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有兴趣说点儿别的事吗。”
“都行，我不那么火急火燎了，你也别生气，咱们好好说。”
沉了沉气，“你对同性恋群体有什么看法。”
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同性恋？干嘛突然说这个。”
“随便聊聊。”
林商郑重地思考，半晌才说：“看法……我不会主动去批判他们，类似人身攻击什么的，毕竟我不了解，没有评点的权力。但若要我接受，老实说，我也做不到。”
“完全没想过这方面吗，万一你身边有朋友是这类人呢。”
“不会有这种万一吧，要有，不就早表现出来了。”
“如果是我……”
黝黑的瞳孔，深幽无尽地延伸，映照出林商的面容，乔远川的眼神卡在小妖精身上，目不转睛，像个巨大的吸盘。
路边的野草被踩得东倒西歪，叶尖陷在土壤中，再不能挺直，可过几天，它们又能生机勃勃。人的心思若做到如此，世上就少了很多爱恨情仇，可惜，人还是人，做不到转瞬即忘，也做不到痛快释怀。
“你？”
视线乍然中断，乔远川移开脸，掩护地笑笑，“我是说，如果是我的朋友，你会难以接受，甚至保持距离吗？”
友善地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你不是说自己接受不了吗。”
“因为那可是川儿的朋友，”林商绽开天真的笑脸，“你和别人能比么，咱俩这感情，你朋友就算是从号儿里出来的，我也不会拿有色眼光看待。”
“特别优待？”
“仅对最铁的哥们儿的优待。”林商挑挑眉，亮出臭美的表情。
“快走吧，该赶不上晚饭了。”
乔远川呼撸一把小妖精的头发，即便出了汗，还是依旧松软。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忧，林商的宽容仅对他开放，但这必须介于他是对方心目中一直以来认为的形象，一旦形象崩塌，颠覆的不光是林商的看法，还有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春笋鲜嫩可口，而且还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吃起来味道不同寻常，林商尝过一餐之后，就顿顿嚷着要吃，五花肉蒸春笋，就着这一个菜他能吃空饭锅。
这天林商正吃着饭，刘域宸打来了电话。
“什么事儿啊？”嘴里包着两块五花肉，林商含糊不清地吧唧嘴。
“搁哪儿猫着呢？”
“川儿他奶奶家，南方乡下。”
“你俩这是私奔了？跑得够远。”刘域宸轻哼。
林商喝口水，把嘴里东西咽下去，“什么私奔，我们光明正大来的，这儿环境可好了，我在这吃得香睡得饱，相当快活。”
“一个个都过得这么滋润，张晋也说他在家过得逍遥自在，和你们说话简直是欠的。”
“怎么着，最近过得不好？畅畅呢？找他解解闷呗。”
“别提了，就是他让我心情不好。”
“他？”林商皱皱眉头，很不解，“畅畅惹你了？不可能啊，他对大伙都挺好的，你是不是犯小心眼儿了？”
刘域宸听这话不乐意了，“我去！张晋也这么说，一群只看表面现象的俗人！他好？好你姥姥，天天玩弄小姑娘感情，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有病！”
“说得我都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
“说不清楚，反正你记住了，他就是一浑球！”
“什么呀，你说详细点儿，喂？喂喂！”
林商拿下耳边的手机看了看，一头雾水。
“靠！挂电话了，到底什么意思呀。”
“刘域宸？”坐一旁的乔远川问。
“恩。”
“找你有事儿？”
“没说，倒是把畅畅大骂了一通。”
“没由来的么。”
林商夹块笋片放进嘴里，“谁知道什么原因，不管他们，继续吃咱们撩人的五花肉和春笋。”
挂了电话的刘域宸在生闷气，已经气三天了，他在房间里从晌午躺到天黑，毫无睡意也不想起来。
天色一暗，就能看出云层压得很低，没有月亮，星星也只有几颗，推开窗户，呼出的气体似乎倏得冻成霜。太冷了，刘域宸抱臂搓搓身子，本想站窗边学别人忧郁会儿，失败了，他躺回床上。
这几天刘域宸反复回想那天的事，琢磨几次后，其实他也清楚了，那就是件很小的事，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吵起来了。
