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身后事(小高潮,快来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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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脑袋里转过了那么多想法,从意识到危险到追忆以往遇到危险的情况来判断现在的情况,一切只是一瞬间。现在他可以站直身体,不卑不亢地对着某个大人物,搬出儒宗二字震慑对方心神,然后从容离去。

    但是当他不再继续头脑风暴,而是回归现实之后才发现,自己依旧俯着身子,手指距离掌教信物一寸距离,所谓的条件反射,所谓的规避风险,都没有实现。他想直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不论是腰臀还是手脚都不能将自己的想法转换为实际行动。连眼珠都不能移动,视野固定在掌教信物和严冬半边身子以及半块驳杂的草地上。

    在夜色下的林中,修行之人不需要点燃火把,经过魂气改造的眼睛可以适应这种程度的黑暗。然而冯临泉却发现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暗,仿佛有一块灰色的幕布遮在他的眼睛上,草不再翠绿,变成了灰色地面上几根黑色的线条,严冬胸口那摊血液不再鲜红,变成了一团黑色的墨迹。

    “站直吧。”

    如半夜婴儿啼哭,像两块铁皮摩擦,那道在林中不停回荡的声音尖锐难听到让人双耳作痛。仿佛言出法随,冯临泉发现视线在缓缓上移,应该是自己的身体慢慢站直了。

    随着视线的移动,冯临泉发现树干不再有颜色,变成了画工笔下长短披麻皴的结合体,而林地深处更是黑洞洞的让人心悸。

    一道黑色的雾气从视野下方蒸腾而上,冯临泉悚然一惊,虽然他现在看不到严冬尸体所在的位置,但这不妨碍他判断出这道雾气出自于严冬心口。

    严冬安静地躺在地上,脸色因为血液流速变缓而呈现出青黑色,心间的那道口子里不再有血液流出,但却有一团团黑色雾气不停涌出。雾气上升到一人高便停止升腾,但随着严冬体内雾气不停冒出而变得浓郁,最终变得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

    冯临泉感觉这黑色雾气都快要凝结成实体了,然后这团雾气果然就凝聚出了实体。一个人影出现在重重雾气中,看起来缥缈而邪恶。人影凝聚成型,一步迈出,从严冬胸口走了下来,然后四处张望着。

    “这是风,我感觉到了风在轻抚着我的身体。”

    黑雾中的人影没有像严冬先前遇到的那个老人那样癫狂地飞来飞去,却也说了和那位老人一样的话语来表达自己心头的那抹激动,然后他便平静了下来,走到了冯临泉正面静静地看着他。

    听到那道尖利难听的声音,冯临泉知道这个人就是刚才的那位前辈,但他此时一动也不能动,自然无法开口求饶或者抬出儒宗去威胁。看着那团黑雾中透出的审视目光,冯临泉的心颤了颤,那是怎样的目光啊?隐藏在浓重黑雾之中,依然可以看到白瞳仁,白得阴惨惨的,瘆人无比。

    “我刚才让你滚,你为什么不滚?”破风哨一般的声音响起,配合着诡异的目光,直逼冯临泉心头。

    “我只是想拿回掌教信物。”这话在冯临泉心头缭绕,却怎么也说不出去,让他感觉无比憋屈,你问我话却不让我回答,这是怎么个道理?

    “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但你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去做,那就是在挑战我的威严,所以你……等一下,再说一句,挑战我威严的人都得死,所以你也去死吧!”黑雾中的人说话声音虽然难听,但语速中正,语气没有一丝波动起伏,比人间的帝王还要威严堂皇。

    但冯临泉却不能平静了,对方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就随随便便宣布了死刑,这让他不能接受。虽说他也做过不少这样的事,甚至刚才从背后袭杀了严冬,没给对方机会,但严冬一介无名竖子,怎能和他相提并论?他努力挣扎着,却连一根汗毛都动不了,体内魂气汹涌翻腾着也是毫无作用。甚至他焦灼到快要失禁,然而连一滴汗都不能流出体外。

