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娥心知王娴性子执拗,只要她认准了,那是八匹马也难拉得回来。
看来只能哄了。
兰娥眼珠一转,半带了诱哄道:“既然是他的,咱去找他便是,这个不要也罢。”
“我有用……。”踮脚够不到,王娴又回身找了根长木棍,伸手一挑,布片终于飘飘坠了地。
王娴拾起来往袖袋里一掖,眉开眼笑道:“走罢,找他去。”
林子里到处是齐腰深的灌木丛,两人小心穿过丛丛灌木,待到了林外,王娴左右一扫,便欢呼道:“阿娥,快看!那里有路。”指了右边让兰娥看。
林子外荒草长的比人都高。而王娴指的那片长草倒伏了下去,长草折伏于地,便露出中间极窄,扱像有人践踏的痕迹来。
这像是有意……
兰娥心里一动,低了头正要看仔细些,王娴拖了她便往草丛里钻:“咱先看他去哪了,然后再回去叫护从。”
看情形是喊不回去了。也罢!
兰娥反手握了她道:“去是可去,要是真找到裴方,不许你出声,更不许跳上去抓人。记得么?”
自从前些天兰娥搬去花香四海,王娴只能天天对着阿秋。偏阿秋这丫头又寡言少语,王娴早闷的发慌了。
听出来她应允的意思,王娴连连点头:“听阿娥的。”
两人便沿了草径往前,等累出了几层汗,两人这才走到尽头。
尽头是条横向延伸的小路,路尽头有几户人家。
而此时最前面那幢房顶上正炊烟袅袅,似乎里面正有人生火。
王娴向房舍努努嘴,得意道:“说不定裴方就藏在屋里。”
先是树杈上挂了布片,再是草丛里有条小路,再到此时此刻出现在眼前的房子……这分明就是有意引人。
姓裴的既然肯费心思引人来,想必不是想杀人,而是有所图谋……
兰娥心思转了几转,便小声叮嘱:“先去看看是谁。”说着话,猫腰向房子走过去。
王娴亦是有样学样,也弯了腰小心跟在后面。
屋外没有人,除了最边上那座茅屋往外冒烟气儿之外,周围再没有一丝丝儿动静。
以烟引人,是怕自家姐妹找不到地方么?
兰娥凑到窗下……屋里靠右堆了大堆干草,贴后屋山有座土夯的灶台,此刻灶下正青烟袅袅……
屋里没有人?那这……
兰娥正要转身,眼前陡然一暗。
长安城里早起还有些风,午食过后非但风停了,天气更是闷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铁心使袖子擦去额上的汉珠子,抬眼去望长街,街人只几个妇人撑了伞匆匆行过,再有就是蹲在铺子檐下纳凉的几个闲汉。
铁心目光自闲汉身上一扫,待转而望见酒肆招牌,这汉子便两眼一亮,策马贴近自家主子道:“郎君,不如用些饭再赶路。”
用了饭再赶路?
大兄昨晚上抓了长阳里赵廷掾,今儿个便派自家去荥阳郡,并下了死令,最迟后天清晨赶回来。
长安距荥阳将近四百地,这一去一返八百余里,哪里还有空闲用饭?
李逸斜斜一扫铁心:“你不是备了干粮?”撂过话,一抖缰绳“驾!”驰马奔去了前头。
铁心苦了脸,亦打马跟了上去。
长街尽头便是章平门。
两人策马到了城下,望见拉柴的牛车正堵了城门,李逸便勒马避去了路旁树荫下。
树荫后几个汉子正唠闲话……“今个陈大来晚了,没有看上热闹。”
叫陈大那人十分不屑:“某什么热闹没有见过?”说完了语声一顿“什么……说来听听。”
这汉子语气颇为得意“两个时辰前东市来了两个小娘子,啧啧,大的那个一下牛车便对个灰衣汉子喊……杀人逃犯……偏那汉子也甚是奇怪,听见了竹笠一扔拔腿便逃。你问刘大,他的煮饼摊子都被这汉子撞翻了。”
“那个小娘子给常七郎一块帕子……说是速去什么平安坊……介时有人付十金。”
两位小娘子,大的那个……小的……速去平安坊!平安坊……
李逸心里升起似疑惑似好奇,又似带了丝好笑的怪异感来,这种感觉在心头一恍,他便皱眉吩咐铁心:“去问问怎么回事。”
方才铁心也听的清楚,此时这汉子便应了一声,下马绕去了树后。
李逸等了一会儿,眼见铁心仍不回来,便一抖缰绳,先策马出了城门。
兰娥便淡淡问:“你怎么知道这是他?说不定这是哪个庶人打柴时挂破的。”
“我看的清清楚楚,裴方穿的就是灰衫儿。”王娴拿树掍子指了树上,得意洋洋道:“我一路追到此地,先前没有敢进来,再进来了便找到这个。”
哎呀!兰娥忙两手拢在唇边喊:“阿娴!是阿娴么?”
喊了几声,王娴果然跑出来挥手道:“快来,我找到些东西。”
就算路上几乎没有人,那也是几乎……两个缁衣汉子正急匆匆挑了柴赶路,听见她高腔大嗓的喊,这两人便停下来去望树林子。
兰娥蹙了眉尖儿喊:“阿娴。”
“嗯……。”王娴头也不回:“看见没有,姓裴的逃的急慌,衣裳挂破了都不知道。”
兰娥抬头去看她头顶……树杈子上挂了块灰布片儿。
“胆子大什么,我看她是得了臆症,哪有逃犯跑街里来的,嫌命长了么?”
“……唔,言之有理……”
这种类似的话语,直等兰娥追出城外一二里,路上行人少了才消失。
罢了,自家总不能也扯了喉咙喊……叫她别喊。何况现下叫她回来……她怕是不肯。
兰娥便淌了脚踝深的荒草往林子去,等她磕磕绊绊到了地方,正见王娴拿了根尺把长的木棍,踮脚去挑树杈。
走错路了么?听声音应该出来了……
兰娥蹙眉想了想,正要转身返回去,眼风一瞟间,便见远处林子里青衫儿一恍。
“好似抓逃犯呐……”
“哎哟!胆子可真大!”
这是荆州往长安来的官道,原来路两边尽是田地,大旱过后,地里长满了脚踝深的荒草。
再远处,有些稀稀疏疏的树林,而林子边缘依稀可辨凸起来的坟茔。
四野荒草寂寂,并没有半个人影。
行人少了,便无法确定她去了何处。
兰娥停了下来。
眼见男子拔腿便走,兰娥便沿长街去找王娴。
幸亏这人有个大嗓门儿,她一路喊一路追,街上行人从最初的惊讶惊慌,再到该干嘛干嘛。
何况兰娥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倒还可以顺着闲话……“方才那位小娘子喊甚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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