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南(9) 桃叶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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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圆月从白鹭洲东边的城墙上高高升起,清辉洒在湖面上泛起粼粼青光,将漂漂小岛连同杨文聪的小屋照亮。

    二人正在屋里说话,方以智和吴应箕忽然来访。

    “陈龙兄,你真是好自在哟!”吴应箕一进门就拍起了杨文聪的肩膀。

    “应箕兄,我来介绍一下……”杨文聪准备介绍李褓之。

    “不劳陈龙兄介绍。”吴应箕一挥手,打断了杨文聪,转向李褓之说道,“这位是李大侠,褓之老弟。我没猜错吧?”

    “在下李褓之。”李褓之拱手施礼,“陈龙兄向我介绍过吴兄的大名,幸会,幸会。”

    “我也是听以智老弟说大侠在此,故慕名而来。”吴应箕说道。

    “陈子龙本来也要一起来的,也是想结识褓之兄。”方以智说道,“却临时被陈贞慧拉走了。陈贞慧的长公子陈维崧早年拜陈子龙为师。”

    屋里狭小,四人将椅子搬到湖边,对月畅谈。

    “褓之老弟,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经听说过你的大名。”吴应箕说道,“我老家贵溪县离龙虎山比较近,犬子吴孟培痴迷于武术,那一年他十四岁,跟两个好友一起去看龙虎会。回来跟我说有一位大侠白衣白马、单人单骑,如天将下凡,平息了天师府门前的一场恶战,连公西长鉥和道界三大掌门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之后便一骑绝尘,消失无踪,只留下一道闪电。有人说他叫褓之,也有人说他叫李褓之。”

    李褓之淡然一笑,“那都是玩笑之谈,不足为信。”

    “陈龙兄也是不够朋友。”吴应箕转向杨文聪,笑着怪道。

    杨文聪有些诧异,“应箕兄何出此言?”

    “你与褓之老弟相识近一年,期间我到你这里不下五次,你为何不引见?”吴应箕说道,“不是今日以智老弟告知我,怕是又和褓之老弟失之交臂。”

    杨文聪哈哈一笑,“这可是错怪我了。你来白鹭洲五次这不假,可一次也没有碰到褓之,让我如何引见?”

    李褓之觉得这吴应箕真是如杨文聪所介绍的那样,性情好爽,说话直接。他虽然实岁四十五,比自己长十四岁,但如同年轻人一般,热情似火,快人快语。

    方以智看着吴应箕,慢悠悠地说道:“应箕兄,你就别再怪罪陈龙兄了。趁褓之兄在此,赶紧说你的正事吧。”

    “褓之老弟,我是专门来请你收我的犬子吴孟培为徒的。”吴应箕面带愧色,朝李褓之拱拱手,“第一次见面,我就如此唐突,抱歉,抱歉!”

    “龙虎会那一年令郎十四岁,如今该十九了。”李褓之沉吟道。

    “褓之老弟,我也有一事相请。此前有几次想提,都未能开口。今日趁应箕兄开场,我就一并提出。”杨文聪说道,“我那第三个小子也天天吵吵着要学武。你看是否值得一教?”

    “陈龙兄说的是岭儿?”李褓之问道。

    “正是。官名叫杨栖岭,今年十一岁。”杨文聪说道。

    吴应箕一拍椅子扶手,指着杨文聪笑着说道:“说你不够朋友,还真是没有冤枉你。我这里刚说我儿子的事儿,你又来横插一杠子。这叫褓之老弟作何选择?”

    方以智接着说道:“是啊,吴孟培今年十九岁,学武的年龄是稍显大了点。杨栖岭今年十一岁,正是练功的好年华。这不明摆着是来顶替的么?”

    “应箕兄、以智老弟,我杨文聪可真没有那个意思。这也是话赶话说到了这儿。”杨文聪赶紧摆摆手,解释道,“若是褓之老弟只收一人,那就收吴孟培,我家小子以后再说。”

    看杨文聪认真的样子,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褓之说道:“二位兄长如此高看,小弟愿意收下两位贤侄为徒。好在德武经过将近一年的习练,进展不错。史府那边每月只需去十天即可。”

    “多谢老弟!”吴应箕和杨文聪都起身致谢。

    李褓之起身还礼,请二人坐下。

    “我家离褓之老弟的家最近,又正好处于褓之来往南京的半途。”杨文聪转身对吴应箕说道,“就让孟培贤侄住到我家里,褓之授课也方便些。”

    “那就打扰陈龙兄了。”吴应箕向杨文聪抱拳致谢。

    第二天,李褓之到史府安排好史德武的习练课程,便回到宝华山家里。

    吴应萁介绍完众人之后,接下来的程序跟杨文聪说的大致一样。会场里人声嘈杂。专心听发言的人很少,大家都是在寻找功名显赫的偶像。想看老探花老翰林钱牧斋的人最多,人们指指点点,膜拜有加。钱牧斋年近六旬,但二目炯炯、器宇轩昂。其次是看坐在第二排的吴伟业,纷纷赞叹他二十二岁中进士、夺榜眼、入翰林。

    见天色已完,杨文聪和李褓之离开会场,从利涉桥上走到青溪河的东岸,向东来到通济门。出城门,沿城墙外的外秦淮东岸一路向南,来到武定门。再从武定门进入城内,缓步回到白鹭洲。

