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人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摔倒。触碰的瞬间，朱小枣闻到了清冽的味道，鼻子都舒爽了不少。
抬头刚好和这人对视，对方的眼神，冷冷地扎进她的眸子中。
她呆住，心说，这个人好高，长得也好出色。自己变成人之后，身高160，才到他的肩膀。
男人的五官极为冷峻，看着不大近人情的样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双凤眼幽深漆黑，似乎在打量自己。
他也穿着纯黑色的西装，宽肩窄腰，袖口还有精致的袖口，闪闪熠熠，比刚刚朱小枣看到的那几个“高层”看起来都要挺拔精神。
朱小枣正呆愣的时候，男人把她放开，脸色亲和，仿佛刚刚的冷漠并没有出现过。
“你也是员工？会议马上开始了，你去哪里？”
朱小枣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不好意思说她想去食堂。
男人轻轻地推了她肩膀一下：“进去，不要出来。”
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朱小枣呆呆往后退：“好……”
刚走了两步，男人在身后叫住她。朱小枣下意识地抓了一下栗子色的长发，低头应着，却不敢和他对视。
男人问他：“你是新来的？”
“嗯……”
“为什么选择这一行？”
朱小枣娇娇憨憨地笑了一下，实在地说：“听说干这一行能赚好多钱，买很多吃的……”
男人轻不可见地笑了一下，让她走进去，把后门关好。后来朱小枣才明白，那是在笑她天真。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因为身上的T恤有点紧，所以坐下的时候，勒得胸|口有点难受。她稍微扯了扯衣服下摆，身边几个男人的眼神都呆住了。
朱小枣感觉会议室骚动了起来，一抬头就看到刚刚那个穿黑西装的高大男人和其他几个老总一起，也站在了最前面。难道他就是路总？
当众人安静下来后，有一个中年男人站了出来，说话慷慨激昂，没几分钟就让大家欢呼起来。
“……现在的路是艰难的，但是咱们要相信，未来是光明的！国家已经暗中出台了政策支持咱们，所以咱们一定要坚持下去！只有经历了痛苦，才能赚到大钱！”
朱小枣听的雨里雾里，看别人跟着呐喊欢呼，她也学着她们的样子举着小手，小声地哦哦着。
忽然，她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扎来，顺着看去，只能看到路总微微低着头，神情冷漠。
讲话的人还带着大家一起念口号，可是朱小枣怎么听都不对劲儿。
她是昨天进入这个“大家庭”的，还交了她身上仅有的一千块当入团费，介绍人对她说，只要她能发展两个下线，就能赚很多的钱，所以前头这一千块只是投资，肯定能回本的。
朱小枣这会儿纳闷地想，空喊口号就能赚钱了？人类社会赚钱这么容易的？
就在气氛正热的时候，朱小枣注意到，一直坐着的路总慢慢站了起来，他单手摁在耳朵上，嘴唇轻启，不知道是讲了什么。
其他人还在喊口号，朱小枣却察觉到有很多人靠近了这里。她赶忙放下了嫩嫩的小手，往后门跑。
至于为什么要跑？朱小枣表示这是天生的警觉！外面的人，来者不善！
结果她刚跑了两步，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更快，猛地摁住了她的脖子，给她推在了墙上。
随着砰砰几声，门窗被破开，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察，举着枪大声喊：“都趴下！双手放在头上！不要反抗！”
有人慌乱地试图逃跑，被冲上来的警察三两下就狠狠地摁在了地上。
尖叫，踩踏，混乱。刚刚还充满了斗志的会议室，瞬间就凄惨凌乱。
来的警察很多，将数百人一网打尽，几个头目都没能逃走。
朱小枣目瞪口呆，也不敢挣扎。她从背后摁着她的人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清冽味道，是“路总”。
距离近了，她听到他的耳机中响起果决的声音：“路队，行动成功。”
“好。”路瑾凌抓着朱小枣，要给她丢到那群抱头蹲在地上的人中。
他力气太大，朱小枣也不敢挣扎，只是错愕地任由他摆布。
朱小枣蹲下后，路瑾凌望着她，恨铁不成钢地问：“你多大了？”
她刚想说自己八岁，后来想到身份证上是二十岁，小声回答：“20了。”
路瑾凌有点诧异，因为她看起来像是个未成年。但就算是20岁，那也是上大学的年纪，被骗进传|销团伙中，也很令人痛心了。
“不好好上学，整天做白日梦！”
路瑾凌显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把这些人交给其他警察看管后，疾步离开。