没理由啊，刘域宸在床上翻了个身，心想，他都能想通是件小事儿，李一畅怎么会想不明白呢，难不成对方比自个儿还小皮脸，被骂几句就放心上了？
以前也没少骂过啊，回回李一畅都是转眼就又来招惹自己，像什么也没发生，可眼下这都三天了，那人怎一点儿动静没有？刘域宸呆呆地望向天花板，不会要自己先低头吧。
不行不行，做不到！刘域宸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脸，他和李一畅之间，从来不存在他先低头的时候，一次也没有。
以前一起在院里玩儿的时候，他们两家还是贫民阶段，那时候物资也比较稀缺，胡同口对面的小店里只偶尔会出些少见的玩具，卖完了就没了。
那时俩人刚上小学，刘域宸是个沉不住气的主儿，见店里摆着一个七彩的豪华版积木，好看爆了！铁了心想要。他问过店主，就这一个，独一份儿，这句话使得刘域宸的心更痒痒了，说什么也要给弄来。
掏遍了兜，当然，刘域宸也把李一畅的兜儿掏遍了，加一块还买不了积木的四分之一。
“你怎么这么穷。”当时刘域宸质问李一畅。
那会儿李一畅还没戴眼镜，眼角泛狐狸的妖气，笑着回答：“你不也一样么。”
刘域宸想了无数种办法，都和犯罪挂钩，身边那位妖气的家伙还沉稳地劝他算了吧，越劝越来劲儿，他刘域宸什么人，还能有弄不来的东西？
一天晚上，趁大伙儿都睡了，刘域宸去了父母的屋，蹑手蹑脚，从抽屉里偷了点东西。隔天，他就拥有了那套豪华的积木，不过他不敢拿来炫耀，不光彩，但偷摸儿地摆弄也够他欢喜的。
再后来，刘域宸父母发现抽屉里的钱被人动过了，四合院都住得近，丢东西的事也发生过，可丢钱却是第一次，夫妇俩提醒大伙看紧东西，还在院里向大家表明要找到那个小偷。
查来查去也没出个所以然，直到他们发现刘域宸凭空多出套崭新的玩具，怀疑对象一下就锁定在自家孩子身上。
背上的一袋笋子似乎没了重量，心里的问题让乔远川身上失去知觉，唯一有所感触的，是额前汗湿的头发垂在头皮，冰凉且粘腻。
“林商。”他喊。
“骗子！你肯定知道，你就是不想告诉我！”
“说了不知道！你他妈要老子说多少遍！”
惊天动地的怒吼，一滴迟迟周旋于乔远川额边的汗水顺着鼓起的青筋流下来，草木都静止，剩远处的河水在不要命的汩汩作响。
走了几步路，林商先开口，“不好意思啊，我太躁动了，你也是，让我闭嘴就成了，怎么还吼上了，挺吓人。”
“我的问题。”
两人又沉默了，小道逐渐狭窄，太阳的光晕微弱得看不出颜色。林商和乔远川贴近了些，衣物摩擦的声音伴着心跳，一下一下，在路上徘徊。
“她对谁都这样，性格直爽，不拘小节，你以为你是例外？”
乔远川的讽刺里，有股陈醋的味道，酸。头一回，他隐瞒实情，还说了假话，幼稚到无可救药。
林商对那些话深信不疑，急得言语都莽撞起来，“怎么办，敢情她不是对我有意思？那你得帮我，教我怎么打破这层关系，博取更多好感。”
这一吼，林商冷静了，他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有点强迫的意味。本来是愉快的一天，却因为讨论起这个话题而闹得败兴，林商认为是自己的责任，低下头，捏着手里的铁锹，很羞愧。
乔远川也感到失言，自己主动过问，就应该料到对方的反应，他还不知底线的刺激小妖精，是个人都会着急。控制着让自己不多想，然而适得其反，居然发火了，乔远川摁摁太阳穴，特别烦。
林商还没学会如何控制情绪，急躁起来，话就不太悦耳。
冷淡地咬字回答，“我，不知道。”
“听我的？”不经意掠去一眼，漠然地说：“她对你不过朋友交情，头回见到你这种主动套瓷的，觉着新鲜，所以深交了些，仅此而已。”
“不能吧？！她和我说话挺亲热的，朋友会做到这份上？”
“不能不知道！你必须出主意！当初你说帮我追的。”
“当初的前提是你老实听话，你做到了吗？见天儿惹麻烦，替你收拾多少回破事了？”
“你也没抱怨过啊，当你是默认我合格了，轮到你履行承诺，说好了帮我追到手，你想玩儿赖？”
“不知道。”
我他妈都不知道怎么打破咱俩的这层关系。
林商挤眉弄眼的撞撞乔远川，“你还能不知道，多少我也听过几耳朵，川儿的风流史够出本册子了，对我还兜着？教教我，人姑娘这态度是不是说明我能进一步行动了？”
不为所动的面向前方，“不知道，你寝室那个李一畅比谁都有经验，要问去问他。”
“不，我就问你，畅畅那是瞎谈，犯糊涂，天知道他处对象为了什么，你看着靠谱，我听你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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