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畅在房间和张晋一来一回的发消息，屋里隔音效果不错，外头的各种声响都被阻隔，只有他摁下手机按键的声音。
门忽地被推开，一个人毫不见外的走进来，顺势就往床上靠去，一条腿悬在床沿边，如同在自家一般安逸。
“不去外边陪长辈聊天，猫屋里干什么呢？在和哪个情儿聊天呐？”
李一畅悠悠抬起眼皮，把手机放在桌角，笑道：“宸子，你每回进我房间都不敲门，当自个儿家了？”
“我进你屋还用得着敲门？有什么得背着我干的事儿，难不成你在撸管？”
“那倒不至于背着你，你要是乐意看，我不介意当你面做这事儿。”
“滚！”刘域宸一伸腿，把拖鞋甩在了李一畅脚边，“你到底和谁聊天呢？”
“想知道？”似笑非笑地问。
“切！不说拉倒，谁稀得知道。”
“和张晋发了几条短信。”
“噢。”刘域宸把脸扭向一边，呼啦乱翻床头的台历。
“宸子。”
“干嘛。”
“我分手了你什么感觉。”
“你分手，我能有什么感觉，你都分过多少次了，我数都数不过来。”
这些年，李一畅谈得恋爱多了去了，不说上百，也有八九十，这并非夸张，都是真事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一畅情感成熟得早，从小学开始就学会和女孩儿搂搂抱抱，然后就刹不住车，一路谈到大学，可他从来不当回事，每场恋爱都不超过一个月就草草结束。
李一畅长了一张能撩走姑娘芳心的脸，根本不愁没有补位的，只是换得太勤，没人理解他的做法，刘域宸就是其中之一。
和那位情场大少不同，刘域宸只有过一场恋爱经历，而且还被李一畅给搅黄了，不是没得谈，是他不想谈。明知某段感情会无疾而终却还要发展，这种行为在刘域宸这儿叫做纯属浪费时间。
他觉着李一畅是在显摆长相的优越，那些儒雅温柔都是骗人的，完全是一闷骚。如果每回李一畅分手他都要有所感觉，那他的感官机能早就因过度运作而坏死了。
“你是不是认为我特滥情。”
“心里有数就好，不过这话可以说得好听点儿，我认为你特别博爱，和我正相反。”
刘域宸冲李一畅戏谑地眨眨眼睛，然后又专注于手里的台历。
“所以这是你多年光棍的原因？喜欢的那个还没遇见么……”
严肃地喃喃自语，李一畅把拖鞋拿在手里，轻轻抛至对方的脚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那人。
“那我换个问法，你是更希望我处对象还是希望我别谈。”
“你的感情问题还需要过问我的意见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一提到这方面，刘域宸就百爪挠心，问我干什么啊！不是最近新看上个目标么！这目标不是还相当别扭么！找你那别扭娘们儿问去！跑我这来瞎讨什么看法！
“和你没关系？你这样认为？”
“不然能有什么关……”
刘域宸丢开手里的台历，一回头就是李一畅凛然的神色，眼镜也挡不住他深邃黝黑的双瞳。话都提在嗓子眼，剩下的却说不出来，刘域宸和他对视，哑口沉默。
“宸子，我……”
窗外响起巨大的鞭炮声，已经到了零点，那是新年的道贺。这回屋子的隔音设计败下阵来，抵不住滚滚而来的炸裂响动，两人耳边都是此起彼伏的嘈杂喧嚣，一米半的距离，像是凭空砌起道一米半的厚墙。
“你刚才想说什么？”刘域宸堵住一边耳朵，大声喊道。
有些烟雾从窗缝飘进来，遮在李一畅的眼镜前，他泛泛而笑，摇了摇头。
外头的鞭炮声越演越烈，似乎还有大伙兴奋的欢叫，刘域宸坐不住了，起身拉着李一畅的手往外走。
“干什么去？”附在耳边问。
刘域宸眉开眼笑的高嚷：“新的一年到了，咱们也出去放个炮仗，这叫开门红，从年头一路好运到年尾！”
b市一附医院消化科的病房里。
这里没有热情和活力，但仍然交错着迎接新年的喜悦，病痛带来的折磨在这个瞬时冻结。什么都先等一等，病魔也等一等，等他们去享受仅存不多的轻松。
“妈，新年快乐。”
多希望能带这个瘦弱的女人去放烟花，张晋低头摸摸母亲的脸庞，眼神温驯，又转而面对隔壁床的老太太和她的家属。
“祝你们新年快乐。”
“你也是呀，小伙子，我看你都瘦了不少，照顾母亲也很辛苦吧，真是孝顺的孩子。”老太太的家属感叹，张晋在学校、社会、医院三处轮班倒的事，他们都听张母说了。
“不辛苦，只要病能好转，一切都值得。”
说这话时，张晋笑得特别无忧。
“你说的对，崭新的一年，要更有期待啊，希望大家的病都好起来！”
“恩，希望。”张晋握住母亲的手，轻声说。
林商家。
刚和宁姗姗互道过新年祝福，还特意“没留神”多同对方聊了些日常生活，林商嗑着瓜子，在一众鞭炮声中快意地看春晚主持人嘴唇张张合合，压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像是一出哑剧，但林商看得傻乐，喜悦和鞭炮似的，在他心里噼里啪啦地炸。