朱小枣远远地听到之前那个讲话的中年男人呼喊：“路瑾！我那么信任你，器重你，提拔你，还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这里！你竟然背叛了我！你是卧底！”
路瑾凌冷冷地吩咐：“把他嘴巴堵起来带走。”
几个朱小枣刚进过一面的大高层小高层们都被押上了警车，至于他们这些人，在登记了身份后，也被分开带走了。
上警车的时候，朱小枣听到了咔咔嚓嚓的闪光灯声，有记者举着话筒对着摄影机现场播报：“……经历三个月布网，我市最大的传|销团伙被一举捣毁……”
朱小枣上车之后，还是云里雾里。传|销是什么？她小脸儿刷白，自己不会犯罪了吧！
天，刚到人类社会就犯罪！要是被她父母知道了，肯定要狠狠地戳着她的脑门说她任务不及格了！
本来心情就难过，两天了都没吃饱，肚子还在咕咕叫，她更郁闷了。
三个小时后，朱小枣等在警察局中，坐立不安。她刚来到这里，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甚至现在都不知道警察叔叔会怎么处置自己，眼睛通红，可怜兮兮的。
有脚步声靠近，沉稳地一下又一下。之后房门被打开，朱小枣再一次见到了路瑾凌。
他手中捏着一个信封，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不再是西装，而是一身笔挺的警服。
几个老总穿着西装，相继走进来，朱小枣趁着其他人嘟囔“路总呢？怎么没看到？”的时候，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想着食物太专注，加上走得快了些，撞到了一个人。
朱小枣还是盯着她们的饭盆，渴望地问：“路总是谁呀……”她本来想接着问，你们要是不吃饭，能不能给我。
结果没等她开口，那几个人就开始给她科普：“路总可是咱们这的大人物，年轻有为，高大俊朗！跟着他保证能发展无数下线，赚很多很多的钱！”
“是吗，那你们的饭……”朱小枣看她们讲话的时候，唾沫星子乱飞，油头满面，眉飞色舞的，还伴着口臭，讲话的声音更小了。
“快，时间快到了，咱们去会议室！”
还没等朱小枣反应过来呢，就被几个人拽着去了那所谓的“会议室”。其实这里就是个破厂房改造的，桌子椅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山村学校淘汰下来的，上面充满了划痕，坐下去晃晃悠悠。
房间的最前面挂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着些“励志口号”。她坐在后门边，准备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就离开这里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饭吃。
打饭阿姨看都没看她，先是给她盛了大半盆饭，打菜的时候，低头把勺子颠了两下，好不容易舀到里面的豆角大半都被颠出去了。
朱小枣原本锃亮的眼睛登时暗了下来，肚子咕咕叫着，小声问：“阿姨，能不能多给我一点儿？”
那人没好气色地把盆塞到她手中：“一个人就这么多！”
对面抑扬顿挫地拔高音调：“哎呀别提饭了，小妹妹，我当你是一家人才和你说的，一会儿其他几个老总来了，你一定要好好表现，这可是咱们年度最重要的会议了！”
“嗯嗯，我就是没吃饱，想问问……”
这点儿东西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快速吃完后，她眼巴巴地看着旁边几个姐姐的小饭盆，听她们说：“你们都知道了吧，今天路总也要过来！我中午不吃了，减肥！”
其他人提起路总的时候，两眼都在放光：“当然知道了！”
好不容易排到朱小枣，她粉舌舔了舔嘴角，把小铁盆递出去。
窗口里面只有一盆白米饭，一盆炒豆角。菜里没肉，只有干巴巴的暗绿色，上面泛着一点油星。
朱小枣下意识地点头，被旁边的人看到了，哄笑出声。
她捧着小盆，红着脸跑去座位上，脸颊火辣辣的。捏着筷子，有些委屈地扁扁嘴，心说，我就是猪呀……
不过有的吃总比没有的强，看着可怜巴巴的几根豆角，朱小枣打起了一点精神来。
“可是我吃不饱啊……”
“现在不锤炼意志，以后怎么赚大钱？吃那么多，你是猪吗！”
站在吵嚷又破旧的大食堂中，朱小枣前面的打饭窗口排着长队。
她右手捏着筷子，左手正努力倒着小钢盆儿里面的水，隔了这么远，还能闻到上面那劣质洗洁精的味道。
不光如此，整个食堂充斥了女人廉价的脂粉香，男人的汗臭味。各种说话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反而让人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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