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下董岩。”严冬不知道对方对自己抱着怎样的态度，只好平静应答道。
“你多大？”
“今年刚满十八。”
“荒唐！”将领怒斥一声，指着严冬说道：“你刚满十八岁，孙大人凭什么会让你来做这个监察司司长之职？就算东市口那些整天负责砍头的刽子手也觉得那地方太过血腥黑暗，你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将那里管理好？如果说孙大人办事能力让我心服口服，那他选人的眼光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严冬平静说道：“失不失望那是大人的事情，大人只需要将一应文书交到我手里便可。至于我能不能管理好监察司，相信大人以后会看到的。”
将领将手中托盘撞在严冬胸口，见严冬没有被自己一下撞出去，点了点头说道：“面对怀疑和指责能表现得如此平静，这份气度还不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装的。监察司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不论你到底有多能装，最后都会哭着鼻子逃走，所以我希望你是真的有几分能耐。”
“大人看着便是。”严冬依旧平静回道。
“我叫李衡川，是城卫军统领，以后你也算是比我高的官员，希望你可以在监察司多坚持一段时间。”将领说着转身离去。
黑脸文房官员擦着头上的冷汗，从怀里将两锭银子取出，恭敬地朝着严冬递了过去。
“你留着吧。”
出了府衙，严冬根据黑脸文房官员所指的方向，朝着城北繁华地段的街巷深处走去，监察司便坐落在麗景大街的最深处。
曾经有一段时间，麗景大街乃至左右几条街道因为角落处的那座黑色衙门而变得人烟稀少，住在这里的富人官员们受不了夜半惨叫和那种压抑的气氛，纷纷带着家人搬到了其他地方。直到有一天，有人看到黑色衙门口有几名孩童追逐嬉戏着，这才发现这间衙门不再经常抓人进去，半夜不再有凄厉惨叫声传出，于是这里才慢慢恢复繁华。
至少在严冬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几条街的繁华和富庶，虽然比不上咸阳城的长安大道和藏书楼前的七里大道，但也是这晋阳城中除了旧皇城之外最昂贵的地段了。各种豪华的府邸坐落在宽阔平整的街道两侧，金碧辉煌的娱乐场所高高矗立在街角，甚至严冬在某条街上发现了一座天下酒塔。
走进麗景大街，远远便能看到那座通体乌黑的衙门，整条大街就因为这个建筑变得森寒刺骨，穿行于街巷中的冬风都更加冷冽了几分。
走进衙门，这才有一位懒散老人从一间客房中走了出来，挥着手说道：“出去出去，府衙重地，闲人免进。”
李衡川给严冬的托盘中有出任监察司司长的一切物品，包括文书令牌官服等，严冬拿出文书令牌说道：“我是新任监察司司长，今天过来上任。”
正揣着手打哈欠的老人听到这句话，顿时被凛冽的寒风吹醒了过来，接过文书，揉了揉昏花的老眼，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严冬许久，最后恭恭敬敬地将严冬迎进了大厅。
“司内其他人在哪里？偌大一个衙门怎么只有你一个老家伙？”严冬坐在上方桌案后面，对忙着生火的老人问道。
“回大人，老朽只是被雇来看门的，并不知道其他大人都在干什么。不过我来了有两三年了，从没见过这衙门处理公务，估计也只是挂个名头的闲散衙门。”老人一边扇着火盆里的烟，一边回答道。
“谁雇你来的？”
“是郑三爷，他是在这个衙门当差的。”
“去把他找来。”
老人匆匆走了出去，这时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一位身穿白色皮毛大衣的汉子搂着一名美貌妇人，身后跟着两名小孩和一帮五大三粗的随从，大大咧咧地从正门走了进来。
“盛老头儿，去把刑房的老虎凳和大连枷拿出来，我要用。我先陪老婆孩子在后院梅树林中转转，出来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要带走。”汉子一把揪住门房老人的衣领吩咐道。
门房老人在汉子耳边说了几句，汉子哈哈大笑着走了进来，对坐在上面的严冬拱了拱手说道：“你就是新来的司长大人？下官岳学治，监察司副司长，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严冬皱了皱眉头，淡淡说道：“董岩，受孙大人推荐来担任监察司司长。”
“孙大人？”岳学治面色一变，随即又笑呵呵地说道：“大人想必是初来晋阳城吧？不知今晚有没有时间，我带大人好好领略一下晋阳的风土人情。”
“到时候再说，我先熟悉一下监察司的工作。你身上有没有衙门内各个房间的钥匙？”严冬说道。
“钥匙都在盛老头儿那里，你想要就找他去取。”岳学治上前拍了拍严冬的肩膀，态度诚恳地说道：“既然大人想要熟悉监察司的工作，那我今晚在烟云阁设宴，将司里所有人都叫过来，大家也能彼此熟悉一下。”
严冬点了点头说道：“好，今晚我会过去。”
岳学治又大笑着走了出去，带着老婆孩子离开，身后那些随从抬着从刑房中拿出来的刑具，丝毫不避讳严冬的目光。