    黑雾翻腾了一下,一只苍白得让冬雪都黯然失色的手从中伸了出来,轻轻在冯临泉眼皮上一抹,冯临泉布满血丝的双眼便闭合在了一起。林间微风吹过,冯临泉站得笔直的身体像是一堆灰烬一般随风而逝。

    黑雾中的身影收回手,看了看四周,还有十几名儒宗弟子静静地凝固在原地,微风都吹不乱他们的一根发丝。黑雾移动到之前那名抓着“幸义盟”的灰尘痛哭流涕的女弟子身前,安静地看了许久,最后发出了一声叹息。随后黑雾中的身影一脚一个,将所有的儒宗弟子踢飞了起来,越过无边的密林,不知道最后落在哪里,如果运气好,他们或许能活下来。

    黑雾平静了下来,不再剧烈翻滚,只是在林间微风中轻轻荡漾着,但黑雾中那两道白惨惨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深处阴影中的某个地方。许久,黑雾中传出尖锐难听的声音:“恭喜。”

    三里之外,这里的密林被分成了两半。树还是差不多的树,树下都长着驳杂的野草,只是从某一条线开始,一边是青翠的树叶和野草以及布满苔痕的树干,另一边却是灰色的树干上用黑色线条勾勒出皴裂,树梢上挂着形似树叶的墨团,灰色的地面上插着形似野草的墨线。有颜色的那一边看起来生动而鲜活,将没颜色的那一边衬托得更加枯寂阴暗。

    那名风度翩翩的韩国太子从一株爬满青苔的粗壮老树后面现出身来,警惕地看了灰暗区域一眼,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黑雾中传出叭叭的声音,似乎是那道身影在无聊地咂着嘴,随后其中传出如夜莺啼哭般难听的笑声。

    “真无聊。”

    说完,黑雾顺着严冬胸前的口子中涌了进去,整个密林渐渐地恢复了色彩,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的虫鸣鸟叫试探着响了两声,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再次嘈杂了起来。

    而斑驳银白月光下,虫鸣鸟叫的包围中,严冬胸前的口子消失不见,严冬的身体也消失不见。

    就在手快要接触到宝剑的时候,冯临泉突然感觉后脑像是失重一样恍惚了一下,身体上的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头皮像是被人从两边拉扯着,一阵阵发紧。

    冯临泉还可以思考,他安慰自己不必太紧张,以前他也遇到过无法抵挡的强敌,虽说打不过,但保命不成问题。战斗了几十年,他的身体早就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在头脑没有来得及思考的时候,身体已经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反应,现在自己头脑里可以思考,自己意识到了危险,那就说明自己的身体早在之前已经规避了危险。

    “你小子磨蹭什么呢?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观察的?”长老教授走上前去,气得一脚就朝着那名叫幸义盟的弟子后背踹去,在这时间就是宝物的关键时刻,这名弟子居然一动不动地蹲在一个死人前面浪费本长老的时间?

    然而这一脚过去就像踹在了一堆面粉上,没有一点踹实了的感觉,要不是长老这些年早已过了放荡不羁的年龄,将老腰保养好了,他非得在弟子们面前出丑不可。然而不等他继续发火,眼前的一切就让他不由自主地从后背生起一股冷意。

    “幸义盟!”那名女弟子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搬开长老教授的脚,让正处于震惊之中的长老教授一个趔趄。女弟子在地上抓来抓去,然而只能聚拢来一堆灰尘,却无法捏出一个占据她心田的人来。

    “滚!”

    似万千刀剑摩擦、成群蝙蝠齐鸣,一道嘹亮而又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林间响起,几乎能把树梢上的绿叶切割粉碎。

    “是是是!”冯临泉低头应是,然后吩咐众位弟子赶紧往红光区域赶去,而自己俯身去捡掌教信物。

    长剑从心口插入再拔出,带起一蓬鲜艳的血花,冷酷无情地收割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冰冷的剑身在空中一甩,林间柔和的微风将上面附着的一串血滴拂落,打在某株无辜的树干上发出啪的一声。剑鞘迎了上来,完美地将肃白的剑刃收了进去,一切都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一群废物,连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之辈都对付不了,你们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儒宗弟子?”那名长老教授怒斥着在场的儒宗弟子,看都没看一眼刚死在自己剑下的那名少年,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吩咐道:“去,将掌教信物拿回来,我们赶紧出发。”

