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有什么好笑的，还说我呢。喂，学长，别笑了行不？”
乔远川边笑还边要用手捏林商的脸，把之前的距离感洗刷的一干二净。
“好了，学长，你劲儿大了点。我说，学长！脸皮厚不是这么个扯法！”
“哈……你啊。”
“笑什么呢，给你那笑的，你说你，不笑的时候和一座冰山似的，浑身冒寒气，笑的时候吧……”林商摸自己的脸吃痛的嘀咕，“笑的时候和抽风一样。”
“咳。”乔远川缓了口气，一抹笑还停在唇边，“不笑了。现在换我问你。我说，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算什么问题。可能是我身体健康，免疫力强之类的吧。”
乔远川摆摆手，笑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每天照着镜子，怎么没被自己笑死。”
林商这会儿听出来人家是在拿自己当笑料，拐着弯说自己可笑呢，想反击，可没这个实力，他虽然嘴皮子挺利索，但打嘴仗实在没有水平，也就任由别人打趣了。不过林商他想不明白，他脸上又没写“可笑”二字，何苦乔远川每次看到他都能触发笑点，而即便这样，乔远川仍旧不把自己当半个朋友，想来都觉得诡异万分。
“学长，其实你笑起来甭提多帅了，何必天天挂着个死人脸，老远就散发压迫感。”林商说这话时一脸诚恳，溜黑的眸子水汪汪的印在乔远川眼里，干净白皙的脸蛋，算不得秀气好看，却着实亲和温良。乔远川避身让了让，拉开些距离，笑还没褪，说：“如果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就知道你很多时候的行为和语言都不适当。”
“你？你不是乔远川吗？感情你原来不叫这名儿？没听你说过有这出啊。”
乔远川摇头只是笑，这一笑把林商笑愣了，足够他抓耳挠腮小半日子想不明白。
两人的对话随着林商的苦思冥想渐渐沉积在安静中，像窗外稀薄的云沉积在错落的金线里。
天气是清爽的热，未出汗也不烦躁，卷着病房里一点点凉气的风在两人手背上来回，林商坐在病床上晃动双腿，发呆的样子容易让人想到绿叶满枝且夏末时节于阳光下投射整片影子的树，不因为别的，就是觉得舒服自然，绿意轰轰烈烈地爬满你的心坎。
也许乔远川早就感受到树下的凉爽，才闲散一回倚身小憩，只是这一闭眼，睡了太长时间，还陷在梦里醒不来。许多日子之后，某人回想起这个下午，都会暗自思忖它是某种心情的开始。
室友们和宁姗姗出现时，某鹿手舞足蹈。
刘域宸说:“我请客吃饭。”
李一畅说:“去东区那边。”
张晋说:“把饭后的娱乐活动也包了吧。”
宁姗姗说:“可以去打台球。”
……
意见很多，几个人的话，林商一一应和。
空挡时猛然想到这些天学长的照顾，嬉嬉闹闹，自己才没那么无聊。
还没有说谢谢。
四下寻找，却没有乔远川的身影。
已经走了吗？
什么时候走的呢？
没和自己说一声就走了啊……
怎么没说一句就走了，某鹿心里不痛快。
看着成大事的模样，怎么一点不仗义。
好歹刚出院……某鹿皱着脸。
乔远川很优秀，比自己大，倒也照顾自己，只是没有朋友的感觉。
这种说法很微妙，或许是对方比自己强的地方太多，这样的人，谁都希望是朋友。
另一方面……
大概林商没有享受过别人的照顾，他很自立，也很平凡，不会交朋友，长相一般。从小到大的朋友屈指可数，还总沦为仆人的不二人选。如果不是大学必须和别人同住寝室，也许他还是会一个人过完四年，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麻烦。因为朋友少，才珍惜，珍惜每一个不论真情假意的朋友。他想知道，他憋在嘴边。虽然这样说是过于矫情。
有人请客，点餐的气氛就很嗨，吃饭时，拉拉扯扯的被灌了三瓶啤酒，林商酒量不好，室友搀他回的寝室，倒在床上，林商呓语，分不清醉话还是梦话。
“算是吧，我问你。”林商的表情显得事情有多严重似的，“你是不是，是不是嫌我睡相不好，觉得认识我很丢脸？”
乔远川拧着眉毛，想忍，没忍住，最终不顾形象的只管笑。
“你也不看看我对别人是怎么样的。”
“哈，那你是把我当特别的人了！那你为什么……”
没等林商说完，乔远川十分不给面子的给顶了回去，平淡的说：“那是你傻，几乎我见过的最傻的人，我可不敢和傻子攀交情。”
“等下姗姗要来，和你的室友一起，迎接你出院。”乔远川关上手机说。
“学长。”林商随即抬头，精准的对上乔远川的眼睛，“你为什么这几天都不来，上次还直接走了，也没和我说一声。”
“你这算是质问我吗。”
