？看上去还不错。”
袁十七扶着他，让他倚在自己身上，道：“主子，你感觉怎么样了？”
少年口中干涩，喉里更是火烧一般，面上却还带着温润的笑意：“我无事，你呢？”
少年轻叹一声，道：“二十六他们呢？”
袁十七摇摇头：“那姑娘说，他们已经中毒身亡。”
少年闭上眼睛，片刻之后，缓缓道：“这个仇，我记下了。”
少年又是轻轻一笑：“这次我欠你们的，不止一条命了。”
袁十七低声道：“主子身份尊贵，属下伺候都是应该的。那姑娘若知道主子的身份，必然也愿为主子做事。”
天光大亮时，少年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喉头无意识地动了动，随即便被一个人抱在怀里。少年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微微笑了：“十七。”声音虚弱不堪。
一夜的辛苦与病痛，让他整个身子都脱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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