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风缓缓的吹，骤然刮大的那刻，多盏蜡烛一同熄灭，火光淡去不少。
“为什么？你可以提意见，不喜欢我哪个地方？我可以改变，为了你，我会不断进步的。”
“你不需要做什么改变，你挺好的。”这是客气的话。
“那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
温雯眼里的光辉和烛火一样，熄灭了大半，她含肩，颓然泄气的模样，即便做好了各种情况的心理准备，但真实听到，还是让她无法相信，沮丧，非常沮丧。
“或许……或许你和我相处一段时间，你会慢慢喜欢上我，不能尝试一下吗？”
“不能，有没有感觉我心里清楚，不是靠时间就能做到的。”
头埋得越来越深，温雯蹲在了地上，明灭的黄色光线里，她看起来分外无助。
最初只是低低的颤抖，然后肩头耸动的幅度加大，大到能够瞧出来，温雯哭了。
“小雯……”温雯的朋友发觉不对劲，心疼地去指责刘域宸，“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女孩儿算什么本事，大伙都在场，你当众拒绝也要含蓄一点儿吧，这不是让我们小雯难堪么！”
是，男人不能让女人哭，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让她们流泪，男性就是百口莫辩的流氓地痞，俩人就算没关系，老爷们儿也能被多扣一顶没良心的帽子，公平吗？
温雯难堪？他刘域宸难道不难堪？莫非所有人都以为被当众表白是件乐在其中的事儿？
哭得刘域宸心烦，大庭广众的，他能镇定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感情本来就应该界限明确，不说清楚，只会增加麻烦，难不成你们希望我和她含糊不清？”
“你可以温柔一点啊！为什么这么冷淡。”温雯的朋友依然气愤。
“温柔？那和吊她胃口有什么区别。现在这样对她和我都好，我已经给足了她面子，别再来找我了，我没那么优秀。”
刘域宸转身就走，在众多束视线下暴露得时间过长，他浑身不自在，冒了一背的冷汗。
“喂！你还不安慰安慰小雯！喂……这人怎么这样啊！”
温雯的朋友在后头气得直跺脚。
一进寝室楼，刘域宸就卸下刚才坦荡豪放的面具，捋着自己胸口大喘气，可把他吓坏了，总算结束，再多站会儿，大腿说不定得抽筋。
身心俱疲地回到宿舍内，刘域宸发现林商在自己的座位上捣鼓着什么。
“边儿去，坐我位置上干嘛。”
林商掸掸手，卖乖地展示桌面，上头用剥好的开心果摆出了一个爱心。
“噔噔！这都是我对你的情意，宸子，你愿意成为我的对象吗？从此，浪迹天涯，一起过没羞没臊的生活。”
刘域宸连连捻起来抛入口中，抖动翘起的二郎腿，说：“不愿意，请你滚得远远的。”
“哈哈哈，脸都吓白了，你刚才在楼下特不自在吧，心里什么滋味？分享一下。”
“能是什么滋味，就想赶紧了结，真没猜到她会哭，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林商停止嘲弄的大笑，惊愕非凡，“啊？不是，她哭了？怎么哭了？哭得伤心吗？”
说起这个，刘域宸困扰地搓了把脸，“你说呢，女孩儿的眼泪一流就没个完，自己找上门的，这点承受力都没有，还玩这一套。”
“人家都哭了，你也不在底下陪着。”
“我脑子进水？陪她，没骂她就不错了，她只是难过，我这可生着气，你说，她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做人？我都怀疑她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厌恶我，明摆着打我脸嘛。”
照刘域宸以前的处事方式，他这趟下去绝不会给好脸。虽然事儿和人一样令他反感，但如今长大了，成熟许多，看在对方是女孩儿的份上，他说话都尽可能的客气，不过，温雯却没能反过来体谅他，以小见大，俩人着实是不合适。
“对了，畅畅，这箱东西你帮我还回去行吗？我不想再和她单独碰面了，说我心眼小也好，说我怂也随意，真的没法儿单独见她，我怕忍不住要发火。你说的对，我早先就应该还回去，是我拖拖拉拉坏了事。”
经过今晚，刘域宸对李一畅的话多了些认可。暗暗思忖着，常唾骂他是斯文败类，可斯文败类毕竟有感情经历的基础，情商也高自己不止一星半点。自己先前的处理办法已被事实证明，不可行，该虚心采纳意见的时候就得虚心，总比发生刚才的事要有脸。
