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泽冲我笑了一下，在外人看来，他风度翩翩，笑容无懈可击，但在我眼里，就像看到一只鲨鱼在冲我咧嘴。
人群忽然有了一丝骚动，我随众人看去，只见小蝶走了出来，白皙妩媚的面容在人群里熠熠生辉，眼波顾盼流转，比电视里的那些女明星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小蝶向李天泽伸出一只手，微笑着说：“欢迎。”
李天泽握住小蝶的手，说了声谢谢，然后突然弯下腰，对小蝶用了一个吻手礼，惹来人群里的几声惊呼。然而许多人都知道他们订婚的消息，没有人会觉得李天泽这么做不妥。
小蝶也有几分惊讶，但她脸上很快恢复了得体的笑容。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电梯。我听到旁边几个女同事低声议论，什么郎才女貌，什么般配，她们压低的笑声刺痛了我的耳朵。
“魏索，魏索？”
同事把我唤回神，我这才发现大厅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同事揶揄地说道：“你看你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
失恋吗？我自嘲地一笑，我哪里有失恋的资格，我连恋都没有，哪里来的失呢。
自从李天泽来到公司后，我的一切都被打乱了。
我满脑子都是小蝶，只不过，我以前想的只有小蝶，现在，我想的是小蝶和李天泽发展到什么地步，小蝶有没有动心，李天泽有没有欺负小蝶。
我的工作开始频频失误，都是很低级的错误，我以前从来不会犯。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无法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整个人像丢了魂魄一样，混混沌沌的。就连同事都看出我的反常，问我是不是遇到了麻烦，我苦笑着摇头，推说家里出了事情。
我的失误让李天泽逮到了机会，每到开会，他就当着公司上下的面批评我，抓住我的错误大做文章。我感到难堪，越发看他不顺眼，但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放不下小蝶，小蝶和李天泽订婚这件事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心头，压得我越来越呼吸困难，就更加容易犯错。于是，变成了恶性循环。
“魏索，你自己看看你这份报告，你到底会不会写，你就是这么回报公司开给你的薪水的？”
又一次会议，李天泽把手里那份文件摔在桌子上，底下的人噤若寒蝉。我低头看了一遍文件，一阵憋闷。这份报告确实不算多好，但也绝不是他说的那么糟糕，不是我自卖自夸，合格线以上绝对是有的。李天泽，他就是在故意找茬。
我想过，李天泽这种人精，大概早就看出来我对小蝶的感情，所以他才会处处为难我。这段时间，但凡有点眼力的同事都看出我跟李天泽有过节，一个是公司副总，一个是普通职员，傻子都知道该怎么站队。
李天泽看着我，脸上一片怒色，但我知道，此刻他一定很爽，很兴奋。他咄咄逼人地说：“你要是不想做，有的是人做，公司不养吃白饭的人。”
我心里一紧，这就是他的目的吧，开除我，让我滚蛋。其他同事都看向我，有些人在看好戏，还有些人满脸同情。我不是非得要这份工作不可，这份工作确实很好，但还不值得我忍气吞声。
我只是，不想离开小蝶。
我看向小蝶，小蝶坐在李天泽旁边，她梳着精干整齐的发髻，露出修长百能的脖子，宛如一只优雅的白天鹅。小蝶双手抱臂，看着我，面无表情，对李天泽打算开除我这件事表现得无动于衷。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她就这么心狠？难道，真的要跟我撇清关系了吗？
“副总。”
一个甜美活泼的声音响起，是部门经理Andy。Andy是我的直属上司，她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大眼睛忽闪忽闪，充满了朝气和活力，打扮也十分洋气，在公司里有不少追求者。
Andy看了我一眼，对李天泽说：“魏索这段时间因为身体的缘故，状态不太好，希望副总您多体谅。”
我有些惊讶，随后感激地看着她。以前我跟Andy接触不多，除了工作上的事，几乎没有其他联系，想不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维护我。
李天泽看看Andy又看看我，他皱了下眉，表情有几分不悦，大概是在怪Andy坏事。
“身体不好就回去调养身体，不要来公司添乱！”
Andy甜甜一笑，说：“副总您说得对，我待会儿就给魏索批两天假，副总您体恤员工，大家一定会更积极地为公司办事。”
Andy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巧妙地化解了我的困局，又堵得李天泽无话可说。李天泽脸色一黑，他不好发作，恶狠狠地瞪我一眼，把资料往桌上一拍。
“散会！”
其他同事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Andy像是故意等着我一样留了下来，我满怀感激地对她说：“谢谢。”
Andy眨眨眼，睫毛长长卷卷，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走吧，我给你批假，你下午就回去休息吧，好好调整状态，加油。”
Andy笑着说，她笑起来时双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里面酿了美酒似的，能看醉人。我感到有点局促，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一个下午都在发呆。同事回来后，询问我几句，见我不怎么回应，他们也就不管我了。
我脑子里不断回放李天泽那副小人嘴脸，中间穿插着小蝶冷眼旁观的模样，越想越是不忿，最后终于忍不住，一个人跑出去买醉。
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夜宵摊儿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就只剩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就过去坐下来，要了一堆白的啤的。听说混喝最容易喝醉，醉了好，醉了，就不用想小蝶了。
我喝到半醉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推我，嘴里骂骂咧咧的，叫我滚开。我一抬头，看见面前围了几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看样子是这附近的小混混，周围的食客都悄悄地往远躲，唯恐避之不及。