严冬对门房老人说道：“你不用去找那个当差的了，给我把这里所有的钥匙都拿来。”
半个时辰后那名黑脸文房官员带着一名手拿托盘的将领从侧面的小门中走了出来，指着严冬对将领说道：“大人，就是这个小家伙。”
将领听到文房官员语气中的不屑微微皱了皱眉头，抬眼朝着严冬看去，眉头皱得越发深邃，许久摇了摇头说道：“你就是孙大人推荐过来的那位？”
黑脸文房官员左右看了看，将银锭揣在怀里，说道：“那我就帮你送进去，你先等一下。”
说完拿着信走了进去。
严冬现在原地，转头打量着这个官府堂口的严肃装潢，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了别的。
不同的是，曾经公孙先生在晋阳的时候，曾经的赵国上卿廉勇从齐国手中夺下这座城不久，被当时的赵国黄帝定为国都。公孙统治了晋阳帮会，便等于统治了赵国的地下世界。如今赵国都城几经辗转，从中牟迁到邯郸，如今又迁往信都，而秦国的边境线已经延伸到了晋阳不远处，这座城变成了赵国抵御外敌的大本营。
而现在，严冬就算统治了晋阳所有的帮派，也只能将影响力扩散到赵国西部这一部分区域中，根本做不到公孙先生那样挥手搅动赵国风云的地步。
想着这些事情，浑然不知时间的流逝。
“司马千钰是燕国公主，皇帝陛下的亲妹妹，她去琼崖礁阁布置了一道迷魂阵，让阁内的三千人半年没走出来。我去楚国屠杀的不是普通的盗贼窝点，而是一位无恶不作的将军率领的三千人大队的军匪，被我一天一夜杀得一干二净。你去了赵国该如何表现，以上就是参考。”
田野难得的在语言中带上了一丝戏谑，严冬却根本没有心情去分析。他刚从张大河的话中感觉这个任务很简单，结果田野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田野，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刚把他骗信了，你就出来拆台，是不是故意的你？”张大河瞪着空气问道。
如果说那个在临江书院教书的像个老学究一样的公孙先生，曾经在赵国化身黑道大鳄纵横赵国地下世界的事情足以让人惊讶掉下巴，今天那位公孙先生写了一封推荐信推荐严冬来赵国当官，足以让人惊讶掉上颌，因为他推荐严冬担任的职位不是最容易和黑道勾结的狱卒或者城守等，而是处于江湖对立面的监察司，专门负责惩治和刑罚方面的事情。
用张大河告诉他的话说，这个监察司就是在公孙的主张之下成立的，负责干那些刑讯逼供的事情，然而公孙却用这地方来招兵买马，才奠定了他地下黄帝的根基。
“你叫董岩？”一位黑脸的文房官员就像当铺里的伙计一般坐在木栅分隔开的高高柜台上，透过小窗口打量着眼前因为过于白皙而显得有些稚嫩的少年，皱了皱眉头，冷冷地呵斥道：“这里不是玩闹的地方，如果你识趣的话就尽早离开，免得待会儿吃板子。”
严冬将两大锭白银攥在拳头里从窗口递了进去，恭敬说道：“大人，在下说的是真的。孙先生和府尹大人是旧识，在下拿的可是他亲手写的推荐信，劳烦大人帮我将信递给府尹大人，在下感激不尽。”
“这么简单？”严冬眉眼间的露出了一丝轻松，点着头说道：“我看除了公孙先生，你们其他人真的就跑到外面旅游了一圈嘛。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去赵国走一趟，也算是尊重尊重我们藏书楼的优良传统。”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将严冬吓了一跳，因为看不到田野本人而且总是不说话，人们都快把他忘了，所以说话时才更显得突然。
“不能反悔！”
“不能反悔！”和田野严厉地驳回了严冬的抗议，张大河才不咸不淡地说道：“我知道你有伤，我也很担心你。不过我之前也研究过，你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悍，这些伤对于别人来说要恢复好几个月，但你只需要半个月。在赶往赵国的前几天你也不用骑马了，多走路可以促进血液循环，让你的伤好得更快些。”
……
“我看他不是答应了吗？”田野说道。
“我反悔了，我还有伤，我先修养几天再去。”严冬连忙说道。
张大河的视线在左右林间游走了许久，终于勇敢地迎上了严冬逼视的目光，将斟酌良久的语句用尽量亲切的语气说了出来：“其实这也不是楼主故意针对你，我们每个人进入藏书楼之后都经过试炼的，虽然这个试炼结果出来之后不会将人逐出，但那是因为这试炼没有具体目标。所以你也别太紧张，只要尽力就好，又不是给你定下了非完成不可的任务，你就当是赵国旅旅游。”
严冬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问道：“没有具体任务？那你们当年都是怎么做的？”
张大河得意地说道：“我当年去燕国，带回了你嫂子。你嫂子又去我琼崖礁阁布下了一个迷阵。田野去了楚国，自然是屠了个盗贼山寨。刘青去韩国待了一年，只打了一把剑。至于公孙就厉害了，在赵国两个月就当上了地下黄帝，什么盐帮脚帮的都归他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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