    杀死一个年轻人,对于他来说实在微不足道,几十年里他不知道杀了多少这样年纪的人,其中有天之骄子、王公贵族、盗贼流寇、平头百姓……如果说很久之前第一次杀人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他现在可以真正做到在杀人时心中古井无波。

    长老教授茫然地看着这一幕,心底的寒冷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身体。自己一脚将这名弟子踹成了一堆灰?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会非常激动,以他目前的修为来说,怎么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将一个人从里到外地一脚踹成一堆尘土?但他知道那不可能,一脚踹出去,不论力量多大,最多只能将一个人踹成肉酱,至于无声无息变成灰,再给他几十年他都做不到。

    “哪位前辈驾临?在下儒宗长老冯临泉有礼了。”冯临泉朝着空空的密林躬身行礼,从那名弟子无声无息化为灰尘来看,一定有一个非常强大,强大到惊世骇俗的人物在附近。而且不知道那位弟子如何得罪了那位强者,所以冯临泉不敢轻举妄动,怕一不小心惹火上身。

    “他有些奇怪,保持那个姿势半天了。”女弟子被呵斥得眼眶通红,泪花在大眼睛里打着旋儿,却依旧坚持说道。

    长老教授再次回头看了看,终于发现那名弟子蹲在严冬身前一动不动,和严冬就像两个雕像一样。

    视野四周的阴影慢慢朝中央聚拢,就像无边的夜色从天上朝他的眼里侵蚀了进来。那星光密布的天更黑了,全然没有一丝光亮,空气中仿佛飘荡着浓重的烟尘,让这本就阴暗的林间变得灰蒙蒙的。树木的影子几乎变成了一块让人眩晕的墨团,青色的小草也变成了灰色地毯上阴沉死寂的毛刺。世界脱去了名为色彩的外衣,灰冷得让人止不住颤抖。

    “世界失色,这就是要步入死亡的感觉吗?”严冬对着眼前的灰暗世界轻声问道,然后连这灰暗世界也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朝着红光区域看了一眼,他厉声对着面前的弟子们说道:“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走!就凭你们几个的速度,等进去的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喝的汤!”

    “可,可是教授,幸义盟他……”一名女弟子虽然被长老教授的呵斥吓得面色苍白,但还是勇敢地站出来指着那名去捡剑的弟子欲言又止地说道。

    “他什么他?从一个死人手里拿回一把剑会有什么问题吗?”长老教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一名弟子正蹲在严冬身前,转过头喝斥道:“快点出发!”

    以他所在的高度,也只有同等级的人物之间的竞争倾轧才会让他的心产生些许波澜,比如先前有一位长老教授带着南山先行进入了密林深处,去攻打蚩尤墓地,而自己却只能在后面带着这些不成器的弟子慢腾腾地往里赶,说不定等去了连口汤都喝不上。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有些烦躁,当初不过是在评比的时候自己输了一招,于是地位稍微低了些,从此有什么好事都是别人冲在前面,而有了麻烦就得他走在后面擦屁股。

    死亡是一个令人恐惧的过程,对于严冬更是如此。漫长的人生才走过一小部分,自己还没来得及书写一段从容优雅而又惊世骇俗的开头,生命却这样突兀地终结了?还没有登上舞台上演天才崛起弃子复仇的壮烈史诗,却用左脚绊住右脚,使自己一头栽死在舞台之下,这是何等荒诞的展开?

    似乎很短暂,似乎定格成了永恒,仿佛不足十八年的人生在他眼前回放了一遍,又仿佛什么也来不及去思考。见惯了生死,以为可以平静面对生死,然而当真正直面死亡的时候,严冬才知道自己只能平静面对他人的生死。不甘失望渴望伤感……所有的情绪全都涌了上来,最后化成浓浓的愤怒,愤怒命运不多给自己一些时间,愤怒自己没有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

    短短的时间,严冬头脑里似乎思考了很多,又似乎充满了惘然,什么都无法思考,但该来的还是会来,虽说是不期而遇,但无法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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