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已经起来。她睁大惊恐的眼睛，后背抵住墙，紧张地看着面前这三个骑马的人。为首的正是努尔萨，另外两个是他的家丁，松月此前见过他们。
三人手拿皮鞭，背后都背着弯刀。
见李盼从小屋里披着衣揉着眼走出来，努尔萨用鞭一指，“狗奴才，我还以为你睡在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的炕上哩。”
“哈哈哈……”两个家丁在马上发出放浪的笑声。
“给我往死里打！”努尔萨一声令下，两个家丁各自在空中甩出一记响鞭。三匹马将李盼团团地围在中心。
“别打了，努尔萨，我跟你走……”松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你跟我走那是一定的，要这个狗奴才的命也是一定的。”努尔萨嘴角外撇，咬牙切齿，朝松月冷冷地一笑。
“啪”、“啪”，两记响鞭几乎同时抽向李盼。
李盼立在原处未动。在鞭梢到达眼前时，他以极快的速度伸出双手，分别抓住同时袭来的两根皮鞭。
两个家丁一齐用力地拉扯皮鞭，但李盼像钉子一样纹丝不动。
只见他收紧两臂，嘴里大喊一声“来”。两个家丁便从马上被扯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两个人躺在地上，一边揉腰，一边抬头看着李盼，怔怔地不敢起来。
“啪”的一声，努尔萨的皮鞭也抽打过来。
李盼的眼睛还在盯着地上的两个家丁。他头都没有转动，循着皮鞭的风声，伸出左手迅即抓住了努尔萨的鞭梢，接着猛然发力，大喝一声“滚”。努尔萨立即从枣红马上飞出去两丈，重重地摔下，咧开大嘴，表情痛苦，半天也爬不起来。
两名家丁已经抽出弯刀站了起来，嘴里发出“嗷嗷”的怪叫，一齐举刀向李盼砍来。
李盼朝其中一人前出几步，瞅准他的手腕，猛力一击。家丁的弯刀被击落在地。李盼拧住他的胳膊往外一带。那人像陀螺一样打着旋飞出去三丈多远，狠狠地撞到栅栏的木桩上。他爬不起来，靠着木桩，嘴里发出“哎哟”的*。
另外一个家丁举着刀从李盼的身旁一闪而过。
见一个家丁被甩倒，另一个家丁也扑了空，努尔萨挣扎着站起。他双手高举弯刀，拿出最大的气力，像一只暴怒的棕熊从背后向李盼袭来。
佟佳?松月还跪在地上，看见努尔萨持刀从背后向李盼袭击，她紧张地大声喊叫：“李盼……”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孩子也起了床，一丝不挂，靠在门边，一边一个。他们紧紧地抠住门框，小身子不住地颤抖，黑瞳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李盼似乎没有听到松月的呼喊，根本没有理睬从背后袭来的努尔萨。他只是静静地盯着从正面扑过来的那名家丁，身子一动不动。
在那名家丁的弯刀抵近他的胸前时，他猛然间从地面一跃而起，越过家丁的头顶，一只脚猛地蹬踏他的后脖颈。那家丁朝前飞速冲去。
只听到“噗”的一声，家丁的弯刀正中努尔萨的前胸，刀尖从他的后背露出寸许。
佟?努尔萨惨叫一声，双手紧紧地抱住家丁持刀的双手，像一扇猪肉似的挂在家丁的刀上。鲜血在两个人的胸间喷射。让人看不清那究竟是谁的血。
努尔萨口鼻流血，瞪着圆圆的眼睛慢慢向后倒下。刀把笔直地立在胸前。
家丁浑身是血，愣愣地站在原地，睁着惊恐的眼睛，张开滴着鲜血的双手，不知所措。
歪倒在木桩前的那名家丁站起来，跑到努尔萨的尸体前，弯下腰摸一摸他的鼻息，再站起来一巴掌拍醒那名呆若木鸡的家丁，“主人快不行了，快送回去抢救！”
那名家丁醒过神来，跑过来想要抽出努尔萨胸前的弯刀。
“别动！你想让主人快点死啊？！”另一名家丁喝止了他。
两人手忙脚乱地将努尔萨抬上枣红马，横夹在马鞍槽里。刀尖被马鞍一顶，刀把又从努尔萨的胸前又往上升高了一寸。
两名家丁一个牵马，一个扶着尸体，飞快地离开了小院。
热辣辣的阳光照在地上，努尔萨的血像镜面一样闪着红光。
******
佟佳?松月瘫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说：“这可怎么办！”
李盼走过去拉起她。她斜靠在李盼的肩头，身子有些颤抖。两个孩子也围拢过来。