    “正是。以智老弟你已经熟悉,自不待言。”杨文聪指着后排说道:“除了最西边的方以智,自东向西还有七人,依次是侯朝宗、陈贞慧、冒辟疆、陈子龙、吴伟业、黄宗羲、顾炎武。”

    杨文聪刚介绍完,吴应箕站起身来,用折扇重重地敲击桌子,宣布大会开始。士子们迅即安静了下来。

    吴应箕开始介绍台上的众人。当介绍到连杨文聪也不认识的那三人时,李褓之凝神细听。三人分别是:

    周茂兰,周顺昌的长子。

    李褓之对顾宪成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他五岁在李跹寨读村塾时,先生多次讲解并让学生们背诵一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副对联便是东林书院的创办人、前吏部文选司郎中顾宪成先生撰写的。几十年来,李褓之对这幅联记忆犹新,对顾老先生更是崇敬有加。但对魏大中和周顺昌则不甚了解。

    杨文聪介绍道:“十几年前,被阉党迫害致死的东林党人,有前后两个‘六君子’之说。前六君子是指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六人,于校帝五年被阉党害死。后六君子是指周起元、黄尊素、缪昌期、周顺昌、周宗建、李应升六人,于校帝六年遭酷刑而死。魏学濂和周茂兰今天来参加大会,应该是介绍他们的父亲被迫害致死的情况。顾杲则是代表东林书院的继承人。钱牧斋是代表复社的前身东林党。”

    三月之望,申时前后,士子们都来到了渡口的西岸。前几日在此停船上岸时,他们已经看到了今日下午将在此召开复社大会的公揭。上午在学宫里听完训导后便陆陆续续来到这里。

    方以智和李褓之上午在杨文聪位于白鹭洲的住处小饮。饭后方以智先走,他被列为下午金陵大会的组织者之一。虽然不太情愿,但也不好回绝。杨文聪则陪着李褓之一边游览,一边信步朝会场走来。

    渡口西岸搭起了一座半人高的木台,上面放了两排桌椅。前排坐了七人,后排坐了八人。

    顾杲,顾宪成的长孙;

    魏学濂,魏大中的次子;

    “坐在最西边末座的那位叫吴应箕,号楼山,池州府贵池县人氏。他今年虚岁四十六,长我两岁。其草书绝妙,深得米芾之笔意,欲左先右,欲扬先抑,跌宕跳跃,骏快飞扬。楼山性情豪放,喜爱交游,是我的笔友,时常相聚。跟我一样,他科场上总也不得意。我在二十五岁中举,此后便屡试不第,三十一岁那年最后一次参加春闱,从此便再也无心科场。而楼山兄却更是鸿运不济,秋闱七次,全都不第,是南直隶有名的老秀才。复社的真正发起人是楼山兄和张溥。但楼山兄因为没有功名,所以在复社中未担领袖之职。‘复社二领袖’、‘复社四公子’、‘复社八子’,这是当今最有名的复社成员。其实,在复社近三千名士子中,都很认可‘复社五秀才’。楼山兄居五秀才之首,另四位是沈士柱、沈寿民、杨维斗、刘伯宗。不出意外的话,今天的大会应当还是楼山兄主持。前排另外三位我以前没有见过,一会儿听楼山兄介绍吧。”

    李褓之问道:“后排八人可是‘复社八子’么?”

    桃花盛开的三月,江南贡院东边的桃叶渡口显得越发地繁忙、拥挤。河舫竞立,灯船箫鼓。每月朔望,南直隶的秀才们都会到学宫里来听取训导,交流读经心得,接受科考培训。因此,朔望这两日,渡口的三角地带便会挤满了来自南直隶十五府三州的几万名秀才以及他们的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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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间那位花白胡须的老者,是东林党早期的领袖钱谦益,号牧斋,苏州府常熟县人氏,钧帝三十八年的探花,入翰林,官至礼部侍郎,十年前遭首辅周延儒排挤,辞官来留都养老。

    “坐在牧斋先生东首的那位是张溥,字天如,苏州府太仓州人氏,检帝四年的进士,入庶常。为官不到两年即被首辅温体仁排挤出京。复社由他在检帝二年一手创办,一直任复社的领袖。现在太仓和留都之间奔走,专事复社之事。

    “坐在牧斋先生西首的那位叫张采,字受先,也是苏州府太仓州人氏,检帝元年的进士,曾任临川知县,现辞官在故里。张溥在苏州府吴江县创办复社时,张采当时在临川任上,并未参加,但联名支持,故任复社副领袖。

    诺大的台子上,李褓之只认识方以智一个人。他坐在后排最西边的末座上,面色平静,不像是在开万人大会,而像是在静静地想自己的心事。

    杨文聪指着前排七人,向李褓之小声介绍:

    日月国检帝十二年三月。南京桃叶渡。

    内秦淮由东向西流,青溪河由北向南流,二水交汇处,便是桃叶渡口。渡口的南面是万千佳丽云集的旧院,渡口的东面是市井人家,渡口的西面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贡院号舍,再往西便是金碧辉煌的文庙和学宫。

    “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相怜两乐事,独使我殷勤。”桃叶渡之得名,不在于渡口两岸繁花盛开的桃树,而是王献之的这首乐府小诗。遥想一千多年前,“一笔书”王献之在此迎接两名小妾,桃叶和桃根姐妹,该是何等风流、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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