糟了，忘记问候川儿大爷，林商背后长刺般的挺直腰脊，丢下瓜子，急匆匆拍干净双手。
手机听筒里刚“嘀”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
乔远川已经等候多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老这么背，主动打的电话里，十通有九通都占线，总让他精准撞上小妖精和别人联络感情。
“大忙人，又和谁显摆你那话唠能力？”
“我和……”
“姗姗吧。”
拿指甲盖儿想都能猜出来。
“知道还问。”
“不是抱怨异地通话烧钱吗，变阔气了？”
乔远川手边是林商送的那个茶叶罐，他将里边剩下的字条全抖落出来，艳丽的被罩上零落折叠整齐的小块信纸，纸边裁得很细致，可见林商花了心思。
虽然小妖精说过不能贪心一次性看太多，但既然是过年，来个新年礼物总不算过分。
“有你呀，大佬，你不是会帮我交话费么，我还多余抱怨这个干嘛，跟着川儿不愁穷。”
“你可能理解有误，我只负责……你和我通话的那部分。”
林商差点从沙发跳到地板，“什么？！喜庆日子里不能捉弄人！你要这么说，我还过什么年啊！我蹲墙根儿哭得了。”
“去吧。”
乔远川漠然，内心活动却是：谁他妈让你败我的钱去泡妞！
“别别别，还有商量的余地么。”
“一百遍新年快乐。”
“又来这招？！”
就像军训时，乔远川说，一百个深蹲。
“不乐意？”
“乐意，哪儿能不乐意啊，”林商拧着劲强颜欢笑，长吸一口气，快速道：“祝你，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哈哈哈，那挺好的，看来乔学长带孩子倒是有一套。”真的挺好的，张晋心想，有个帮衬的人，很多事都会轻松一些。
“确实，对付林商，乔远川总是有法儿。”
“快要到零点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恩，你也是。”
“在家还好吗，你那儿肯定见不着雪吧。”
“行，说定了。今晚有没有胡吃海塞？”
又看了眼桌上的快餐盒，“有，吃得特别好，大鱼大肉，撑死老子了，小林子你联系过没，他最近怎么样。”
“他最近日子过得挺快活，见天儿和乔远川闲聊，生活相当规律，话费都让监护人包了。”
“你别光想着喂我，你自己也吃点。”
“你先吃饱，我再吃，现在你是病人，得听我的。”
“好。”张母微笑道。
其实他们都在b市，只是李一畅对张晋家中的变故一无所知。
张晋抬眼看了看窗外厚实的积雪，回道：“羡慕你们能踏雪过年的人，不过这儿天气挺不错的，下次有机会请你们来玩。”
医院里没装电视，外边的烟花声显得分外清晰，璀璨夺目的光从窗户投进来，仿佛在迎接那个崭新的时点。
张晋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李一畅发来的短信。
“再喝点儿蛋汤吧？”
张晋把一小勺汤送到母亲嘴边，张母听话的喝了进去。
喂母亲吃完东西，张晋把剩下的食物都给消灭了，其实他食量并不大，只是张母见不得浪费，又喜欢看儿子吃东西时的样子，所以张晋几乎不多咀嚼就硬塞进胃里。
张晋带了很多本书来，他转换各种不同的声色去演绎书中的内容，母亲在听，隔壁床的老太太也在听，病房里既宁静又热闹。
直到念完了两本书，张晋才停下来，他看看手表，快十二点了。
“会不会觉得无聊？不能回家过年有些遗憾吧？本来应该看看春晚的，你不是最喜欢看里边一主持人么，说人家说话有意思。”
“你在就不会无聊，有人的地方才是家，别人再有意思也比不上自己儿子，对吧。”张母的话很暖心。
有苦有累不轻言，这是张晋的一贯作风，他天生是个乐观的人，只要事情还没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那一步，他就会选择再咬牙抗抗。
张晋看母亲吃下了约么两颗饺子的量，心里挺高兴，虽然每一口都分别缓了十几分钟，但张母没有露出呕吐的迹象，这算是真的吃下肚了。
病房里很安静，隔壁床是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太太，病情比张母还严重，已经无法自主进食，每天都要打1l的营养液，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张嘴说话都没有力气，但每次看到张晋，还是会慈祥的笑笑。张晋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他不想母亲有一天也恶化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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