“好。”李一畅待窗户口抽烟，目光流转于底下仍蹲坐哭泣的小身影，擅自拿定主意。
事情传得快，第二天，几乎全院都知道，经济系的一姑娘求爱失败，被狠心拒绝。刘域宸这名儿，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甚至有同院别系的女孩儿在上课道上偷守刘域宸，想核对一下真人是不是像照片那么阳光帅气。
有满意而归的，也有大失所望的，刘域宸老放个懒散的臭脸，哪儿阳光了？
课堂上，温雯请了假，没来。
“畅畅，你打算什么时候还东西？”刘域宸问。
“才一天，等不住了？”
“你也不看看，这一天多少人明里暗里的观察我。”
李一畅不怀好意地轻笑，“慕名而来呀，出名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刘域宸压制声音低吼，“甭笑话我！麻利儿把事情办了。”
“也没个好处。”
“你自己昨晚上答应的！”气冲冲，鼻子里甩出闷哼，“算了算了，你要什么好处？”
“这个嘛……”
手头灵活地转笔，嘴角精明地上扬，李一畅仿佛真的在仔细思考。蓦地攥紧圆珠笔，他面朝黑板靠近刘域宸，脸和脸差点贴上。
“我要求不高，你亲我一下，我立马就帮你还回去。”
刘域宸一巴掌把那张脸呼开，“有毛病吧你？亲你姥姥！”
笑得更为人精，“行啊，亲我姥姥也成。”
见刘域宸张口要骂，李一畅坐正，清了清嗓子，承诺，“开个玩笑，我会帮忙的，傍晚去找她。”
“嘁……”
伸手轻扇身旁人的耳朵，李一畅长辈似的乐斥：“咱们小橙子的品种真是变换不定，什么味儿都有，就是不甜。”
“去！滚开！”刘域宸满脸嫌恶，打掉他的手。本来能和温雯一刀两断是高兴事儿，末了儿扯上李一畅，怎么变得不太舒服了？
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了，这么轻易就拒绝了吗？自己哪点不好？可以改啊。
“我说，我不能接受。”仿佛市井之徒，刘域宸不修边幅地打个哈欠。
李一畅从林商兜里抢走一把开心果，摇头道：“就是闹得太大才成不了，咱们宿舍这颗酸涩的橙子，喜欢低调。”
“这么回事儿啊……”林商照旧趴窗框看往楼下，理解了，“那咱们要下去帮忙吗？”
“不用，现在先让他自己处理。”
当周遭的人群只剩下一小部分，刘域宸活动双腿，再次走远几步。
“温雯，”动作、表情随意地叫道，“我不能接受。”
那句话完整地进了温雯耳朵，可她难以置信，确认般的询问：“什么？你说什么？”
半天刘域宸都不发一言，吊儿郎当地看着温雯，脸上溢出点奸滑的讥笑，他准备让这几十号没事儿撑得的人陪自己耗到天荒地老。
蜡烛燃去了一大截，烛身在往下淌蜡，棉线芯烧得乌黑，烛光拖得特别细长。再过会儿，宿管大爷得要来赶人了，那样正合刘域宸的心意。
“畅畅，你听得清下边儿人讲话吗？”林商不知什么时候揣了一兜开心果来，在窗口边剥边吃，完全是看电视剧的配备。
……
温雯和刘域宸算是僵持住了，一个不追问，一个不答复，像橱窗里的模特似的，站着不动。围观的学生比他们俩人着急，想催促，又没那个身份开口，等了一阵子后，开始有人陆续散开，熬不下去，有点儿浪费时间。
“不为什么。”
“你别太绝对，说不定就胡牌了。”林商腮帮嚼得累，歇了歇嘴，“温雯费这么大劲儿搞出楼下的阵势，一心一意追着宸子，连自己的面子都不顾了，她条件挺卓越的，宸子看了还会不感动？”
接受？要是接受，那我他妈的就是孙子！刘域宸小肚鸡肠地想。他恨死温雯了，越琢磨越不是味儿，老感觉是温雯伙同旁人一块儿算计他，像，忒像了！
靠！算计我，你够牛逼，不急是吧，行，那爷就臊着你，看咱俩谁体力好，站得久！
凭林商那高高挂起的作派，李一畅就不待见他，宸子卷入这么烂俗的事情中，你还悠闲地吃着开心果？没义气的傻小孩儿，吃那么快活……也不知道给我喂一颗……
敷衍地说：“成不了。”
“为什么啊？”
“大致能听清。”
“你说，温雯求爱成得了吗？”剥出一把果仁，倒进嘴里。
此话一出，大伙平和了下来，氛围得到某种程度的缓解。可温雯不该说这些话，至少，不该由她来说，她是追求者，容易煽动局势发展，说了这些话，显得有心机，显得婊。
一番真心解围的无意言论，把刘域宸送上了进退两难的局面，拒绝，那他就是无情无义，板上钉钉的事儿。
温雯多表现一分识大体的大度，刘域宸则多承担一分负面的形象判断，平时挺聪慧的姑娘，在喜欢的人面前，智商、情商怎么就急转直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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