“要跑，你要赶紧跑！”佟佳?松月终于缓过神来。
她一边说，一边冲进屋里，东翻西找，把一大堆吃食和一点散碎的银钱打成一个包裹，塞到李盼的怀里。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了。这回就不再是领地的事儿了，是旗里的事儿。旗主这下一定会过问的。努尔萨之所以猖狂，就是因为旗主不管，我找过几回，他们就是不管，任凭努尔萨欺辱我。这才有今天。”佟佳?松月突然间似乎变得坚强了起来，“你走吧！不用担心我。旗主找我，我会告诉他们是谁杀了努尔萨。”
“人不是我杀的，不用逃。”李盼担心他走了之后松月母子三人的命运。
“那可不行。我是在旗的旗民，他们总要对我讲一点理。你可不行，他们一定会把事儿都赖到你的头上。”松月的语气非常坚定，“你必须走！赶紧走！”
见李盼还站在院子里不动，佟佳?松月跑到栅栏，将大青马牵出，把缰绳塞到李盼的手中，“趁那两个恶奴还没有回来，你赶紧走！”
李盼牵马走出去几步又站下，回过头来，眼中含泪。
佟佳?松月飞快地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李盼，放声大哭。
两个孩子也跑了过来。
哭了一会儿，佟佳?松月放开李盼，将女儿的小手从李盼的腿上掰开。
李盼翻身上马，打马向南驰去。
身后传来小溪玉的哭喊：“爸爸……”
他一骨碌爬起来。小屋黑洞洞的。他明明记得睡之前门是敞开着的。那一定是松月替他关上的，怕吵醒他，好让他多睡一会儿。
他拉开门走到院子。三匹马在院子里踏踏地遛步，把院子踩得一片狼藉。
他一边驱赶羊群，一边作势击打狼群。狼群显然是吃得太饱，已经没有多少进攻的欲望，只是闪动着绿莹莹的眼睛看着李盼和羊群离去。
李盼踩着满地的羊尸，将剩下的活羊渐渐地赶出了狼群的包围圈。
松月带马走了过来，长舒一口气。
栅栏门依然在关着。努尔萨昨晚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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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咴咴”的马叫声将李盼从睡梦中惊醒。
夜色深沉，凉风习习。两个孩子都已经有了睡意，小身子在马上东摇西晃。松月紧紧地搂住他们，怕他们从马上摔下。
一只，两只……更多的死羊出现在湖畔。脖子上的咬痕显示凶手是狼。血迹依然新鲜。
松月的精神高度紧张。她知道草原上的狼群是何等的凶猛。
大约剩下一百五十只羊。狼群总共咬死了将近两百只。
李盼赶着羊群走在前面，佟佳?松月搂紧两个孩子骑马跟在后面。月已西沉，漆黑一片。一家人重新回到了小院。两个孩子在松月的怀里呼呼大睡。
松月一只手搂住两个孩子，另一只手勒紧缰绳，随时准备在紧急之时将马带入深水区。
李盼握住树枝的中间，以防备狼群前后夹击。
佟佳?松月搂着两个孩子骑在大青马上。李盼牵着马朝北走。
走了三十多里路也没有发现羊群。
“别找了，我们往回走吧。”松月战战兢兢地说道，“等天亮了再来寻找。”
“那时再来，恐怕一只也不剩了。”李盼知道狼群的特性。它们即便是吃不下那么多羊，但也会给全部咬死。从已经发现的几十只羊的尸体来看，狼群早已经吃饱。许多羊的尸体都是完整的，狼一口未动。它们之所以不走，就是准备咬死剩下的活物。
李盼从松月的手中接过缰绳，将大青马牵到湖边，后蹄没入水面。再把缰绳交还给松月。然后操起树枝，一个人朝羊群走去。
李盼把缰绳交给松月，折断一根手臂一般粗细、长约丈余的胡杨树枝，紧紧地攥在手里，神情专注地盯着前方。
幽幽的荧光在前方闪烁，星星点点。那是夜幕下草原狼的眼睛。大青马开始却步，在原地打转，不肯往前走。
领主居住的寨子叫“摄字”，在布苏泡的西岸，离这里有三十多里远，来回约一个时辰。松月和李盼大致计算了一下时间。一家人开始紧张地吃晚饭。
吃过晚饭，松月锁上门，再拉上栅栏。
月上胡杨树梢，湖岸边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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