林商在空调房里睡得挺香，就是被子被踹得不知去向，明明外面是夏天的温度，在屋里竟被冻得蜷缩成虾状，觉着点暖意就凑上去，直到贴紧了那个暖源，窝在乔远川的怀里便不再动弹，安稳的又睡沉过去。乔远川想躲开，又觉得太刻意，可眼前的姿势实在是暧昧，乔远川只好又翻身，也不知怎地，就那么略显尴尬的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乔远川醒得早，因为被人手脚并用的缠着，睡眠质量的确高不起来。他扒开像考拉一样搂抱自己的家伙，心情不算好。他想是自己和这只笨鹿的距离太近了，距离太近就会出乱子，乔远川是不喜欢这样的，他喜欢一个人。他恢复常态情绪很快，拿起报纸和书，赶在林商醒来前离开了医院。
林商醒来后发现，乔远川连能证明他在这床上睡过的褶皱都没留下，就这么没打招呼的离开了。林商傻傻发了好一会呆，最后确认奴隶主是真走了，他这人神经粗，略有隐藏的坏心情太难被挑理出来，也就没再想，填饱自己毕竟才是头等大事。
房里一时冷了气氛，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正这当口上，突然乔远川的手机来了短信，乔远川拿出手机查看，而林商没被消息提示音勾的抬头，垂着脑袋一个劲抠自己的指甲。
乔远川对林商的话不屑一顾，“算了吧，你还是放我一个人老气横秋就好。”
“你这就是标准的口不对心了，你明明和我在一起时笑过很多次，哪儿那么严肃。”林商怎么看怎么觉得乔远川是慢热型，得有人引着他，他才能放的开。
父母有多冷硬，乔远川不是不知道，可他就是这样的人，永远违背不了自己。但身边这个麻烦多多的家伙居然让人觉得有些值得信赖，似乎对什么都是理解万岁，又不是封建时期的妇女，却总是逆来顺受。乔远川翻过身，正好和林商面对面，他看着这个睡相糟糕的家伙，想着哪天告诉这只鹿自己是同性恋时某鹿的表情，光想想就会笑出来。
“小麻烦精，你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呢。”乔远川低声道。
最后乔远川是在林商出院那天出现的，米色的衬衫在如纱轻薄的阳光下很显乔远川的身材，虽然医院是铺天盖地的白色，可那身浅色衣服下的英气仍旧无法被盖住，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距离感。林商有时候想想能和他欢笑交谈也觉得神奇，甚至都习惯了学长时而幽默时而冷淡。林商没放过出没不定的乔远川，拉住他嘻嘻哈哈的闹。
“都是大学生了，你怎么还没长大。”
“别说大学生，就是五十岁，六十岁，那也得保持心情愉悦。”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乔远川来的明显没那么勤。看着宁姗姗和张晋他们在病房里为自己忙活，林商也不便开口直截了当的问乔远川为何没来。其实也对，人家乔远川又不欠他林商的，难道还要一个那么出众学长的时间表全为他而改么。
但那身迷彩的服装，从一开始就忘不了啊，总是安心的觉得那样可以无限接近父亲，对父亲的想念从没因为时间而改变什么，直到乔远川这样亲切可靠的学长出现，好像稍微能有些安慰。或许说乔远川亲切是违心了点，可是谁又能否认，像长兄一样的他不是真真切切的照顾着自己呢。
林商讨了个没趣，知道惹人不高兴了，想赔不是，又担心弄出点声响更闹得不愉快。他自以为了解透彻，一心想着乔远川肯定是有情伤，估摸还伤的不轻，秉持着对主子的忠诚和对兄弟的义气，他决定不再提这事，可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辄，最后看乔远川气息均匀下来，也就不好打扰别人睡觉，一通气把想说的话全清了干净，一句话没说，乖乖闭嘴，关上灯也睡了。
虽然虫鸣还是不休不止，可听着他人微薄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旁边不断传来的热感，林商无比踏实，不消片刻就睡着了。空调的制冷声在夜里越来越清晰，四周是静极了，虫奏早已落幕，而乔远川却睁开眼，他的装睡催眠了林商，没能催眠自己，大脑倒是像空调的制冷声，越来越清晰。
自己已经两年没回家了，他想着这件事就觉得心头的结扣又大了些。那个曾经喜欢过的人可以说是陈年旧事，但当初自己确实陷进去了，除此之外绞痛他的，是父母的反应。喜欢男人，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就怎么都好说，可一旦近在咫尺，有多善解人意、宽容大度都不是该对此表示的态度，不得不说，人总是在一边维护爱的人又一边无意的伤害，即便知道伤害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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