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远川从林商面前目不斜视地走过，泡了一壶茶，折返卧室时也没留出一点余光看他。
大动静居然换不来丝毫关注，林商不信邪，多蹬了几脚，卧室里传来椅子拖拽的声音，乔远川坐下了。
“不理我？没道理呀，不行，得去找川儿讨论讨论，不能我一个人在这儿忧心。”林商嘀嘀咕咕，下了沙发，拖鞋声从客厅移至卧室。
乔远川在看书。
“上下五千年？你看本少儿读物作什么？”林商夺过书本，不商量地直接合上。
乔远川的指尖又微微抽搐，为什么看这种中规中矩的少儿读物？为了静心，为了安然无恙地走过悬崖边缘，已经摇摇欲坠了，稍有不慎，迎接而来的会是江流、深渊还是虚惊一场的树杈，都不得而知。
“随便翻翻。”
“这么无聊就别看了，咱们来讨论一件一级警报的要事。”林商把头枕在合起的书上，侧着脑袋瞄乔远川。
“她接收到你的心意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讨论这个？！”崇拜又诧异的神情。
乔远川默不作声，用“猜都不用猜”来形容眼前的妖精都是高估，脸上雕刻心思，飞出的粉末在空气中飘浮，迷眼睛，缠鼻尖，所以看得清楚也嗅得分明。
“她真的接收到了？你确定？”林商陷入苦恼，懊悔地惨叫着，“那我怎么办啊，是不是太冒昧了？都怪那个老流氓！我没打算这么快昭告天下的，姗姗该怎么看待我，哎呀！这会儿尴尬了。”
恩，都怪那个无端生事的人，不怪他们任何一个，也不怪乔远川情难自已，走入了错误的方向。
“为什么尴尬。”乔远川问。
“我觉着还没到那个时候，现在一点儿把握没有，我特别怕她以后疏远我。”
“会喜欢你的人，自然就喜欢你，不喜欢，你做再多都没用，早或晚，有什么分别吗。”
“有啊，”前额磨了磨书的封面，林商分析道，“做菜烧饭还讲究时间呢，说不定原本差些火候的事，添把柴就刚好了，总觉得现在火候差得远，不是一把柴就能解决的情况。”
乔远川抽走小妖精脑袋底下的书，坐挺身体，重新翻开，“没这种说法，做都做了，面对现实比冲我唠叨重要得多。”
“还不是想和你理性地商讨一下么，你比我懂这种情感问题。”
“不懂。”冷冷地说。
林商擂了一把乔远川，戏谑的笑容，“装？瞅你那一本正经的德性，我还不知道你？感情经历那么丰富，会不懂这个？”
“你知道什么？”乔远川敛紧眉峰，和林商是相反的表情，“话是打你嘴里出来的，木已成舟，还需要商讨吗，林商，你真的特喜欢做多此一举的事儿，已经按照你的真情实感去实现了，发什么牢骚，况且，你的提问，我给了回答，早说晚说没分别，还想得到什么话？”
抨击得林商一愣一愣的，木讷地眨巴几下眼睛，“你，你别嫌我絮叨，我是虚心求教，心里没准数才问。”
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自言自语，“真的有分别，怎么能说没……”
“行了，”乔远川打断，“啪”地一声合上书，“别揪着一个点不放。”
“这……”
“对我来说都一样。”强调，再强调，传递着暗涌的怒意。
乔远川从衣柜里拿出睡衣，“我去洗澡了。”
傻孩子单独坐在卧室里，警惕且冤枉，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
喝了酒，晚上感到口渴，林商抹黑起床，走到客厅里，正准备倒水，吓得一激灵，沙发上躺着个人。
紧张得水杯没撒手就走近查看，月光下，两瓣薄唇，鼻根坚挺，耳垂下一道棱角分明的线条，是乔远川。
林商舒气宁神，拍打的手法去抚平狂跳的心脏。怎么睡在这儿啊？心有不解地走得更近检查，沙发上的人睡着了。
在他的头边蹲下，林商偷偷欣赏起乔远川的五官，像从未见过他一样，醉心窥察。
川儿可真帅，这脸，要做个明星，出名肯定快，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他，得是个大大大美人吧。这么久，他为什么还单着呢，谈腻歪了？恩……估计眼光太高，身边的都瞧不上，好奇，川儿选对象的标准是什么，古代选秀那样？
胡思乱想着，林商的手脱离了原来的位置，中邪似的探去，轻轻滑过乔远川的脸颊。
滑动的瞬间乍然缩回手，林商全身一抖，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变态么，无缘无故摸一个男人的脸，还是自己的好哥们儿。
忘却自己口渴，水杯留在沙发旁的地板，林商匆忙返回卧室，面朝枕头捂住脸，就那么趴着强迫自己入睡了。