现在没有空位，这几个人看我这儿只有我一个人，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想叫我把地方让出来。他们人多势众，换成平时，我多半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让了，然而眼下我酒劲上头，完全不知道害怕，加上心里有气，于是直接打开了小混混推我的手，还骂了句脏话。
几个小混混一下子来劲了，撸袖子作势要打我，嘴里说着恐吓威胁的话。我顿时想起白天李天泽那副恶心嘴脸，心里那团火一下子烧起来，我站起来对着面前那个混混的脸就是一拳。
那几个混混愣住了，接着不知道谁把空酒瓶砸在了我脑袋上，我眼睛被酒或者血之类的糊住，耳边响起尖叫声，更多的是小混混的怒骂。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不知道疼痛，揪住人就打，骨子里的狠劲儿被激发出来，跟条疯狗似的。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我就被他们按在地上，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来，我肚子和脊背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
他是为了小蝶来的吗？
李天泽无意间转过头，视线正好与我对上。我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想移开目光，但又生出一股奇妙的情绪，让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仿佛心底有个声音在喊，不能退缩。
我觉得我真不是个东西，居然对小蝶说了那些浑话，她一定很伤心。可我又觉得自己没错，本来就是她要跟别人订婚，是她有错在先。
我魂不守舍地回到宿舍，一夜未眠，脑子里来回播放小蝶和那个人说笑的画面，还有小蝶看我时愤怒哀伤的眼神。直到天光微亮，我才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可转眼又被小蝶和李天泽结婚生子的噩梦惊醒，醒来后满头虚汗。
我还在纠结下次要怎么面对小蝶，是不是该郑重地向小蝶道歉，没想到，之后每次小蝶见到我，都像对待陌生人一样，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我又郁闷又难受，一时间想不出好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好尽量避免和小蝶的碰面。
因为小蝶的事情，我这几天心思都不在工作上，周围的同事都在打听新副总的消息，我没有凑热闹。下午被同事提醒，我才想起这件事，跟着一起下了楼。
一个男人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进来，我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李天泽！他不是宏耀集团的接班人么，怎么会来林悦集团旗下的公司当个副总？
我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名字：小蝶！
薯条和饮料我一口没动，眼看天要黑了，我也没觉得饿。一个服务员走到小蝶他们桌子旁边，看样子是准备买单了，我稍微振作起一点精神，紧紧盯着他们两个。
他们走出餐厅，小蝶没有坐李天泽的车离开。她站在门口，抬手整理耳畔的碎发，出神地望着某一个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心念一动，灰烬里尚未熄灭的火星呼呼呼燃烧起来，烧得我脑子发热。我动身冲出去，冲到小蝶面前。小蝶看到我，她愣了一下，表情诧异地问：“魏索，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的我还不知道，更大的危机在后面。
几天过后，所有人接到一个通知，公司马上要来一位新的副总。新副总下午就会到公司来，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在一楼大厅等候迎接。
小蝶瞪着我，双眼通红，嘴唇微微颤抖。她看我的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有难过，有不可置信。她的模样活像朝我脸上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令我彻底清醒。我手足无措，内心极度懊悔，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道歉的话。
小蝶跺了一下脚，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我紧追两步，一声“小蝶”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眼睁睁地看她走远。
他们吃着牛排，喝着红酒，似乎言谈甚欢。即使隔了这么远，我也能看清小蝶如花的笑脸，她明媚的笑容锥子似的刺进我的心房。我忽然想起，她已经很久没对我笑过了。
我看他们谈笑风生，心情从酸涩到愤怒，又变成痛苦和难过，最后慢慢地趋于麻木，就像大火烧过之后的灰烬。
被戳中痛脚，我脸上火辣辣的，道歉被忘在了脑后，巨大的心虚笼罩了我，为了掩饰，我大吼起来：“对！我是跟踪你！我不能看着你做对不起老铁的事！”
情绪的闸门一开，就停不下来了。那把火瞬间烧光了我的理智，没过脑子的一通话被我说了出来：“你都跟了老铁了，却还跟别人订婚，你和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有什么两样！”
我说着狠话，只顾发泄，却没注意到小蝶的眼眶什么时候红了。等我找回一点理智，只看见她眼睛里闪动着晶莹。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话一出口，我就发觉我语气太冲，我想控制住内心的躁动，跟小蝶道歉，但小蝶猛地瞪圆了眼睛，神情凌厉地质问：“你跟踪我？！”
其实我知道他们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我有什么资格来管小蝶的事？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这是为了老铁。她是老铁的女人，对，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李天泽和小蝶进了一家高档的西餐厅，我看见西餐厅斜对门开了一家肯德基，就故意绕了一圈，找了个地方停好电动车，从另外一个街口拐进肯德基。
我随便点了一些薯条饮料，端着餐盘，找了个临街的位置坐。刚坐下，就看到对面西餐厅的玻璃窗前坐了一对俊男美女，正是李天泽和小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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