早晨起床时，乔远川穿上拖鞋，脚边踢倒了东西，弯腰捡起来，发现是个玻璃杯，捏着杯子，他看向卧室，凝神思考着什么，随后将玻璃杯放回电视柜上的托盘里。
林商一直没好意思联系宁姗姗，那边也同样没动静，而乔远川，一直对林商冷处理，这种热天儿，小妖精过得分外“凉快”。
自从在夜里醒过一回，林商看见屋子的主人睡在沙发上后，他就多了个心眼，留意乔远川的夜间动向。
不留意还好，一留意，才察觉那晚睡沙发不是偶然。此后的每天，乔远川都拿沙发当床，是刻意这么做，即便俩人睡前一起躺上床，后半夜林商伸伸胳膊，就发现旁边空了，床上只剩他一人。
走出卧室，总能在沙发上找到那个不见的身影。
分开睡，是嫌热么？可房子里开着空调，还嫌热？林商不得解，转念再想，只有一个可能，因为自己絮叨，至今没消气。这有什么可生气的，要气，骂自己几句不就得了，闷着又不说，跟那儿自个儿较劲，他什么时候也学会耍小心眼了？
说不定姗姗没听懂意思呢？他试图自我安慰。
怎么可能啊！林商抱头蹬腿，她又不是智障！自己能缓过劲来，人家还会领会不了？
“你……”
攥着手背拗向臂腕，着重下压，“我不想重复。”
呼吸噎在气管口，很快体会到疼痛与恐慌，“知，知道了。”
连叹三声，林商想大头朝下，长恨辞世。准备咬断这条乱说话的舌头，下不去口，疼。
他倒在沙发上怨恨自己沉不住气，人家回来才多少天，作息都不知有没有调整好，就莫名其妙地接受到莫名其妙的表白，还是在那样人迹混杂的场所，会受惊吓吗？会让她讨厌吗？
林商幻想过许许多多的情景，单单没想过今天这一幕，本来应该再磨合磨合，等到瓜熟蒂落再采取行动，结果……砸了，全砸了。
语调还是高亢，但那些话实在杵入了心尖，人家质疑得准确，他在宁姗姗身边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身份，他不是她的谁。这么想来，气势显著地弱了下来。
这一点变化被男人精准捕获，他昂起自己的头，显出高高在上的状貌，反向追问：“嚷嚷啊，怎么不嚷嚷了，说不出其他话？小朋友，没资本就别跳出来乱咬人，丢人现眼。”
“我有！”逼急了，不假思索叫板。
望着三个人离开的背影，男人痛苦地揉着手腕，低声骂道：“一群神经病！”
回到住处，林商才幡然醒悟，在酒吧里，当着众人的面，当着包含宁珊珊在内的众人的面，自己的那些话，是表白了？
骂了人就想溜？没那么容易！男人的一只手伸向林商的后领，还差几厘米，被一阵力道制服。
“别找不自在。”乔远川的脸就裸露在亮堂的灯光下，却让人感到布满阴霾。
争执到无法收场，男人的表情更加难看，忽地，他蔑视望去，“神经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她谁啊，想出风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博好感么。”
“谁，谁想出风头了！”
第一次说这么痞气的话，林商觉得过瘾，可又惶恐宁姗姗会因此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事实上，那些话并非为了撑场面，只是情感爆发下的自然流露，不由深究就尽情地宣告在大庭广众之中。
倚立在吧台旁的乔远川自嘲地笑了，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我们走吧，别理会这种人。”宁姗姗亲昵地挽住林商，推开男人往外走。
“有？”冷笑，“说说看，你有什么资格，不过是个普通朋友，其他异性来和你朋友随便说两句，你就耐不住要冲上来，还张口就骂人，我没碰她也没侮辱她，你却在这小题大做，我看你才是居心不良的那个。”
气得险些要犯结巴，在宁姗姗面前，林商决心把保护之心贯彻到底，他恶狠狠地瞪眼，埋藏已久的话字字清晰地顺嘴而出：“操蛋玩意儿，小爷和你不一样，不是那种恶心的人，小爷就是在追求她，一直喜欢她，怎么了，你管得着吗！我这是正儿八经地追求，谁跟你似的，坏了好粥的苍蝇，就算小爷现在不是她对象，总有一天会是，早晚的问题，别打她主意了，回家带孩子去吧，糟老头儿！”
“说得像我愿意对你指指点点似的，谁叫你骚扰她。”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骚扰她了？”男人狡辩。
林商两根指头指着自己的眼窝，“这一对儿眼睛都看见了，难道你想老牛吃嫩草？这么大岁数了，要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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